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簪花學士帽，帶上之後是不是美出新高度……”曾黎雪跑到法哲係畢業合照拍攝處，拉著剛拍完合照的周安，轉了一圈兒。

滿頭的紅玫瑰盛放，就和這帽子的主人一樣，充滿最熱烈的活力。

周安笑著：“好看好看，你們係拍完啦?”

“早拍完了，我專門在這兒等著你，時間也差不多啦，咱們一起去畢業典禮吧，下午我就要回港城了。”曾黎雪抱著周安的手臂晃著，癟了下嘴。

周安有些吃驚：“怎麼今天下午就要走？晚上的畢業晚會你不去了？”

曾黎雪湊近周安，神神秘秘：“再不回去，家產要被我哥全搬走了。”

周安學著曾黎雪壓低嗓子：“曾大小姐放心，繼承法會保護你。”

曾黎雪做了個鬼臉：“好啦，傻佬怎麼搶得過我……不過我真有事兒，等我下次回京華，到時候找你玩兒。”

周安在上一周通過了趙老教授課題組的留組考核，大家默認她會留下來，並繼續申請春季學期的博士名額。

“我聽說留組算是博士申請的預備役，你已經成功一大半啦，等你讀博一定大殺四方，狂發頂刊！”曾黎雪拍著周安的肩膀，信心滿滿。

周安拉住曾黎雪的手：“我倆拍一張合照！很重要！”

曾黎雪笑話她：“不要一副不舍得我的樣子，頂多半年啦，我好快就回京華嘅，還愁我哋以後見唔到咩。”

她每次一激動就往外蹦粵語，剛開始的時候周安聽不懂，現在倒是基本懂她的意思了。

可是……周安垂下眸子，生出幾分複雜的情緒。

半年後，她大概已經遠走高飛了。

曾黎雪見狀一把攬過周安，拿起相機：“好啦，拍拍拍，你說什麼都聽你的！”

一頓狂拍後，周安對曾黎雪說：“等我下，我上去宿舍拿點兒東西。”

“丟三落四啦，趕快去。”曾黎雪一屁股坐在花壇邊，用手一邊扇著風，一邊等周安。

周安推開宿舍的桌櫃，從角落裡拿出一個小盒，咬咬牙，不再多想，便塞進包裡的夾層。

*

白天的畢業典禮是在京華大學內的大禮堂舉辦，但晚上的畢業晚會卻安排在雲景飯店，路程較遠，學校便專門為學生安排了大巴。

周安從學生大巴下來的時候，一輛邁巴赫正停在大巴前麵。門口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笑吟吟地迎上去。

下來的是解蘭。

她的長相已經深深刻在周安的腦中，真人比照片還要多出幾分端方美麗的氣質。

解蘭對著工作人員展開笑顏，舉止大方迷人。

周安隻是遠遠看著她，便似乎能聞到淡淡的植物調香水味，像是早上含苞待放的帶著露珠的白色花蕾，舉手投足都讓人覺得舒心。

解蘭這樣的人，隻需要亭亭地站在那裡，渾身就是純白高貴的氣息。

周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久挪不開，此時卻有一輛越野車猛地刹停在解蘭身旁，擋住她的身影。

薑南正從越野車的駕駛位下車，走到解蘭身邊，因著被車身擋住，周安隻能看見薑南正肩膀以上部分，他張嘴說著什麼，隻是沒過幾秒，周安便看見一隻漂亮的手臂高高揚起，腕上通體碧綠的玉鐲發出盈盈的光，隨後解蘭頭也不回，提著裙子，走進了飯店大門。

她的動作看起來似乎是狠狠甩掉了薑南正的手，動作幅度太大，恰好沒有被車身遮住。

“同學們有序進入，不要擁擠哦。”帶隊老師善意地提醒，周安收回目光，跟著人群一同進去。

三樓的大廳是主會場，按院係分區就座，四樓則是嘉賓休息區和取餐區。

畢業晚會一個重要環節是捐贈感謝儀式。法哲係今年最大的捐贈人是薑氏。薑南正入場的時候，身後跟著好幾位院係領導，大家都是一臉喜色，甚至往常那位總是板著臉的院辦主任此時都堆滿了笑。

周安一旁的同學低聲嘀咕：“聽說今年這位薑總本來捐了一千萬，後麵不知道為什麼又追加了五千萬，咱們係今年收到的捐款是最多的，全靠他撐起來的。”

前方座位的同學聽了也轉過頭，小聲附合：“我聽商業係的說，他還給商業係也捐了，真是太有錢了到處捐，難怪他派頭這麼大。”

雲景飯店在建國初期創立，一貫是京華名流巨商出入的場所，也接待過不少知名政要，是一位加拿大華商的產業。

周安沒心情聽閒聊，站起身，對認識的同學道：“我上個廁所，待會老師清點人數幫我說下。”

她一邊往三層外走去，一邊給宋擇善發去消息：[師兄，課題組今年要申報的新課題，申報文件需要簽字，截止日期是明天早上。]

周安專門拖到現在，就是為了讓宋擇善無法拒絕。她還特地道歉，說自己最近忙著畢業事宜忘了，剛剛特地請人將文件送到了酒店會場。

消息發出去，她將手機息屏，靜待回複。

周安的手探到包裡，輕輕摩挲著那小盒，深吸一口氣。

手機發出震動提醒，周安打開對話框。宋擇善果然說沒關係，讓她在捐贈儀式後去四樓找他簽字。

周安沒有再回複，隻顧著往前走，按照計劃，她得現在去。

雲景飯店很大，周安略有些迷路，一路沿著標誌找電梯，卻在拐角處瞧見兩道黑影。

她躲起來，悄悄瞧見兩個黑西裝打扮的男人躲在監控死角，一個手拿紅酒，另一個快速從兜裡抽出一個小小的銀色包裝，撕開，把裡麵的東西迅速沉進去。

周安眸光一閃，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傳來，那兩個男人似乎也聽見了，朝這邊張望。

她連忙輕輕挪步，裝作從另一個方向剛走過來，將那人截住：“學長，你怎麼在這兒，老師正找呢。”

說著，她拉著路人的手臂，往反方向走去。

“呃，不好意思，你是？”那人迷茫地瞧著周安。

周安不好意思地放開手：“啊？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抱歉抱歉。”隨即“落荒而逃”。

等她再次走到方才那兩個男人在的地方時，已經空了。

旁邊的垃圾桶有新丟的包裝，她從裡麵飛快地拿出來，往鼻子湊近聞了聞，眸色變得微妙。

那兩個人，上次學院講座的時候她見過，是薑南正眾多保鏢中的兩個。

那時，他們雖然走在後麵，但是周安卻記得這些人的模樣。

她剛才截住路過的人倒不是為了幫他們遮掩什麼，隻是，她對某些信息點極度敏感，已經先一步跳過理智幫她作出決定了。

周安的腦子告訴她：這會是個絕妙的助力。

或許，有比她原本的計劃更好的法子。

*

捐贈感謝儀式開始。

周安回到三樓又坐回原本的位置，這時宋擇善已經來了三樓，就坐在她前麵三排的側邊。

她的眼睛緊緊注視著台上的動靜，法哲係的院辦主任在台上致辭對薑南正表示感謝後，薑南正站起身朝台上走去，同時趙老教授也站起身，宋擇善緊隨其後。

一名工作人員將四杯紅酒端上來，另一名將授予薑南正的特彆感謝證書捧著站在一側。

大家各自拿一杯紅酒，作舉杯狀，對著台下攝影師舉起的相機露出微笑。

周安敏銳地注意到，宋擇善那杯是薑南正親自遞的，如此正式的場合，宋擇善沒有絲毫猶豫自然地接下了。

眼看著宋擇善喝下了那杯酒，周安狂跳著的心在杯子裡最後一滴液體消失時，奇異地冷靜下來。

合影後，宋擇善便朝著座位走去，周安的眼睛似是黏在他身上，一刻都不敢移開。

宋擇善端坐著，周安的手抓著座位的扶手，緊緊握著，時間過得有些久，久到她快要泄氣，卻發現他鬆了鬆領帶，站起身來，似乎想出去透氣。

轉身站起時，宋擇善的側臉微微泛紅。

周安握著扶手的指頭倏地鬆開。她真的猜對了。

宋擇善走出會場門，周安連忙跟了上去。隻是不能跟得太明顯，她想起這一點，當即刻意放慢速度。

但等她跟到電梯門口的時候，宋擇善已經上去了。

電梯樓層數字停留在“6”。

周安暗想不好，看來宋擇善在雲景飯店有自己專門的套房，這一點她沒有提前預料到。

原本為著畢業晚會的方便，三、四層的權限都有開放給京華大學，但是她根本沒有上六層的權限。

她思索著，在想要不要去找前台套個卡，但這樣很容易被發現。

正想著，一抹白色的身影從周安的身邊走過。

周安出聲叫住她：“解蘭學姐，您好。”

解蘭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見周安，雖然不認識，但也客氣回應：“你好。”

周安連忙湊上去，她麵帶祈求，語氣焦急：“學姐，我有一個特彆急的文件要找人簽字，可我上不去六樓，目前也聯係不到簽字人，可以麻煩學姐幫我上六樓嗎？”

解蘭倒是很好說話，瞧著周安手裡的文件露出“課題申報書”的大標題，沒有半分懷疑，直接拿出包裡的卡：“我幫你刷卡，你上去吧。”

麵前的電梯門打開，周安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走進電梯。

周安從快要合上的門縫看出去，隻能看見解蘭款款離去的背影。

她臉上那種惶恐的感激，在電梯門徹底關上的那一刻，消失不見。

解蘭幫了她，親手幫她刷開了電梯門，對這位解小姐來說是平常的小事，但她不知道，自己親手替周安刷開了一道走向宋擇善的門。

電梯內部的鏡麵板映出周安的模樣，她緊緊捏著文件，眉眼又恢複一如既往低順著的樣子。

隨著電梯啟動上升，周安感覺自己的身子也沉了一下。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她所有的感官都似乎被無限放大。

“叮——”周安到了六層。

還沒走幾步，她便看見宋擇善倚在出電梯口幾步距離的窗戶旁，閉眼靠著牆似乎不太舒服。

周安走過去，輕輕喊了句師兄，沒反應，像睡著了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探入宋擇善的衣服口袋，摸到了一張房卡。

這一層安靜極了，周安甚至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但她不敢逗留，趕緊將宋擇善扶進房間，他雖然是睡著的樣子，卻雙眉微蹙。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周安身上，熱氣噴灑在她的頸處，周安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進了房間，將人扶到床上。周安掃視整個房間一圈，目光定格在正對著床的位置。

她取出包裡的微型攝像頭，開機，放在正對著床的位置，微弱的紅光並不易察覺。

做完這一切，周安坐下來，偌大的房間此時顯出極度的靜謐。

她今天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突然就放鬆下來，實在是過於順利，順利得有一種不真實感。

終於是走到了這步，連老天爺都在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