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中,程媛和高淩薇在廚房中忙活著。客廳中,高慶臣與榮陶陶坐在沙發上聊著天。
電視上也播放著全國大賽的錄播,其中剛好有梨杏李三人組的戰鬥英姿。
然而當鏡頭轉向教練組的時候,帶隊教師卻並非是楊春熙,而是女王的女王-斯華年。
榮陶陶本以為楊春熙會帶著親傳弟子們出征呢,然而今天在蓮花落彙報工作的時候,卻是親眼看到了楊春熙。
顯然,嫂嫂大人一直待在龍北戰區,選擇了和哥哥榮陽待在一起,嗯...隻能說是紅顏禍水吧。
榮陽也的確頗有幾分姿色......
沙發上,爺倆的話題還在繼續。
高慶臣開口道:“也就是說,你的這具身體是由蓮花的特殊功能召喚出來的,並非是本體。”
“是的,我的本體現在北極圈那邊修行雲巔魂法呢。”榮陶陶咧嘴笑道,“在這樣的雙線成長之下,我已經晉級少魂校了。”
“好。”高慶臣點了點頭,“北極圈很危險,你要小心一些,你去的是華夏特訓營?”
“沒有,我在摩曼港城,之前留學的那個城市。”榮陶陶急忙開口回應著,“放心吧,爸,我跟總指揮請示過了,也得到了批準,不會有問題的。”
“好。”高慶臣點了點頭,再不做聲。
孩子的確是長大了,有自己的社會關係,也有自己的想法。
其實,說是他看著榮陶陶長大的,這話也不太準確。
畢竟榮陶陶是榮遠山和徐風華的兒子,自從這孩子與高淩薇走到一起、共同征戰世界杯開始,他也隻是逢年過節帶著教師團來拜訪。
雖然高慶臣是長輩,但嚴格來說,他並沒有教導過榮陶陶什麼。
不過是兩個小家夥定下了終生,對於高淩薇的父母,榮陶陶自然是態度端正、恭敬有加,認定了嶽父嶽母這層關係。
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高慶臣是萬萬沒想到,榮陶陶能“頂”到這種程度。
簡直太頂了......
當然了,榮陶陶研發的魂技是福澤眾生的,並非是單純的為了某一個人。
話雖然這也是,但從榮陶陶的斷手斷腳位置來看,他顯然是以高慶臣的傷勢為優先研究項目的,高慶臣怎麼可能不動容?
看著嶽父大人默默無聲,榮陶陶探尋道:“我說說這項魂技?”
“好。”高慶臣重重點了點頭。
榮陶陶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你還記得當年負傷的時候麼?確切的說,是你斷手斷腳的那一刻。
施展這項魂技,特彆需要回憶那個片段,你現在還有印象麼?偶爾還會想起那段經曆麼?”
高慶臣轉頭看向了榮陶陶,直視著孩子的雙眼:“每一天。”
榮陶陶張了張嘴,卻是沒能說出話來。他是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天天說雪境這麼苦、那麼苦,但現在看來,自己對於雪境的苦痛,認知依舊不夠深刻。
每一天?
這樣的答案還真是讓人心酸。
榮陶陶抿了抿嘴,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開口......
沙發上的爺倆探討魂技,廚房中,高淩薇站在洗手池前,正在幫媽媽洗菜。
她也隻能做這樣的工作了,其他的很難搭上手,在這廚房的天地裡,她完全根本跟不上母親的節奏。
其實高淩薇覺得自己也能切菜,她自認為自己刀法很不錯,嗯...死在她刀下的無數亡魂也都能證實這一點。
這時候,要是有隻活雞、活鴨、活魚什麼的,她能幫母親收拾的乾乾淨淨。
“媽,淘淘研發的那個魂技就是為了傷殘的戰士準備的。”高淩薇手指仔細的捋著青菜的紋路,開口說著,“我爸學了之後,就能活動自如了。”
“好事。”程媛笑著點了點頭,隻是眼神稍顯複雜。
她當然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活動自如,天天拄著拐生活,行動極不便利。
一個普通人突然傷殘,生活都會遭受極其嚴重的打擊,更彆提像高慶臣這樣的魂武者了。
粗暴的對比一下,你甚至可以將高慶臣當做是運動健將。
一個參加奧運會的百米健將突然斷了腿,與平日裡坐辦公室的人斷了腿,所引起的人生變化還是很不一樣的,所遭受的打擊也不儘相同。
高淩薇輕聲道:“我不確定我爸是否會......”
話音未落,程媛便開口道:“他會歸隊的,一定會的。”
高淩薇手中動作一停,轉眼看向了母親。
“那是屬於他的事業,他的理想。”程媛同樣看向了女兒,臉上的笑容稍顯勉強。
高淩薇麵色黯然,垂下了頭。
無論是程媛還是高淩薇,當然不會去責怪榮陶陶研發新魂技,她們都是懂事理之人。
但客觀來說,榮陶陶研發的這項魂技,就相當於打破了高家老兩口的生存現狀。
程媛獨自生活倒是次要的,關鍵是,以後的她除了要擔心自己的孩子們,又要擔心自己的丈夫了。
就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終日揪心於丈夫今天是否參戰,是否又去了那危險的雪境旋渦。
程媛最怕的就是陌生的來電,或者陌生的士兵突然登門拜訪。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中,那樣的滋味並不好。
不過...倒也行吧。
反正天天都在擔心高淩式、高淩薇,現在再多一個自己的丈夫,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
想到這裡,程媛自嘲的笑了笑,將切好的菜扔進了熱鍋中。
高淩薇輕聲道:“偷獵者組織現在已經被覆滅的差不多了,他們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盯著我們了。
更何況淘淘研發出了魂技·馭雪之界,我的雪絨貓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備受關注。
媽,如果你想離開雪境,回老家、回歸正常社會的話,我送你回去。”
高淩薇開口說著,關於母親的安全問題,經過這三年半的時間,經過榮陶陶與雪燃軍-十二隊等多方麵奮鬥,顯然已經得到了解決。
偷獵者被捕、覆滅是一方麵,關鍵是魂技·馭雪之界的問世,完完全全改變了北方雪境的生存規則。
當然,如果母親選擇回去的話,高淩薇也會請示上級,聯係當地軍警,對母親派出專員進行24小時守護。就像之前那樣。
“回老家?遼連?”程媛愣了一下,扭頭看向了高淩薇。
高淩薇麵露愧疚之色,低頭輕聲說著:“是的,那裡有你熟悉的生活環境,熱鬨的城區街道。那裡有你的老朋友,也有海邊和遊泳館。”
自小在遼連長大的母親,最喜歡的就是遊泳,或者說那已經是她的習慣了,隻是來到雪境之後,她好像忘記了自己還有這個愛好。
雖然雪燃軍是非常嚴肅的部隊,但對於目前的高淩薇而言,如果她想,她也可以強行帶著家屬入駐青山軍,將母親帶在身旁。
隻是這種做法太過自私,母親好像成為了一件附庸品。
一時間,程媛沒了聲音,好在炒菜的聲音很大,讓氣氛不算特彆凝重。
一盤盤菜肴擺上餐桌,廚房中依舊一片寂靜。
高淩薇難得沒有用強硬的姿態麵對這個世界,她主動打破了沉寂,在母親蓋上鍋蓋、等候燉菜的時候,高淩薇緩步上前,從背後擁住了母親。
“媽。”高淩薇臉蛋埋在母親的脖頸處。
程媛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環在自己小腹處的手臂,柔聲道:“先在這裡過完年吧,年後再說。”
“嗯......”高淩薇手臂緊了緊,開口道,“甘琳也有加入雪燃軍的意向,下學期,如果她的想法不變,我會把她帶到身邊。”
“嗬嗬,那你可要照顧好琳琳。”程媛笑著說道。
不僅高淩薇和甘琳是好友,雙方家庭的父母也是好友,兩個家庭有著幾乎相同的生活軌跡。
他們都是從遼連搬來雪境,陪女兒上學。在孩子高中畢業後,他們也都搬回了老家。
猶記得當年大一寒假的時候,高淩薇選擇留校,沒有返回遼連過年。最後還是放假歸來的甘琳,給高淩薇帶回來她父母的消息的,說二老的生活狀態很好。
“小薇。”
“嗯?”
“媽求你件事。”
高淩薇愣了一下,鬆開懷抱,上前一步,一手搭著廚台,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媽你說。”
“你姐......”
聞言,高淩薇眉頭微皺,麵色不太好看。
她不是故意在母親展現出這樣一麵的,隻是高淩式這個人,說是高淩薇的“夢魘”也不為過。
每每提起這個人,高淩薇就像是被觸發了什麼開關一樣,變成了渾身帶刺的刺蝟。
顯然,對於這個給她幼小心靈留下了濃重陰影、殘忍虐待她身心的姐姐,高淩薇渾身上下充滿了敵意,甚至是恨意。
“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隻想讓你們平安、健康。”程媛低下了頭,也知道這樣的話語對小女兒並不公平。
“嗯。”高淩薇發出了一道鼻音,這點度量還是有的,又或者說,在自己的母親麵前她能忍受得住。
這要是換做旁人,哪怕是父親,她都可能懟回去了。
“你現在越來越強了。”程媛輕聲說著,腦海中浮現出了剛剛在門口走廊裡相遇的畫麵。
這也是程媛第一次,沒能一眼辨彆出來這是大女兒還是二女兒。
多虧了一旁的榮陶陶,讓程媛確認了這是小薇,而非小式。
分不清,就意味著高淩薇已經邁入了相當高的層次水準了,更意味著她已經被淬煉出來了。
魂武者一職,都是從屍堆裡爬出來的,鮮少有心慈手軟之輩。
哪怕是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孩,當她屠了百隻魂獸、千隻萬隻,甚至是十萬生靈之後,也很難再是當初的少女了。
更何況,身為母親的程媛很清楚小女兒的脾氣秉性。
她知道,但凡相遇,高淩薇不會手下留情的,絕對不會!
程媛拾住了高淩薇的手掌,輕輕地握了握。
隨著父母的年齡增長,扮演的角色漸漸弱勢是不可避免的,更何況程媛本就是個普通人,而女兒是一名魂武者。
程媛柔聲道:“你也有淘淘這樣的人幫助你。我知道,你們的實力會越來越強。如果你以後碰到她,希望你能,嗯...你能......”
說著說著,程媛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高淩薇輕輕的歎了口氣,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媽,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話說回來,生活在,自己似乎也一直在給母親出難題。
“我知道該怎麼做,放心。”高淩薇示意了一下身側的鍋。
程媛愣了一下,抬眼看著眼前淡定從容的女兒。感受著女兒眼神裡的堅定,程媛的心裡安穩了不少。
雖然她不知道高淩薇到底會怎麼做,但高淩薇所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所給出的堅定眼神,也的確讓程媛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隨即,程媛轉過身,伸手拾起了鍋蓋。
頓時,一股熱蒸氣升騰開來,香氣四溢,她拿著鏟子推了推咕嘟冒泡的排骨燉豆角。
身側,高淩薇突然心中一動。
也許,將高淩式的本命魂獸震出來、徹底撕碎,散儘她一身的修為。
然後,將自己當年遭受的一切苦痛統統還回去之後,將高淩式扔回遼連,扔到母親身旁儘孝也不錯?
無論高淩式對高淩薇的手段如何殘忍,又妹妹帶來了多少的身心創傷,麵對母親,高淩式是絕對沒問題的。
當年,父母在遼連被偷獵者刺殺的時候,弱小的高淩薇什麼都做不了。
而高淩式卻是殺進了雪境各城鎮,將執行刺殺任務的八大錢·九方,生生釘死在了十字街頭的電線杆上。
隨後,高淩式也將參與任務的所有人統統揪了出來,挨個宰殺。
如此行徑,可謂是震懾了整個北方雪境。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在某些層麵上,犯罪組織臥雪眠的確比正規軍的威懾力更大......
隨後,父母能一直這麼平安,當然也有那“電線杆屍體”的功勞。
“去叫他們吃飯。”程媛開口說道。
然而,她卻發現女兒陷入了沉思,程媛遲疑了一下,邁步走出了廚房:“開飯......”
程媛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在客廳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不再拄拐的背影,身體也不再佝僂。
站穩腳跟、挺直胸膛的男人,依舊像當年那樣高大。
沙發上,榮陶陶咧嘴笑著,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而高慶臣......
他轉過身,看向了廚房門口處的妻子。
程媛靜靜的看了丈夫半晌,目光在他的冰手與冰腿上遊離,最終,她看向了丈夫的麵龐。
他眉宇間的陰霾不見了,印象中,那個氣宇軒昂的男人又回來了。
程媛隻感覺鼻子一酸,扭頭走進了廚房,隱隱傳來一句:“開飯了。”
高慶臣握了握冰手:“開飯。”
“撲騰”一下,榮陶陶直接躍下了沙發、躍過了茶幾,嘴裡細細碎碎的念著:“乾飯了乾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