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葉小川的傷已經得到了控製。斷裂的骨頭,幾乎都被接好,可這小子還是如爛泥一般躺在雲乞幽的懷中,看著,看著,也不知道是在看前麵的這一場絕世大戰,還是在看那隻大眼鳳冠、全身烈焰的美
麗火鳥。
不過,從他雙眼放光,不時對著那火鳥流口水的樣子來看,多半是屬於後者。
雲乞幽見這小子目光爍爍的盯著蒼穹上不斷噴火的火鳳神鳥,低聲問道:“小川,那真是旺財嗎?”
雲乞幽不相信,一隻好吃懶做、貪生怕死的肥鳥,怎麼就變成了一隻張翼三十丈,優美高雅的神鳳了呢?這比天方夜譚更加的天方夜譚。
葉小川也不相信,可偏偏那就是旺財。
於是他就笑,傻笑過度牽動了滿身斷裂的骨頭,然後就齜牙咧嘴的喊疼。
雲乞幽立刻將他擁抱的更緊了,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溫暖的身體,來緩解懷中這個男子所承受的痛苦。
葉小川的傷很痛,心卻是暖了,準確的來說是得意。
這幾個月淨瞧著雲乞幽騎著冰鸞富貴遨遊天地,早就讓葉小川羨慕嫉妒恨,幻想著自己也騎著旺財遨遊九天虛空,那該是多麼拉風的一件事。
可惜啊,旺財是剛孵化十幾年的雛鳥,妖小夫前輩說旺財覺醒起碼得等一千年,這讓葉小川很是絕望。
現在旺財變大了,能飛了,瞧那碩大有神的鳳目,簡直猶如兩顆璀璨的紅寶石。
瞧那高聳挺拔的鳳冠,比大公雞的雞冠要霸氣的多。
瞧那身鮮紅的羽毛,也不知道是鮮紅的羽毛上覆蓋了一層火焰,還是原本羽毛就是火焰凝聚的。
瞧那尖銳的鳥喙,與倒勾的利爪……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他恨不得抱著旺財親幾口,順便再親幾口天下第一醜女阿香姑娘。
在葉小川的心中,旺財能有如此脫胎換骨的改變,一定與這幾個月跟隨在阿香身邊有關係。
既然阿香讓旺財蛻變,親幾口葉小川是絕對能下得去嘴的。
鬥法還在繼續,雙方死傷越發的慘重,人間與天界的戰損比幾乎達到了恐怖的三比一。
這是任何門派的掌門都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們占據著絕對的人數優勢,七八十萬人圍毆隻有十八萬人的天人六部,戰損比當初南疆巫師對戰太虛部還要大,這是一種侮辱,對人間修真者的侮辱。打了一天一夜,天界修士折損四五萬,人間修真者折損十二三萬,雖然還是人間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但鬥法已經不如開始時那般的慘烈,人間各派的高層,明顯是不想拿
自己的門派的弟子性命往裡麵填,於是,就鬥法廝殺就出現了疲態。
當七星山戰場頹敗下去時,幾百裡外的鷹嘴崖戰場,再次打響了。
天界在休整了兩個時辰後,於黃昏時分,再度對第三道防線發起了猛烈攻擊。
兩隻凶獸,在添完了各自的傷口後,在這片綿延冗長的峽穀裡,再一次的露出了獠牙與利爪。
孫將軍還在戰英、曲大頭侃大山,忽然接到了傳令兵傳來的軍令,命令孫將軍率領第十五梯隊向南穿插,準備在峽穀裡正麵抗擊敵人。
孫將軍拍拍屁股站起來,接過軍令,笑的嗬嗬的。
曲大頭拽住了他的胳膊,道:“老孫,彆死了。”孫將軍笑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老曲啊,你我都是行伍人,都知道戰死沙場是我們行伍人最後的歸宿。老弟我帶著兒郎先走一步,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說完,他拿起傳音石,對就地休整的士兵喊道:“千林衛所有將士聽著,為國儘忠的時刻到了,吃完身上所有的乾糧,喝完水袋裡最後一滴水,吃完喝儘後,隨老子殺他個
人仰馬翻!”
兩萬八千人開始向南挺進,一邊走,一邊狂啃著饅頭饢餅,口中還嘟嘟囔囔的唱著軍歌。
戰英看著遠去的孫將軍,看著從身邊走過的那些稚嫩的年輕士兵,他們很多人都在發抖,都在害怕,但他們還是上去了。曲大頭悲傷的道:“老孫是短兵相接的天才,最擅長就是打硬仗,當年我與他一起駐守鐵門關,他以六百軍士,打敗了犬戎部落的一千精銳狼騎,這麼一員虎將,本該率領
百萬大軍鎮守在闕關之上,可惜啊,掌管大軍的都是那些皇親國戚。如果是老孫鎮守第一道防線,鷹嘴崖防線也不可能這麼就失守,楊帥也許就不會含恨而死。”
戰英沉默。
他是帥才,帥才的最根本要素,而是識人。
趙士曲不是帥才,他沒有識人之能。戰英有。
通過幾個時辰的相處,戰英也覺得這個孫將軍確實是一員猛將。
沉默許久之後,戰英緩緩的道:“他叫什麼名字?”
曲大頭道:“孫霸山。”
孫霸山將軍率領兩萬八千士兵剛從鷹腹山左翼穿插過去,入眼處就是滿地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屍體,將山穀的地麵硬生生的升高了將近一丈。
前麵的第十四梯隊的兩萬多將士,在屍山血海上拎著刀劍長槍往南挺進,這種殘酷場麵,很多年輕或者年長的士兵都彎腰嘔吐。
他們不怕死人,能讓他們嘔吐的,是麵前的慘狀與空氣彌漫的血肉氣息。
孫霸山駐守邊關時,大大小小的戰役也經曆了十幾次,但他也沒有經曆過如此慘絕人寰的戰場。
他的兩萬八千名部下,一大半都吐了,他也想吐,但他不能,他是主帥。
前麵峽穀裡的第十三梯隊已經潰敗,第十四梯隊已經於敵人短兵相接,都是濃煙,遠處的戰場看不清,隻能聽到南麵傳來的嘶吼聲與砍殺聲。
他抽出陌刀,大喊道:“怕什麼,一群孬貨!整天喊著要做楊三郎,就你們這些慫包,還想做楊三郎?丟人,丟人啊!”於是,嘔吐聲漸漸的消失了,年紀最小的戰士,都昂首挺胸,雖然臉上還是寫滿了懼意,雖然握著刀劍的手還是顫抖的,可他們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