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為不顧李孝恭如何懇求,灑脫地離開了書房,回到茶廳,隻見四五個人正聚精會神地布局棋局,一片寂靜。他不禁露出一副長輩般的微笑。
然而,這微笑迅速僵在臉上。
除了喬洮陽和宋筠萱之外,竟還有三位少年在玩耍,其中一位稍大些,約摸十幾歲;一位七八歲左右;最小的一個還在流著鼻涕,緊緊跟隨著哥哥的身影。
偌大的王府中,有幾個孩子突然闖入倒不算稀奇,讓何樂為驚訝的是這三個孩子的容貌,他們竟與何樂為極其相似!
原本何樂為還對自己是否真是李孝恭的兒子心存疑慮,畢竟缺乏那種血濃於水的親近感。
然而,當看到這三個孩子,他幾乎確認了這一事實,而這三個孩子應當就是李孝恭的親生骨肉。
讓何樂為意想不到的是,他這個私生子的年齡竟然比那三個正式的兒子還要大!
那個四五歲的小家夥並未專注遊戲,手中捏著棋子,反而全神貫注地玩弄鼻涕。
見到何樂為走進來,他那清澈無暇的目光立刻鎖定在何樂為的臉上。
不得不驚歎李孝恭的遺傳基因猶如一台複製機,這也難怪他自信滿滿地說有鐵證能夠說服李世民——兒子們長得如出一轍,哪裡還需要什麼多餘的證據,隻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父子關係。
作為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中的次席,李孝恭早年英勇善戰,功勳卓著,晚年卻選擇了急流勇退、沉溺享樂,形成鮮明對比,無疑是一個值得深入探究的人物。對此,何樂為對李孝恭的家族成員也有所了解。
長子李崇義繼承了河間郡王的爵位,後按宗室規定降封為譙國公,曾任蒲州、同州刺史,聲名顯赫。
九十一這個數字背後,承載的是李崇晦這個名字更加深入人心的原因。因其擅長政務,深得唐高宗李治及武則天的信任,以至於高宗皇帝甚至安心將國家所有政務交付給他全權打理。
李崇晦被廣泛傳頌的故事便是“晦毀樓宇”,其梗概在於他家新建了一座高樓,鄰居訴說儘管他們是市井百姓,但也應享有隱私,因其高樓過於高聳,使得鄰居家的日常瑣事無所遁形,請求他拆遷。李崇晦聞之,毫不猶豫地拆除了自家高樓,因此贏得了賢良美名。
相較之下,排行第三的李崇真則稍顯遜色,最終官至岐州刺史。李崇義與李崇晦這對聰明伶俐的少年此刻正全神貫注於棋盤之上,沉浸在博弈的世界中。而那位流著鼻涕的李崇真,如同動物園中的小猴初次看到同類般,滿臉困惑地盯著與自己幾個兄弟容貌極為相似的何樂為,然後展開雙臂,朝著何樂為奔去。
“停!你彆過來,你的手臟兮兮的!”何樂為看著他滿手鼻涕,內心抗拒不已,這一聲喝止,頓時喚醒了茶室裡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崇義和李崇晦看到何樂為的臉龐,也是一臉驚訝。此時,李崇真已然掛在何樂為身上,緊緊抱住他的大腿,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
無奈之下,何樂為隻能拽著李崇真,一同走入了茶室。“這恐怕是我所見過最平淡無奇的案件了。”喬洮陽帶著三分調侃。
儘管李崇義隻有十幾歲,但由於早熟且智慧超群,嘴角已微微露出一抹絨絨的胡須,身高與何樂為相差無幾,氣質更是略勝一籌。作為王府成長起來的孩子,自帶一種威嚴氣場,此刻收斂了驚訝之情,徑直走向何樂為,上下打量,並未打招呼,而是直接將纏在何樂為腿上的弟弟拉開。
“你離開吧,我會給你寫封信函,臨行前你可以到賬房領取一筆錢財,足以保證你後半生的生活無憂。”何樂為聞言,一臉困惑:“???”
宋筠萱不禁多瞥了李崇義一眼,喬洮陽則讚歎道:“果斷決絕,毫不拖遝,果真繼承了河間王當年的風采!”
何樂為本無意與李孝恭家族有何瓜葛,但李崇義如此冷淡,似乎有些過分無情。何樂為故作不解地說:“你也太過警惕了吧。”
“就算我真的回歸李家,哪怕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個庶出長子,說得難聽點就是私生子,而你是正統嫡長子,我無法與你相爭,你又何必如此忌憚?”李崇義不自覺地望向桌麵的棋子,然後抬眼看向何樂為:“父親征戰半生,如今安享晚年,生活多姿多彩,確實不乏有聲稱是我李家血脈的人上門認親,但大多隻是求財,而你卻是觸及根本,若你真的為李家考慮,以後就不要再出現了。”
“觸及根本?”何樂為啼笑皆非,但很快嚴肅回應:“你怎麼說得好像我很稀罕你們家似的,下次除非是河間王親自邀請,或者你李崇義親自來抬轎,否則想讓我再來你家,還是先做做夢吧。”
“對了,我為何要考慮李家的利益?當初你們李家舍我在市井之中時,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呢?”
何樂為 心中湧起一陣無奈,儘管李孝恭確有萬貫家財及王位繼承權,但這並不足以讓他趨炎附勢地去攀附。
正當他起身欲離之際,李崇真撲過來抱住他的腿。這小孩兒心無城府,天真活潑,純潔如初,對何樂為 自然而然流露出兄弟般的親近之情,隻是出於本能表達著喜愛。
何樂為 並未因孩子的舉動而動怒,即使李崇義雖年少老成且工於心計,其行為背後也是家族觀念使然,何樂為 對此並無責怪之意。
“兄長贈你一份見麵禮。”
說完,何樂為 從腰間的布袋裡取出一個小包,遞到李崇真的手中。
那是一包白砂糖,原本打算留作自製藥膳小食,此刻索性贈予了李崇真這個可愛的小家夥。
何樂為 離開茶室,宋筠萱和喬洮陽緊隨其後。
“李崇義倒是個可造之材啊……”喬洮陽禁不住再次讚揚,何樂為 則不客氣地回應道:“喬二哥若如此推崇他,恐怕也是同類之人,畢竟都生長在富貴人家。”
喬洮陽卻搖搖頭,轉向何樂為 發問:“你知道他為何說他人求財而你求生死嗎?”
何樂為 翻了個白眼:“我對郡王府毫無興趣,對豪門世家的內部紛爭更是嗤之以鼻,根本不願多想。”
這時,宋筠萱接過了話題:“李崇義眼光獨到,在他這樣的年紀實屬難得,假以時日,他定能平步青雲,出將入相,易如反掌。”
“眼光獨到?”何樂為 沒料到宋筠萱也會這麼評價。
“按年齡推斷,你的確稍大了些,若你真是李孝恭之子,生母又是李建成的侍女,那麼隻說明一件事。”
“在息王與bixia經曆玄武門事件之前,李孝恭就已與息王交情深厚,所以,難怪李孝恭不敢承認你,一旦暴露可能會招致滅頂之災……”
何樂為 搖搖頭反駁道:“就算李孝恭早與李建成交往密切,即便他早早接納了李建成的侍女,但他最終並未援助李建成,而是置身事外,bixia豈非應該感激他才對?如果他幫助了李建成,或許如今的皇位歸屬……”
“閉嘴!你想找死彆連累我們!”喬洮陽激動地上前,想要捂住何樂為 的嘴,隻因他近視,結果食指和中指直戳進何樂為 的鼻孔裡。
這簡直就是一場大型社交尷尬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