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樓開鎖走進院子,然後挨個打開每一扇的房門。
她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房間裡的一切,都和她數月前一樣,每一次她從這裡離開,都會在桌子留一封信。
信依舊安安靜靜的桌子,麵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這種失望,讓元小樓已經習慣了。
她走進廚房,拎著木桶從井裡打水,然後開始打掃所有的房間,修剪庭院裡的雜草。
當打掃完,已經快中午了。
又去廚房給爺爺與飯桶做午飯。
徐天地自從收了這個孫女之後,小日子過的還真不錯。
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比起以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生活,有天壤雲泥之彆。
坐在院子裡的躺椅,用龜殼搖晃著幾枚銅錢,估計又在琢磨什麼新的騙術。
飯桶這些年的夥食也比在蒼雲山時好多了,瞧它癡肥癡肥的體型,就看的出,元小樓沒虧待它。
這院子它熟的很,一進來就爬了當年元小樓給它製作的秋千,蕩了一午,依舊樂此不疲。
很快元小樓的午飯就做好了。
沒啥大魚大肉,就下了一大鍋寬麵皮,給自己和爺爺盛出兩大海碗後,就將大半鍋的寬麵皮,連湯帶汁的全部舀進了飯桶的禦用飯桶裡。
沒進屋,秋高氣爽的好時機,就在院子裡吃。
說書老人雖然祖籍江淮之地,但從小就跟隨著師父行走天下,米食麵食他都不挑剔。
元小樓的易牙手藝那是深得葉小川的真傳,關中的寬麵皮做的特地道。
抱著大海碗,吃的是稀裡嘩啦。
元小樓的吃相就比較文明了。
心情不好,食欲也就不振。
吃了幾口,就將碗筷都放在了桌子,支著下巴在發呆。
說書老人一看,道:“沒胃口?那你這碗可歸爺爺了!”
元小樓隨手就將麵前的大海碗推到了說書老人的麵前。
說書老人先前搖晃的龜殼與銅錢,就放在桌子。
元小樓伸手拿過,輕輕的搖晃著。
兩天前,他們還在濟南府,聽說左秋被玄天宗的人抓了,葉小川現身相救,最後葉小川被正道高手追到關中地界便消失了。
聽聞此消息,元小樓拉著爺爺與飯桶馬不停蹄的往藍田縣趕來。
為了趕路,甚至還背著笨重的飯桶禦空飛行了很長時間。
她以為葉小川一定會在藍田縣的故居。
可是到了這裡之後,卻沒有見到葉小川曾經來過此地的痕跡。
“哎……”
元小樓心中一歎。
將龜殼中的三枚銅錢倒在了桌子,形成了一個卦象。
她跟隨說書老人多年,說書老人也偶爾傳授她一點卜卦相麵之術。
她一隻手捧著下巴,一隻手滑動銅錢的位置。
道:“爺爺,這是什麼卦?”
說書老人正在吃寬麵皮,看了一眼,道:“乾下艮,這是易經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三卦,名曰遁。”
元小樓道:“爺爺,這遁卦是吉還是凶啊。”
說書老人已經把自己那碗寬麵造完了,放下空碗,捧起元小樓的那碗。
乘著消食的間隙,解釋道:“周易卦象蘊含天道,沒有絕對的凶,也沒有絕對的吉,通常都是吉中帶凶,凶中有吉。
丫頭,你看看這卦麵,乾下艮,卦為乾,乾為天,下卦為艮,艮為山。
天下有山,天高山遠,寓意為賢人君子,欲要擺脫桎梏,避免災難,需掛冠結笏,隱居山林。所以取名為遁。
丫頭啊,你是以什麼起的卦?要是以你個人起的卦,那咱們就要隱居一段時間,避免血光之災啊。”
元小樓的臉頰有些蒼白。
她喃喃的道:“我是以小川起的卦。”
說書老人哈哈大笑,道:“這樣的話,那小子就危險啦!他如果不遠遁千裡,隱居山野,近期內必有血光之災啊。”
元小樓氣惱至極,道:“爺爺,你還說風涼話!這一次小川肯定會去神山救左秋的,他一定會有危險,咱們得去救他!”
說書老人又開始吃麵皮,嘟囔道:“神山現在這麼熱鬨,咱們是一定要去,收集一些講書的素材,但是現在神山少說也聚集了十幾萬正道修真者,咱們兩個外加一頭大貓熊,想救他,難比登天。
丫頭,要不你再以葉小川在神山的吉凶,問一卦,看看卦象如何?”
元小樓將桌麵的三枚銅錢,又塞進了龜殼裡搖晃起來。
片刻之後又倒了出來。
排列卦象後一看,俏臉大變。
說書老人偷瞄一眼,一幅果然如此的樣子。
道:“這一卦不必爺爺解釋,你自己都清楚。爺爺說的沒錯吧,那小子基本是涼涼了。”
剛才那個第三十三遁卦,元小樓不熟悉。
不過眼前的這個卦,爺爺教過她。
震下坎,此乃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卦,名曰“水雷屯”。
象曰:風刮亂絲不見頭,顛三倒四犯憂愁,慢從款來左順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震為雷,喻動。坎為雨,喻險。雷雨交加,險象叢生,環境惡劣。
是六十四卦中四大凶卦之一。
不過元小樓卻沒有絕望。
她道:“爺爺,你剛才不是說六十四卦中沒有絕對的凶嗎?
這水雷為凶,屯卻為吉。屯在卦象中原指植物萌生大地。萬物始生,充滿艱難險阻,然而順時應運,必欣欣向榮。也就是說,小川雖然險象環生,但卻有生機可尋!”
說書老人翻著白眼,道:“你自己都說必須順時應運,才能欣欣向榮。
那小子如果去神山,那叫順時應運嗎?那叫自尋死路!神仙難救!”
元小樓起身道:“既然小川沒有來到這裡,那我們趕緊出發前往神山!”
說書老人叫道:“早就告訴你直接去神山,你非要過來看一眼!現在爺爺與飯桶的午餐都沒有吃完,你卻要去神山!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行不行?”
元小樓跺腳道:“小川都神仙難救啦,爺爺你還有心思吃啊!不行,等會兒就走!”
說書老人無奈。
在元小樓在廚房刷鍋洗碗的時候。
他表情忽然變的平靜下來,眼眸中透露著一股子睿智的神色。
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
他伸出手指,在麵前的石桌,緩緩的滑動。
他蒼老的手指,此刻卻宛如玄鐵利刃。
在堅硬的石桌桌麵,留下兩個字。
仁義!
這兩個鐵畫銀鉤,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中斷,渾然天成。
這份手段,隻怕已經超過人間大部分的修真高人了。
寫完這兩個字,他深深的歎息一聲。
似乎有些不忍,有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