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從前很少做夢,但近來卻開始頻繁了起來。
喻凜不大怕冷,每天晚上都喜歡光著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跑,要麼就裸露著半截的小腿在桌前慢悠悠的晃,修長的手指夾著水筆隨意地轉,袖子往下落了一點,露出線條分明的冷白手臂。
客廳的燈光落下,一切都如夏日般晃眼。
晃眼的夏日就這樣一直跟著林鶴進入了夢中。毒辣的日頭頂替了白熾燈,少年躲在蟬聲嘈雜的樹旁,斑駁的樹影遮不住他的身形,他也就這麼明晃晃地敞在太陽底下,不怕熱似的,直勾勾地盯著樹下往來的螞蟻。
濕熱的風吹拂著他躁動不安的心,他看著少年白藕般的手臂懸在空中,指尖輕飄飄地落下,在水泥地上一點,擋住了螞蟻的去路。汗水從他的額上滑過,在小巧挺翹的鼻尖上搖搖欲墜。
水珠在太陽的反射下泛著碎金似的光。他的心裡平白地生出了一絲衝動,恨不能想要低頭親吻,竊取這一點細碎的光。
他剛上前邁了一步,少年兀地抬頭,一雙眼睛裡平靜無關,宛若死水,聲音卻熟悉得很。
他喊:“哥?”
下一秒,少年抬手給了他一拳。
現實和夢境重疊,林鶴猛地掀開眼皮,對上了喻凜茫然無辜的雙眼。
喻凜正以一個泰山壓頂的架勢橫趴在他的身上,不用想都知道那個叫醒他睡夢的拳頭是誰的手筆。
林鶴忍著那點心煩意亂,瞥開視線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道晨光,無奈地說:“你是不知道自己多重嗎?”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可喻凜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他撐著林鶴的小腹坐起,盤著腿注視著林鶴的臉,眨了眨眼:“你夢見了什麼?”
被子遮掩下的手指蜷緊,指尖泛白。林鶴的呼吸下意識地粗重了起來,夢裡的躁動似乎也跟著卷土重來。
但喻凜疑惑地看著他的反應,又問:“是omega嗎?”
林鶴渾身一僵,隨即迅速起身。喻凜一個重心不穩便被他掀翻下去,厚重的被子遮擋了他的視線,他胡亂用手撥了兩下,然後便被連人帶被的一同送出了房間。
喻凜:“???”
喻凜:“哥,不是說今天要去滑雪嗎?”
今天是喻凜寒假的第一天,林鶴昨日答應好的。
沒有得到回應,他把被子丟在地上,作勢就要去轉房間的門把。
“哢——”一聲,林鶴居然把門也鎖了!
“哥?林鶴!”喻凜粗暴地拍了拍門,視線還時不時地瞟過門鎖,思考著用多大的力就能把房門撞開。
卻聽房裡傳來林鶴的聲音:“聽到了,樓下等著。”
喻凜沒有動作,仍在打量著門鎖。
“不準拆門。”
這也能猜到嗎?!
……
林鶴抓著門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直到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離,他才鬆懈下來,退回到床邊坐下。
他捂著腦袋晃了幾口氣,冬日冷冽的風從窗縫中漏進,掠過他的皮膚,極大程度地緩解了胸膛滾燙的熱意。
林鶴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支抑製劑,毫不客氣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紮下。
他的肌肉輕微的淩亂戰栗著,握著抑製劑的手卻穩當得很。細汗順著額間流過精雕細琢的眉眼,墜在纖長的睫毛上顫了又顫。
“……”他張了張嘴,泄出含糊又低沉的一聲,不知道是在喊誰的名字,“快點結束吧……”
一盒十支的抑製劑,已經用了一半。
alpha的體質如此,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熱潮總是來得又快又猛,煩人得緊。
待平複了心跳和呼吸,林鶴進浴室洗了個澡,才找了一件衝鋒衣換上,下了樓。
沙發上的喻凜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到他從樓梯上下來,頗為怨念地望了一眼。
黑亮的眼眸仿佛和夢中重合,但又有著天壤之彆。
林鶴無視了他眼裡的指責與申討,說了句“走吧”,轉身就要去拿車鑰匙。
卻不想,一道溫熱的氣息襲來,喻凜不知什麼時候移步至他的身後,指尖輕悄悄地在他的後頸上一勾,幾乎是貼著敏感的腺體擦過——
隻是為了接下發尾的一滴水珠。
“我在樓下等了這麼久,你居然在洗澡?”喻凜搓開指尖地水珠,疑惑不解地問,“可這是白天,你洗什麼澡哎,哥?”
“……”
林鶴粗暴地抓過鞋帽架上的一頂帽子,抿著嘴往喻凜腦袋上一扯一套,寬大的毛線帽遮擋住了喻凜的眼睛。
“哥?哥!”他咋咋呼呼地想要伸手去調,就被林鶴眼疾手快地控製住了手腕。
【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喻凜奇怪地問道。
007不鹹不淡地說:【大概是你一本正經戳破他秘密的行為讓他惱羞成怒了。】
喻凜:【……我做什麼了?】
林鶴把他整個人調轉了一個方位,徑直朝門外推。
咬牙切齒地說道:“彆叫了,今天早餐想吃什麼?”
“生煎!”喻凜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轉一下開了。
……
金色的陽光穿過雲層,落在山巔白雪之上。雪橇從被磨得光溜溜的大道上飛下,揚起的像是蛋糕上的糖霜,輕柔細膩的雪末在太陽的折射下又如同鋪開的一片金色的紗。
喻凜穿了一身白,下了車後活像個撒了繩的薩摩耶,直往雪地裡竄。光裸的手指撈起了一捧雪,剛把鼻尖湊上去,就聽見林鶴喊了一聲:“不許吃。”
倒也沒有想吃。
喻凜悻悻地把雪往地上一灑,就被林鶴提溜進滑雪屋讓人穿戴裝備。
工作人員是個女孩,瞧著年紀不大,嬌嬌小小的一個,還沒到喻凜的耳朵。後者在她的指揮下一板一眼地套著護具,像極了一個任憑擺弄的娃娃。
“你們是情侶嗎?”女工作員狀似無意地問。
畢竟是領養來的哥哥,林鶴和林晝的臉沒一分相像,前者是天上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皎皎明月,後者則是純情無害的鄰家弟弟。
喻凜:“是兄弟。”
女工作員有些遺憾地“哎”了一聲,隨後很快反應過來,又問:“第一次來嗎?”
喻凜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要其他樣式的護具嗎,我們這裡還有粉色綠色的烏龜坐墊,很可愛的——”
喻凜剛想搖頭,林鶴就說道:“給他來一副。”
喻凜:“?”
五分鐘後,穿戴整齊的喻凜甩著屁股後的烏龜尾巴,不經意間撞上了林鶴似笑非笑的眼眸,總覺得他在故意下套看自己笑話。
喻凜抬手就要把它解開,有這麼一個東西掛在屁股後麵著實有礙觀瞻,還影響他的發揮。
才扯開腰上的扣子,林鶴就抓著兩邊又給他扣了回去:“帶著吧,以你那喜歡亂來的性子,彆又摔壞了。”
甚至還把活動扣係緊了一些。
“不會摔的。”喻凜正色道。話落,為了向林鶴證明自己沒有撒謊,他還試著往前動了一步。
但喻凜畢竟剛才接觸這項運動,連基本動作要領都沒掌握,若不是林鶴及時抬手扶住,他差點就要摔個底朝天。
“嗤——”旁邊路過的初中生輕蔑地一笑,當即就越過喻凜從坡上跳下,表演了一個極其順滑的八字刻滑。
喻凜觀察著他全身肌肉的走勢,包括重心變幻,和壓彎弧度,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是不是在挑釁我?”
初中生臨了到了坡下,還要回身張望他們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臀。
“看來是了。”
林鶴暗道不對,抬起的手抓了個空,喻凜甚至都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就直直從坡上跳下——
他完美地複刻了那個初中生的滑雪姿勢。
明明剛才連走也走不穩,真不知道是什麼驚人的運動天賦。
林鶴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跟了上去,以免他一個人在下麵又鬨出什麼事情來。
果不其然,他滑倒一半,就看見喻凜以同樣的姿勢,掃了掃屁股後的烏龜上的雪。
那個初中生氣鼓鼓地走了。
林鶴輕笑一聲,操控著板滑至喻凜身側。見他來了,後者又挪動著板湊上來想要討誇。
可沒挪幾下,這回真摔了個底朝天。
林鶴:“……”
等他把喻凜從雪裡扶出來的時候,他的頭發已經亂糟糟的一團,頭發裡、睫毛上,還有鼻尖都沾著綿軟的雪屑,像個剛做好的糯米糍。
林鶴忍俊不禁替他揩走鼻尖的雪,觸碰到睫毛時感覺到喻凜敏感地抖了一下,鴉羽似的睫毛在他的手心裡微微顫抖,好似一根羽毛來回撓著心。
林鶴清了清聲:“還有什麼要反駁的話嗎?”
喻凜癱著腿坐下,乖巧地搖了搖頭。
“我去買瓶水,等會來教你。”林鶴抬手在他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彆亂跑。”
喻凜連應兩聲,推著腿彎裡的雪揉出了一個球。
“怎麼,在想什麼?”
“我在想,下次可以帶謝知讓來。”這樣又可以教會他一個能在許澤安麵前裝逼的新技能,還能趁勢再刷一點路人的深情值,實在是一舉兩得的買賣。
林鶴眼神一暗,手順著喻凜的耳廓滑下,捏住了他柔軟的耳垂。
“和我,兩個人,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