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風從恩師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此刻正是黃昏。
金色的夕陽,印照蒼穹,西麵的天空,顯得金黃又輝煌。
就像是此刻的鬼玄宗一樣,那麼的蓬勃,那麼的莊嚴。
楚沐風則像是步入夕陽的老人,每一個毛孔裡仿佛都透著數不儘的疲憊。
娘子關戰事越發的緊張,一旦娘子關被破,西部的這些門派,以及天山與昆侖山駐紮的幾十萬修真者,便會執行後撤到天域山秦嶺構築防線的計劃。
這一退,就不知道何時才能重返故土。
留給楚沐風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要在玄天宗撤離神山前坐上那張椅子,一旦流亡在外,他無法在神山上登上至尊之位,就會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本來楚沐風打算最近三兩日就動手的,經過與恩師的一番交談後,他發現自己以前的那些謀劃,幾乎白費。
李玄音手中還有玄府與暗九門,而外圍葉小川在乾涉玄天宗內部家事。
內外夾擊之下,楚沐風的勝算已經不足四成。
這讓楚沐風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來此的兩個目的,其一是詢問葉小川的真正用意。
他得到了看似最合情合理的答案。
第二個目的,他想知道,如果自己動手,撫養自己長大的恩師,會不會支持自己上位。
目前玄天宗局勢複雜,在大部分長老都戰死在石龍嶺後,沐沉賢隻能重返玄天宗高層。
以沐沉賢的威望,他對未來掌門更迭,擁有一票否決權。
能不能得到恩師的支持,這非常的重要。
就算李玄音現在手握玄府與暗九門,隻要沐沉賢支持楚沐風,那李玄音就沒有機會翻盤。
反之亦然。
楚沐風本以為,到了如今這個局勢,自己的恩師會念及師徒之情,拉自己一把。
可是,就在剛才,他直麵問出時。
沐沉賢卻道:“玄天宗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屬於整個玄天宗所有門人弟子的,如果玄天宗風雨飄零,在這個時候,誰如果想分裂宗門,我沐沉賢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這番話已經說的非常明顯了,在此事上,他舍棄了自己的大弟子,選擇繼續輔佐李玄音。
這讓楚沐風很傷心。
但同時,心中又有些肅然。
不得不說,他很敬佩自己的師父,沒有為感情所擾,毅然而然的選擇了以玄天宗的大局為重。
楚沐風沒有爭取到自己恩師的支持,他並沒有氣餒。
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鬼玄宗的主力,隻是在外圍裝裝樣子,並沒有打算進攻昆侖山。
隻要摸清楚了鬼玄宗的底,楚沐風就可以放心的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李玄音。
時間雖然緊迫,好在娘子關一時半會還無法被攻破。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查清楚暗九門的勢力分布,人員多寡,以及拉攏玄府勢力。
楚沐風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他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是不會貿然動手的。
因為,動手的機會隻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絕對不會有第三個結果,更不會又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看著落日餘暉,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大步的離開。
與此同時,淮安府,山陽縣,河下村。
河下村,聽名字就知道,是一條河流下遊的小村子。
彆看村子不大,隻有百十戶人家,但每戶似乎都很殷實。
不像其他村子那般的破敗,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有院子,房屋都是兩三層的徽派建築。
青色的瓦片,白色的牆壁,房簷上還雕刻著許多吉祥瑞獸。
昆侖落日,此地卻已是二更。
在河下村東麵,有一片大屋,前後兩進的院落。
這裡並不是地主豪宅,而是一處祠堂。
上書吳氏宗賜四個大字。
上麵還有鎮國支柱,書香門第兩塊古老的匾額。
在大門前,有一個很大的石台,石台上趴著一尊形似烏龜的巨大石雕。
在兩遍的楠木大柱子上,有一幅對聯。
本支百世不易。
蒸嘗萬古如斯。
在大烏龜贔屭的側麵,還矗立著九根木柱,這些木柱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已經腐朽。
這些三丈多高的木柱,可不是栓馬的。
在世家中有一個傳統,高中狀元者,可在家門口立下一根木柱子。
吳家祠堂外立了九根木柱,就說明吳家的祖上,曾先後出過九位狀元。
祠堂一直是家族最重要的場所,莊嚴而神聖。
可惜啊,浩劫荼毒,河下村男丁都被征召,年輕姑娘們又被編入了娘子軍,隻有一些老弱在村裡,莊嚴神聖的祠堂,也疏於打理,門口荒草遍布,門上已結了不少蛛網。
一個矮胖老頭,站在門前,蒼老的手輕輕的撫摸著門口的木柱。
感慨著吳家祖上的榮耀。
在矮胖老人的身後,還蹲坐著一頭巨大的黑白大熊。
這對奇特的組合,自然便是說書老人與飯桶一號。
今夜月朗星稀,月光下,說書老人蒼老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的悲涼。
他姓吳,祖籍便是這淮安府山陽縣的河下村。
雖然這麼多年來一直漂泊在外,但他從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祖先。
他字號射陽山人,其實就是根據山陽縣而取的。
如今人間百姓都在南下,試圖避開北麵而來的浩劫。
說書老人卻是一個異類,他帶著飯桶,從揚州一直北上,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淮安府山陽縣境內。
於是,他便回到了祖先們魂歸之地。
看著早已經荒涼的祠堂,說書老人心中一陣感慨。
祠堂興盛,則家族興盛。
如今祠堂破敗,曾經出過九位狀元,一位鎮國將軍的吳家,也注定在不久的將來,走向衰落。
說書老人喃喃的道:“吳家衰敗,看來老夫的大限也將至了。”
忽然,一道沙啞的聲音從祠堂裡麵傳來,道:“我已經等你多時了,既然到了,何不進來小酌幾杯?”
說書老人的表情一窒,他已經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隻見說書老人對身後的飯桶說了一聲:“留在此處。”
然後,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再一次出現時,已經在了大門裡麵。
荒涼的院子裡長滿了雜草,在祠堂大殿的門口,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個酒壺,兩個酒杯。
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此刻正坐在桌前,拿起酒壺慢慢的斟酒。
道:“好久不見,老先生,你果然沒死啊。”
說書老人目光閃爍,表情略帶驚愕。
月光下的那個神秘男人,一身墨綠道服,留著山羊胡,氣息內斂,氣度磅礴。
不是如今的人間第一人,蒼雲門掌教真人玉機子,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