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秦楚音突如其來的驚呼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閬見明抬眸,撇向秦楚音。
這女人這個時候發什麼瘋,又不怕他了。
“現在許多事情還未明晰,倉促殺死二人無妨,但決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啊!”
狗皇帝你還記不記得到底過來乾什麼!幕後黑手能得手一次就能得手第二次!把人都殺了有什麼用!
“逍遙法外?”
閬見明朗聲笑了笑,難得有了耐心多說兩句。
畢竟,很久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講話了。
“不會有人逍遙法外。這三個嫌犯、他們此前接觸行為有異的宮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所有的嫌疑,都會被扼殺在搖籃裡。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明明此刻紫宸殿內燈火如炬,但閬見明的身影卻仿佛融入陰影中,讓秦楚音無法看清。
“所有的叛徒都會被殺死。朕給予他們庇護,他們自然也要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價。”
秦楚音楞在了那裡。
哪怕此前閬見明的暴君名聲在外,她一直沒有具體的感知,所以仲秋宴上膽敢在他麵前裝瘋賣啥,為了一個上升的機會,也敢直接到他麵前請求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直到此刻,他以一個劊子手的身份,站在她麵前。
笑著揮下屠刀。
世界仿佛突然真實,又仿佛一直虛假。
明明是三伏天,秦楚音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第一次對皇權有了清晰的認知。
但是,顧念到牽扯這麼多人命,秦楚音還是忍不住做著掙紮。
她的良知不允許見到這麼多人無辜慘死。
“陛下,不妨在查明真凶後,再根據每人過錯進行處罰。若如此行事,於您的名聲有礙,宮內也會人人自危。”
她舔了舔唇,因為緊張,喉嚨有些乾澀。
秦楚音強撐著聲線,說出最後一句話。
“長此以往,恐失人心。”
秦楚音不敢深思,自己,是否被判定為叛徒。
她是否也是,需要被清除的一員。
四周一片寂靜。
空氣都像是被凝固了起來,再被一雙無形的手揉碎,肆無忌憚地撒在在場的眾人身上,一個個壓垮他們彎下的脊骨。
宮內的宮人再次齊齊跪了下去,就連馮禧、薑滿,都向閬見明跪著,無聲的支援。
若是按照閬見明此前的想法,宮內的活口,一個都不留。
他們在為自己的命運,無聲的抗爭。
伍明意味不明的看了看秦楚音,難得搭了腔。
“陛下,嫌犯如今都在殿內,微臣也讓相關人員在殿外候著,查明真相,用不了多久時間。”
閬見明將身體向後傾倒,一手扶著額,半躺在椅子上,虛眯著眼,神色不耐道:“朕給你們半個時辰。”
時間一到,便要清退滿宮的叛徒了。
得到閬見明的準許,秦楚音長舒一口氣,放鬆了一直以來緊繃的身體。
她逐漸收回自己身體的感知。
自己的後背竟一了一層冷汗!
下麵,就能救一個是一個了。
“福子,我現在問你,狼尾信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秦楚音看福子神情依舊帶著對閬見明的憤恨,料想她又會胡言亂語,便補充道:“如今時間有限,我希望你清楚的知道你在說什麼。既然你憤恨陛下缺乏證據便定了家人的罪名,你現在又在做什麼?”
“再胡言亂語,那些未來因你枉死的宮人,和你家人有什麼區彆?”
秦楚音在偷換概念,但事到如今,隻能以此刺激福子。
你最憤恨的便是皇帝無證據便隨意屠戮家人,但現在的你,和皇帝有什麼區彆?
現在的福子,也是任由皇帝懷疑滿宮的宮人,一聲令下便要血洗紫宸殿!
是啊,如今的自己,和當年的皇帝,有什麼區彆?
那些無辜的宮人,便要受自己的牽連,無辜死去嗎?
福子心態動搖。
南山……更是無辜被自己連累……
“我……我隻收到了消息,要我……呃——”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穿福子喉嚨!
熱血噴湧而出。
原本跪在一旁的南山,被劈頭蓋臉的淋了一身血。
世界,仿佛都是紅色的。
熱騰騰的,充斥著血腥氣。
血腥氣……是誰的血……?
是誰的血……??
是,是福子,是深愛的福子的血……?!!
南山整個人像是傻掉了,神情呆滯,奔向福子軟倒的身軀,失聲痛哭。
“啊啊啊啊啊——!!!”
“保護陛下!有刺客!——保護陛下!”
紫宸殿內的侍衛將閬見明團團圍住保護起來,搜羅四周的可疑身影。
伍明似乎是發現了刺客的蹤跡,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秦楚音則是讓人拖著崩潰的南山,往閬見明身邊湊去。
這個時候,還是狗皇帝身邊最安全。
但是,為什麼伍明要追出去?這個時候,明明保護皇帝的安危才是頭等大事。
閬見明卻仿佛被勾起了興趣,正坐了起來。
手指在紫檀桌上輕點著,又被內室狼九走近的身影打斷。
狼九本就在內室待著不耐煩,在發現殿內眾人驚呼後,便走了出來。
宮人一時之間頗為混亂,竟沒人發現。
它看了看眼下的情形,走到閬見明身前,半坐在一旁,神色警惕。
是保護閬見明安危的姿態。
所以,伍明是把保護皇帝的工作交接給了……狼九?
你們感情還怪好的嘞。
一旁,薑滿也神不知鬼不覺的靠了過來,另一邊,卻是德壽徒弟江福海,而不是紫宸殿大總管馮禧。
秦楚音仔細觀察著這個正常事件中仿佛喪失存在感的人。
“江公公。”
秦楚音突然的搭話讓像是陷入沉思的江福海一驚。
待回魂後,佝僂著腰,將頭微微低下,一副憨厚老實的太監模樣。
“奴才在。音姬娘娘有何吩咐?”
秦楚音臉色蒼白,神色惶恐,仿佛被這突然間出現的刺客嚇的不清,隻能找身邊的人聊天來排解驚恐。
“江公公,見您袖口仿佛有些破損,是因為方才刺客的襲擊受了傷?”
江福海低頭,看向自己的袖口。因為那處洗的勤,布料格外脆弱,或許是因為方才那番動蕩,已經徹底破損了。
他縮了縮手,將破損的袖口藏至身後,向秦楚音感激地笑了笑。
“多謝娘娘關懷。許是方才奴才在地上滾的時候掛在哪了,被扯破了。讓娘娘見笑了。”
江福海在撒謊。
秦楚音下了結論。
袖口斷線有長有短,並非是被利物劃破!
秦楚音笑了笑,沒再追問袖口的事情,換了個話題。
“見江公公手上似乎有皸裂,這三伏天,怎麼手會是這番模樣?我宮裡有些手油,十分滋潤,若是公公不嫌棄,事後可去含章殿拿上一些使著。”
“畢竟與狼九時常接觸,若是被誤以為手上有疾,可就麻煩了。”
江福海將手縮進了袖子,婉拒道:“多謝娘娘掛念。奴才這不礙事。”
依舊是縮著腦袋,佝僂著身體,老實巴交的模樣。
但是嘴裡卻沒有一句實話。
秦楚音又道:“誒……公公也是可憐。”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一直等不到下文的江福海抬起頭,盯著秦楚音。
“娘娘何出此言?”
秦楚音笑著靠近,壓低了自己的音量。
“畢竟,公公瞧瞧將淇草粉撒入德壽公公的衣籠裡,廢了很大的功夫吧。”
“音姬娘娘說笑了。”
江福海瞳孔震動了一瞬,很快便穩住神色,回答秦楚音。
“如今形勢複雜,音姬娘娘莫要開奴才玩笑。”
“畢竟,一不小心,人命關天 。”
江福海難得的笑了笑,笑容溫順老實。
秦楚音仔細觀察著江福海的神色,半響,也笑了笑。
兩人沉默了起來。
一旁的薑滿,倒是觀察了江福海片刻,搖了搖頭,也不多言。
半坐在一旁的狼九,耳朵動了動,一直目視前方,將這些話聽進了心中。
江福海……是嗎?
紫宸殿外,伍明提著一個人形物體回來了,滴滴答答了一路。
待走近後,眾人才看清,伍明提著刺客的屍體回來的,血蜿蜒了一路。
被京都人追捧的少年將軍,如今麵上帶血,眉目含煞,仿若殺神臨世。若是被他們瞧見伍明這煞星模樣,不知要作何感想。
“陛下,待微臣抓到這刺客時,他已經自儘了。”
閬見明點點頭,不再多言。
一旁,等待已久的金吾衛上前,帶走了刺客的屍體,準備仔細追查相關線索。
“這是對朕的挑釁。”
閬見明起身,麵向殿外,眸中帶著被試探的怒火與狠厲。
“今夜金吾衛查找刺客證據,狼牙衛抓鋪可疑人員。三日內,朕要清除所有叛徒!”
隨即,閬見明將目光轉向秦楚音。
秦楚音感覺深深的不妙。
死亡宣判再次降臨。
“音姬作為狼牙衛編外指揮使,共同參與此次抓捕行動。此前,你曾答應朕七日內查明真凶,朕今日允許你借助此次行動,查清此事。”
順便讓狼牙衛查清楚,你的身份。
隨後,閬見明又看向北方,眺望。
“而膽敢冒犯琅國者,雖遠千裡,也必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