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王院長看到張總和小李的窘態,心想原來不隻是自己麵對高等雄蟲時會慌亂,心裡頓時舒坦了不少。

見他倆都意識到了現在的處境,看彆的蟲受難的願望也滿足了,王院長開始繼續他的工作流程:“誰的錯雄蟲閣下心裡自然有數,既然你們兩個都意識並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很好,那麼我們就進行下一步。鑒於你們情形惡劣,在已經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認錯態度極差,仲裁院將對你們公司從重處罰,除了要賠償雄蟲閣下這段時間五倍的正常工資和十倍的加班費外,公司停業整頓半年,罰款200萬,另外需要追加額外處罰。穀先生,由於您是尊貴的雄蟲閣下,又是此事的被侵權方,需要征求您的額外處罰意見,您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

張總聽到這個處罰幾乎跪立不穩癱軟在地。雄蟲閣下的賠償金還好說,200萬他湊一湊也不是湊不出來,但是停業半年幾乎是快要宣布他的公司破產。市場變化這麼快,半年後哪有他的落腳地。他又要重新開拓市場,才能再次分一點彆的公司不要的殘羹剩飯。這和公司倒閉又有什麼區彆。

他難以想象,這半年他該如何熬過去。不止是財務上的壓力,恐怕更會從心理上壓垮自己。數十年的打拚危在旦夕,坍塌不過一夜之間。如果他還是一個年輕蟲,他尚有餘力和心勁重新開始,但是現在,他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又要經曆挫折磨難對他是何其殘忍。

還有他商場上的對頭,估計會幸災樂禍迫不及待的收割他原本占據的市場。再見麵時,他都能想象到會有多少奚落冷遇。他作為公司的老總久了,儘管隻是一個小公司的老板,但是他的心態已經養成了高高在上的傲慢,現在無異於是要折斷他的老腰,讓他匍匐在地甚至跪倒在往日的死敵腳下,可能更得去恭維巴結以前他看都不看的蟲從而爭取一點點可以賺取的利益。

更何況,還可能有雄蟲閣下的額外處罰。他怎能不惶恐、不驚懼。

穀呦遠雖然以前在地球沒有仲裁過,但是也聽說過一些仲裁判決結果,顯然,蟲族對於違反勞動法的處罰有更多賠償,但是想到蟲族對於雄蟲的優待和偏向,不由問:“一般類似的案子都是這樣處罰的嗎?”

王院長微微一笑,“我們絕對是按照法律相關規定進行的,不過您是雄蟲閣下,自然需要法律的額外保護,加重侵權公司的違法成本。”

穀呦遠點點頭,顯然這個處罰確實聽上去比一般的要罰的更重。

“不過,”王院長補充,“這隻是對公司的處罰,依照法規,您可以對個蟲的侵害行為追責。”王院長目光往張總和小李的臉上瞟了瞟。

張總和小李被這個眼神看的渾身一緊,他們聽出了王院長的潛在台詞,生怕雄蟲追究他們難以承受的處罰,讓他們從此萬劫不複。

穀呦遠心領神會王院長的意思,但是雖然他對張總壓榨員工的行為感到憤怒,可此刻,當法律給了他公平的對待,嚴懲了張總,他心底的怒氣和委屈也平息了很多。他抗議白嫖勞動力免費加班,又辭職來尋求仲裁院的幫助,無非也隻是想要一個公道。

被不公對待的時候,內心充滿了火氣,恨不得一朝將無良老板和黑心公司都撕個粉碎,無論多重的懲罰都覺得是應有之義,就覺得該把這些壓榨民眾的資本家狠狠碾壓到塵土裡也不夠解恨的,每天都在心裡把張總這種黑心資本家翻來覆去剁的個粉碎,連帶著小李這種幫凶也恨不得一起嚼爛個稀碎。

但當公平再次被奪回,穀呦遠被怒火幾近衝散的理智也漸漸回爐。

誠然,他在蟲族靠著雄蟲的身份可以給傷害他的資本家和狗腿子施加更多的懲處,以獲得內心的暢快解氣。但是雄蟲的身份在蟲族社會就像是一個BUG,也像是一柄好用的利劍,即能保護自己的權益,也能反過來成為壓迫加害彆人的工具。

如果僅僅要憑著雄蟲身份追加更多的責罰,這又和張總之流靠著上位優勢欺壓弱勢方有何區彆。法律是維持公道的天枰,他慶幸雄蟲的身份能夠讓天秤歸於公平,但是他不想讓天秤再次傾斜,僅是自己內心的爽快,儘管天秤是要偏向自己的。

所以穀呦遠內心其實已經勸服自己放棄了額外懲戒。不是聖母心大發,而是不想屠龍者終成惡龍。

不過,穀呦遠嗬嗬一笑,用腳踢了踢跪在麵前的張總,“你之前說,你要封殺我讓我混不下去?”

張總聽穀呦遠又提起他剛剛大言不慚的威脅,心裡一緊,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又羞又怕,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恐怕雄蟲心裡正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吧。

他生怕雄蟲下定決心要嚴懲他,忙說:“閣下,我怎麼敢呢?您封殺我還差不多。您是天上的雲,我就是地上的爛泥。”

說著他左右手輪番開工,狂扇自己的臉,想著自己先處置自己給雄蟲解解氣,免得雄蟲在怒火下給他承受不起的懲罰。

張總作為一個雌蟲還是有兩把力氣和果斷的,現在他下定決心要扇自己幾個耳光來試圖逃避更嚴重的懲處就絕對不會手軟,不一會就把自己的兩頰扇的紅腫高脹,連穀呦遠都沒來得及出口製止他。

紅的不成樣的臉,淩亂的發型,加上張總本身長相打扮多是儒雅而非那種肥頭大耳的蠻橫相,此時終於多多少少看上去有了可憐巴巴的意味。

小李看張總在狂扇自己巴掌,內心雖然有點跟不上張總的節奏,但是他知道張總是聰明蟲,他臨場反應沒張總那麼快,但不妨礙他跟著張總照做,也開始狂扇自己耳光。

兩個蟲開始打臉二重奏,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邊扇自己的臉,張總邊大聲喊:

“是我喪儘天良克扣員工工資。”

“是我禽獸不如強迫員工加班。”

“是我腦殘眼斜想出歪理邪說。”

“是我豬狗不如剝削壓榨員工。”

“……”

小李見狀也邊打自己邊大喊:

“是我心態不平迫害下屬。”

“是我心理殘缺助紂為虐。”

“是我腦冒傻泡加班內卷。”

“是我心胸狹窄亂告小狀。”

“……”

說著,兩個蟲又怕雄蟲閣下覺得他們自己打自己會不舍得下狠手,開始互刪耳光。

張總一個大蒲扇巴掌上去,扇的小李頭像要甩出八裡地。

小李也被扇出了肝火,加上他一向被張總欺壓克扣,一狠心拿出熬夜加班卷死同事的勁頭,上手就是一個回旋抽,抽的張總左臉偏完右臉偏,上氣沒呼下氣就被打出。

張總也不甘示弱,頗具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架勢,左扇一下,右扇一下。

見狀,小李冷笑,莫欺少年窮無力,一掌更比一掌重,扇的張總血脈僨張,涕泗橫流。

這兩個蟲你一下我一下,劈裡啪啦打玉盤,交相呼應更勝琵琶行。

穀呦遠看他們跪在麵前互扇巴掌也確實如張總所想內心挺舒爽的,氣更是消了不少,就開口阻止他繼續扇下去:“停吧。”張總和小李聞言停了下來,都眼巴巴地看向他。

穀呦遠也不逗弄他們了,正色對張總說道:“你是公司的老板,在工作中可以指揮驅使員工,但這並不意味著員工就要任由你擺弄壓榨不能反抗。今日的我,隻是萬千打工者中的渺渺一粟,儘管平日忍耐多時,但依舊尚存血性選擇不惜己身來討要一個公道說法。明日,若你繼續固守往日苛待員工的模式,必然會有更多員工憤起,沒有了下屬的支撐,那你還算是領導者嗎?還能是領導者嗎?你的公司還能輝煌如昨日嗎?”

“我今日的話,或許起效,或許無法動搖你內心真實的想法,但是,如果你繼續違反法規欺壓員工,即使我已離職不再關我的事,我也會聲援同是打工者的千千萬眾,儘我之能,支持他們要回屬於他們自己的合法權益!”穀呦遠擲地有聲。

又對小李說道:“你同樣作為打工蟲,怎麼能向比你更弱的群體揮刀呢?你被領導壓榨就也這樣壓榨自己的下屬,難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蟲的道理嗎?今日你選擇做倀鬼,明日你受到迫害又還會有誰來幫你?我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

他看向王院長,“王院長,我不會追加勞動法規定之外的額外處罰,但如果他再像這樣違反勞動法侵犯員工權益,還請您也像今天一樣公正嚴厲地從重處罰他們,拜托了,謝謝。”

張總和小李聽到穀呦遠沒有追加他們的懲罰終於鬆了一口氣癱軟在地上,渾身的力氣早在剛剛打臉的時候用儘,本來緊張的神經稍鬆,之前不明顯的疼痛立刻席卷神經,隻覺雙手臉頰都又熱又脹又疼。腿腳也跪的酸麻了,微微挪動就如針紮一般。膝蓋跪在堅硬的地板上更是痛入骨髓,像要裂開。

張總壓榨員工縮減成本隻是想多掙一點錢,儘可能在精神海混亂前找到一名願意和他結婚的C級雄蟲。

他是B級雌蟲,要想穩定精神海最差也隻能找C級雄蟲,但C級雄蟲身邊從不缺追求者。他沒有遠超其他雌蟲的相貌,年齡又大了,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又哪有C級雄蟲願意和他結婚,哪怕隻是做一名雌侍。但他也不想因此反而被雄蟲提前打入無儘深淵。

他總是懷著僥幸的心態,看著彆的公司都或多或少的通過壓榨員工節省成本,他就也跟著這麼做。曾幾何時,剛創建公司的他因為以前打工時候遭過罪所以也想著成為一名好老板。可是他看著彆的老板快速積累資本十分眼紅,他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通過壓縮公司運營的成本來提高收益,最顯著的途徑就是增加員工的工作時長同時壓縮薪水。

他剛開始隻是微微過分了一點,內心也懷揣著愧疚,想著等以後他賺夠了錢就善待員工彌補他們。可是時間久了,他就麻木了,看著賬麵上省出的錢,他笑了,漸漸也就成為以前他最為厭惡不齒的無良老板。這麼多年,沒有多少員工敢於反抗,他也就忘記了他的初心。

直到這一刻。

他真心地向穀呦遠表示感謝:“謝謝穀先生不計前嫌,我以後定會嚴格遵守勞動法,絕不再犯。”

小李也跟著張總向穀呦遠道謝。

兩張被扇的紅腫的臉,被打的淩亂的發,配上他們欣喜若狂的神情,格外瘋狂,格外諷刺。

王院長也笑著擺擺手對穀呦遠說:“不敢當您的謝,我身為政府公職人員,自然是要按照法規秉公處理。既然您對這個處罰無異議,那麼後續相關的信息會反饋給您,您在之後的三個工作日內會收到賠償。”

穀呦遠也笑著點點頭,再次對王院長表示感謝。

等處理完這件事從仲裁院出來,外麵的天色也已經暗了。穀呦遠辦完他到蟲族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內心終於舒了口氣。

沒過多久,張總賠付的錢就打到了他的賬號裡。穀呦遠一看,雖然之前的工資低,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按全年預估平均年薪做了計算,五倍工資加十倍加班費合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某種意義上的仲裁致富。

接下來,他在家休息了幾天就又開始找新的工作。上一段工作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周導致他的簡曆更不能看了,他連著找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要不就是像上次那種小公司願意給個機會,要不就是他投簡曆但對麵已讀不回毫無音信。

他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深覺蟲族社會小公司壓榨員工的可怕程度,他也不想再靠仲裁致富,所以婉拒了看上去就不靠譜和論壇裡一查滿是坑的公司。這樣一來,找到工作的難度更大了。

直到他接到了一個通話。

“喂,請問是穀先生嗎?”

“我是。”

“好的,我姓黃,是至聖集團旗下公司的招聘者,這邊想請您本周四到公司進行一個簡短的麵試。”

穀呦遠聽完很是疑惑,“不好意思,我之前沒有投過至聖集團,想問一下你們是打錯通話了嗎?”

“是這樣的,”對麵解釋,“您前公司的老板張總之前和我們有業務往來,他聽說我們公司在招人就向我們徐總推薦了您。”

穀呦遠不知道張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接受了這個麵試邀約,反正他也沒有彆的麵試機會。

等掛斷通話,他上光腦搜了一下至聖集團,看上去是大型正規公司,風評也還好。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他覺得經過上次的事,張總不說有多恨他,起碼也不可能向彆的公司推薦他。

穀呦遠懷著滿腹的疑惑去參加了至聖集團的麵試,出乎意料的是,隔天至聖集團就給他發了工作錄用信息。

等穀呦遠去至聖集團上班和周圍同事打聽過了才知道,張總的公司現在仍然在整頓中,但是他向徐總強烈推薦了穀呦遠,極其賣力地稱讚了他的優秀,並表明不想自己公司整頓期間耽誤了穀呦遠的發展,又聽說至聖集團缺人就推薦了他。

穀呦遠不知道張總是怎麼想的,但是他對張總的怨氣算是基本消了,可能這也是張總的目的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