何樂為清楚最後一塊牙牌的力量,龍光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
儘管何樂為隻教了一個生活道理,但這正是最中肯的一個。
他沒有再去責備龍光祖的行為,隻是讓他審視自己的內心,這是最溫柔的教誨。
把蹀躞束在腰間,何樂為對圓測說:我住的地方不大,先暫時安置他們,等有了成果,再帶其他孩子出去。
圓測明白,悲田坊的孩子們來來往往,人數通常維持在幾十到上百,何樂為無法一次性帶走所有人。
好的,隻是李給事也不要太勉強,等事情辦成了,元法寺就有能力照顧這些孩子了……
何樂為笑著搖頭:等我的事情辦成了,長安城的所有孤兒,都將由我來照顧!
圓測笑了,雖然欣賞何樂為的仁慈,但想讓長安城的街頭沒有一個流浪兒童,這顯然是難以實現的。
何樂為沒多說廢話,直接告訴他們自己的住址,然後帶著龍光祖和其他六個小孩,還有陳碩真和小阿離,離開了安邑坊,終於回到了靖恭坊。那次襲擊事件後,這裡的坊丁加強了巡邏,連萬年縣的衙役和弓箭手也常駐在此警戒。
何樂為和陳碩真的年齡差不多,小阿離跟龍光祖同歲,其他五個小孩則小一些。他們突然出現在坊門口,萬年縣的弓箭手立刻警覺起來,忙推了推坊丁,讓他們確認這些孩子的身份。
“是何樂為,他是坊裡的,他爹李有仁是個好人,不過李有仁去世後,這小子就沒再回來過,晚上經常偷偷躲在東市的李記食鋪裡……”
“但是……其他的孩子我一個都不認識……”
“你們不認識,我們可都認得,而且還很熟呢!”衙役們咬牙切齒,瞪著龍光祖,後者顯得有些心虛,但依然挺胸抬頭。
何樂為雖然沒詳細問,但他能猜到,為了照顧這些孩子,龍光祖經常乾些偷偷摸摸的事,跟這些萬年縣的衙役自然成了老冤家。
“六耳,你這不是自己送上門嗎?”一個衙役露出黃牙,冷冷走向龍光祖。
“六耳?你怎麼叫六耳?”何樂為心想,唐朝西域記是西遊記的靈感來源,難道龍光祖就是六耳獼猴的原型?
當然,這隻是何樂為的一時玩味,並沒有深究的意思。
龍光祖尷尬地笑道:“平時為了混口飯吃,常乾些打聽消息、跑腿送信的活兒,藏牆角躲床底的事也沒少做,所以江湖人給我起了個‘六耳’的外號……”
“哎呀?這麼說你還算半個江湖人,還有外號,不錯嘛,龍光祖。”何樂為打趣道,龍光祖頓時臉紅了。
何樂為伸手攔住衙役:“各位大哥辛苦了,我知道你們是依法辦事,對我的這個小兄弟應該沒什麼私人恩怨。這幾個都是我的弟弟妹妹,麻煩各位高抬貴手……”
長安城這麼大,不可能人人都認識何樂為,儘管他做過幾件大事,但很多人隻聽過他的名字,沒見過本人,更彆提這些衙役和弓箭手了。如果何樂為亮出自己的官職,或許有點用,但他隻是個閒職官員,這些人是京城萬年縣的公差,給不給麵子還不一定。況且何樂為也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總不能隨身帶著官職冊子。
魚符可以唬人,但最近皇宮不太平,何樂為也不想用這個進宮的憑證炫耀。至於長上漁師的牙牌,更是不能拿出來。現在他是唯一在任的長上漁師,幾乎成了眾矢之的。雖然薩離已經被捕,但誰能保證她背後沒有更大的黑手,一旦暴露身份,他的性命堪憂。
何樂為口袋裡的銀子不多,全掏了出來,打算賄賂幾個衙役,希望能平平安安過去。
那衙役卻不接,現在靖恭坊正嚴查,誰敢頂風作案啊。“少來這套,我們可是認真執法,公平處理,你這是看不起我們哪!”
“六耳這小子經常搗亂,騷擾百姓,縣衙裡都有他的記錄。今天他自己撞到槍口上,那就得被抓起來!”
何樂為不是那種硬碰硬的人,他理解這些差役的難處,但那些孩子們也很可憐,既然他們仰慕自己,何樂為也希望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於是他儘力爭取:“各位,我是給事郎何樂為,朝廷還給了我雲騎尉的職位,大家都是同行,能不能給我點麵子?”
何樂為把銀子塞到領頭衙役手裡,對方有點驚訝。“哎呀,原來是官員啊,給事郎,雲騎尉,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真是嚇壞我們幾個了!”
衙役裝出害怕的樣子,露出黃牙,其他人也跟著哄笑起來。“現在靖恭坊嚴查,不管官民,進出都要搜查。彆說你個小給事郎,就算是皇上來了,也要先過我們這一關!”
“哈哈哈!”
衙役大笑,他們常和市井小民打交道,言行舉止都不太顧忌,就像現代人說的,習慣了口嗨。但他的笑聲很快停止,因為後麵的同伴臉色蒼白,冷汗直流,沒人再笑得出來。
衙役回頭一看,隻見靖恭坊前的青石路上,衛隊開道,儀仗輝煌,這...真的是皇上駕到?!!!
衙役呆滯地轉頭看向何樂為,何樂為也回頭望了一眼,沒有看到皇上的車駕,隻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宦官,後麵是熟悉的褚遂良。
“非禮勿視,怎敢不敬!” 宦官立刻斥責,儘管不是皇上親自,但打著宮廷的儀仗,這就相當於皇上親臨,唯一的可能就是宣旨!
當然,宣旨也有不同等級,口頭指示規格較低,而冊封大官或發布重要政令則會更隆重。靖恭坊多是胡人和商人,沒有太多高級官員,宦官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宣旨,讓人大惑不解。
“你看什麼看,還不趕快低頭行禮!” 那衙役不忘對何樂為吼叫,怕他冒犯了宣旨官,牽連到自己。
就在這時,褚遂良展開手中的黃絹,大聲宣布:“哎呀,沒想到在這裡碰到李給事,既然如此,就省去了麻煩,給事郎何樂為,聽旨吧。”
衙役們一臉懵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