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國子監分外喧鬨,不僅國子學和太學四門學的學生彙聚一堂,就連算學和書學的老學究們也紛紛跑來湊熱鬨。
一塊“勸學”的牌匾高懸空中,雖未署名,但上有李世民親筆題寫的“勸學”二字,這就相當於皇上親自蓋章認證了這句話的水平。
“習得文武藝,貨予帝王家。”
雖然讀來略顯世俗或務實,但也隱約透露出皇家對年輕一代的態度:隻要你們刻苦鑽研學問,為國家效力,朝廷定然不會虧待你們。
右衛將軍侯君集臉色陰沉,他身邊的東宮千牛紇乾承基更是愁眉苦臉。
“義父,孩兒心中冤屈啊……那何樂為真是沒良心的小子!”
侯君集始終對紇乾承基讚賞有加,因為他從中瞥見了自己昔日的身影。當初他作為秦王李世民的心腹,在李世民還未顯赫之時便誓死效忠,如今紇乾承基亦然,緊緊追隨著太子李承乾的步伐。
若一切按部就班,待李承乾即位為皇,紇乾承基便會成為下一個侯君集,正因如此,侯君集才產生了將女兒許配給紇乾承基的想法。不僅如此,紇乾承基蓄養門客、追求風雅之舉,也是受侯君集的引導,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能夠借鑒侯君集的成功之道,在皇上麵前扮癡賣傻,插科打諢。
然而,一場精心策劃的大戲卻被何樂為破壞殆儘,甚至連寒門學子駱賓王也被何樂為推舉進入國子監。日後駱賓王一旦得勢,定會銘記何樂為的恩德,國子監又是個講究情誼之地,駱賓王無疑成了何樂為的一枚隱形棋子。
儘管侯君集如語文老師解讀文章般對此揣測紛紜,布滿陰謀論調,而何樂為本人卻隻想連連否認:不是我,沒做過,彆亂猜!
侯君集凝視著紇乾承基,滿心失望:“他的詩詞真的好到讓你心悅誠服地誦讀出來嗎?即便誦讀,也應飽含情感,怎會讓自己出糗?”
紇乾承基冤屈至極,滿臉無奈:“義父,何樂為他的字跡又大又拙劣,我隻能看見一半……”
“分明就是一個趁機上位的小人,皇上為何竟對他另眼相看,真是個好運的家夥!”紇乾承基憤慨不已,侯君集冷冷一哼:“你知道皇上為何如此器重他嗎?”
“因為他其實是河間郡王李孝恭的私生子,嚴格來說,算是皇上的侄兒。”
“什麼?何樂為竟是河間郡王府的小殿下?那今後……今後還怎麼扳回這一局……”紇乾承基瞬間意氣消沉。
大唐朝中有眾多非漢族的功臣,儘管李世民對他們厚賞不斷,但他們身為異族,在漢人江山中的文臣武將沒有名門世家的基礎,社會認同和社會地位難免偏低。因此,當紇乾承基得知何樂為是河間郡王之後裔,便自認為失去了報複雪恥的機會。
侯君集搖頭歎息:“你呀,真沒誌氣!”
“為何河間郡王未曾認他?皇上明知其中內情,為何不給予他正式身份?你是否考慮過這個問題?”紇乾承基抓了抓頭,尷尬一笑:“義父彆考我了,孩兒隻是一介武夫,哪裡懂這麼多彎彎繞繞……”
侯君集指點著他:“你呀,皇上未公開他的身份,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皇上認同了李孝恭的做法,二是何樂為並非李孝恭的私生子!”
“不是李孝恭的私生骨肉?”紇乾承基情緒驟然高漲,倘若何樂為 並非李孝恭的私生子,那麼他在身份地位上就無高低之分,重燃對揭露其醜聞的熱望!
然而侯君集的話語瞬間澆滅了他的希冀:“我揣測他並非李孝恭的私生子,反倒是疑為已被遺忘的息王——李建成的血脈。”
“什……什麼?李建成的私生子?”紇乾承基幾乎失聲尖叫,連忙捂住嘴,以免被周圍國子監的學子聽見。
自玄武門事變後,李建成的名字成了禁忌。李世民對齊遂良的格外恩寵,實則是為了拉攏這位起居郎,因其職掌記錄皇帝言行,為修撰史書提供原始材料。
玄武門慘劇,李世民不僅手刃親兄弟,更將李建成的五位子嗣斬草除根。為了在史書中留下美名,他意圖篡改起居注,包括自身及太上皇李淵的記錄。
然而齊遂良堅守原則,未曾迎合李世民的要求,故而李世民唯有不斷籠絡於他。也因此,李世民嚴禁任何人提及玄武門之事,尤其禁止提到李建成。
假設何樂為 真是李建成的遺孤,那麼他的人生可謂陷入絕境。李建成及其子嗣被誅後,家族成員儘數除名,所賜封號與榮譽也被剝奪殆儘,仿佛這個家族從未存在過。
儘管世人相傳李建成尚有五位千金,如今已無從查考,隻知道其中次女李婉順據傳在宮中得到某位妃嬪庇護,真相究竟如何,無人知曉。
紇乾承基竭力抑製心中的狂喜,追問侯君集:“您是如何確定何樂為 是息王私生子的,是否有確鑿證據?”隻要這個消息傳出,何樂為 的命運必將跌入深淵!
侯君集同樣對此抱有期待,身為顯赫的潞國公,原本打算找何樂為 這個疑似李孝恭私生子的麻煩,卻未料到此人竟掌握huangdi欲征伐吐穀渾的秘密,並以此脅迫他。向來傲慢的侯君集何曾受過這種羞辱,尤其是來自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
麵對養子的質問,侯君集坦誠回應:“目前並無確切證據,隻是依據線索推理。”
“僅憑推測?”
“正是,情報顯示,何樂為 是李孝恭與一名婢女所生,而這名婢女乃李建成贈予李孝恭以換取人心,故李孝恭不願公開承認何樂為 的身份,將其交付給府中家丁李有仁帶至民間養育成人。”
故而,我推測一番時間線,倘若這孩子是李孝恭與那名侍女所誕,那麼何樂為 當下的年紀應當不超過十二三歲,然而何樂為 看來至少已有十七八歲,年齡顯然無法對應。
紇乾承基聽罷豁然開朗:“這麼說來,義父是希望我去探尋這其中的秘密真相?”
侯君集嘿嘿一笑,麵色陰鷙至極:“我其實並不在意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隻須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朝廷自然會查明事實。”
“而在查證期間,何樂為 必然無法再受到朝廷的庇護,這樣一來,你便可將心中的怨恨一吐為快,將仇恨悉數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