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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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醒來時,發現自個兒手腳被綁,腦袋還頓頓地痛,倒也不驚慌。
事情已經這樣了,驚慌也沒什麼用。
現在更要緊的,是想辦法離開,然後帶著趙侍熊離開這個村子。
岑姣低頭去看手上的繩結。
視線觸及那捆得十分牢固的繩結時,岑姣愣了一瞬。
這村子裡的人,竟是能綁出這樣一個標準的綁人結嗎?
隻看了一眼,岑姣便放棄了掙紮,這結的綁法特殊,越掙紮隻會捆得越緊。
就算磨得肉消骨現,也掙脫不開。
岑姣的視線落在了屋子裡,她四下環顧,可卻是越看越驚訝。
這屋子破舊不堪,隻有一扇鑲有藍色玻璃的窗戶。
玻璃上麵布滿了泥點子,很臟。
不光是玻璃,屋子裡灰塵也很大,岑姣的鼻尖一陣陣發癢,就是被這厚重的灰塵影響到了。
屋子的地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但在這堆積的灰塵中,卻有幾塊地,隻有薄薄的一層灰。
顯然在那幾塊地上,原先是有東西的。
隻不過,原先擺在那兒的東西被人搬走了。
看來關她的人很細心,生怕她借著屋裡的東西逃脫。
岑姣回憶起了和阿亮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阿亮這個人,貪財。
原先他是不想領著岑姣和趙侍熊進山的,可岑姣拿出錢來,他便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忙前忙後,好不殷勤。
不,不對。
岑姣的思緒頓住,她長睫輕顫,眸光閃動。
進山後,阿亮和那個村長說過話後,便一直沒有出現,直到後半夜。
他若是貪錢,怎麼會不找自己要剩下的錢呢。
岑姣的心冷了半分。
如果阿亮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貪錢,那麼先前在縣城的表現,就是為了迷惑自己。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安靜的屋子裡,岑姣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難道,阿亮一開始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可是,是為了什麼呢?
就算從前岑姣與這流黃縣,同這個村子有著絲絲縷縷的關聯。
可那時,她不過還是個小娃娃,又能叫多少人記得。
不等岑姣想出什麼,窗戶邊傳來的篤篤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壓在玻璃上的臉,顯得皺巴巴的。
岑姣沒有出聲,她定定看著窗戶邊的那張臉,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
那張臉很快退了兩寸。
岑姣這才看清,那是個有一雙大眼睛的小姑娘。
很快那個小姑娘在窗邊撥弄著什麼,隻聽哢一聲,窗戶被她從外麵推開。
“姐姐,你受傷了。”小姑娘的視線落在了岑姣纏著紗布的腦袋上。
岑姣抿了抿唇,她直覺麵前的小姑娘是友善的,可現在的情況,讓她不得不對任何人都保持一分警惕。
隻見那小姑娘彎腰從那窗戶縫裡擠進來半個身子,咣當一聲,一把柴刀落在了地上。
聲音一響,那小姑娘的身子猛地一凜,她停了好一會兒,見阿亮並沒有什麼反應,緊繃的身子才鬆了兩分。
“去山裡躲起來。”小姑娘努了努嘴,示意岑姣用柴刀把繩子割破。
岑姣挪動身子,停在了柴刀邊,她有些費勁地立起柴刀,抬手在刀刃上來回拖動。
見繩子上方出現了痕跡,岑姣鬆了一口氣,她看向窗邊的小姑娘,“你是誰?看到我爺爺了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她咬唇道,“沒見到,姐姐,你快上山躲起來吧,等天黑,就來不及了。”
岑姣顧不得細想,捆住手腕的麻繩斷作兩截,她抬手解了捆著腿的繩子,拿起柴刀站起了身。
不知是不是綁她的人太過自信,關押岑姣的屋子並沒有上鎖。
岑姣輕輕一推,那看著便有些年月的門緩緩開了。
阿亮躺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傳來微微的鼾聲。
見岑姣走了出來,小姑娘忙將窗戶還原,她小步跑到岑姣麵前,仰頭看向她,麵上焦急不似作偽,“媽媽說要是讓他們將你關到晚上,你一輩子就毀了,姐姐,往山裡逃,找個山洞,等晚上再想法子離開。”
岑姣沒動,她放緩步子,走到了長椅邊。
阿亮正睡著,時不時皺眉,似是在做夢。
岑姣伸手的時候,嚇了那小姑娘一跳,險些尖叫出聲,好在及時抬手掩住了唇,也將那聲驚呼咽了回去。
岑姣手掌帶風,若利刃。
於阿亮的脖頸處輕輕一劈——
呼嚕聲停了下來。
風吹得幾人頭頂上方的樹葉颯颯作響。
小姑娘緩緩放下手,眼底有些茫然,“姐姐,他……”
岑姣放下手,她轉過頭,“死不了,隻是暫時也醒不過來。”
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圓了些。
她在家裡那個時不時花屏的電視上看到過,古時候的大俠,便是一個手刀就能劈暈壞人。
那麼,麵前的這個姐姐,也是大俠嗎?
小姑娘的眸光太過炙熱,盯得岑姣有些不好意思。
她輕咳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
一手刀劈暈人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神乎其神的事兒。
脖子側邊的頸動脈竇,如果受到壓力,會供血緩慢,從而使人暈厥。
隻是多數人根本找不到頸動脈竇的位置,也掌握不好力度的大小,畢竟力氣小了沒作用,大了可能給人打得頸椎錯位,直接讓人送命。
隻是岑姣小時候在師父的敦促下,用假人練得十分熟悉,這才敢動手。
“小妹妹,與我一起上山的那個爺爺呢?”岑姣往前走了兩步,她微微彎下腰,聲音放緩,可是小女孩卻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見過趙侍熊。
“姐姐,這兒不安全,你先跟我來。”說著,小姑娘伸手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拉著岑姣往外跑的時候,她還不忘回頭看一眼阿亮。
察覺到小姑娘的擔憂,岑姣低聲道,“他怎麼也要暈上四五個小時,醒不過來的。”
聽到岑姣的話,小姑娘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拉著岑姣朝著山中飛奔。
一路上,岑姣大抵知道了目前的情況。
小姑娘沒有見過趙侍熊,那便意味著,趙侍熊可能已經察覺到不對,離開了山中。
又或是……
岑姣咬緊了口腔中的軟肉,將那個不好的念頭甩出了腦子。
好在小姑娘似是察覺到了岑姣的心思,在領著人躲進一處山洞後,開口道,“姐姐,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爺爺的情況。”
“昨晚,我聽那個男人說起,說是村裡來了個財神爺。”小姑娘在山洞裡走走停停,竟是翻出了一個包袱,裡頭什麼都有,“村子裡這段時間沒有來外人,隻有你和你爺爺,我猜,他口中的財神爺,就是你爺爺。”
既然是財神爺,那想來不會輕易動手。
岑姣心中安定了兩分,她在山洞中的石墩子上坐了下來,她的手腕腳踝火辣辣地疼,方才精神緊繃還沒怎麼察覺,現在鬆了一口氣,疼痛便像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她吸了口涼氣,抬眼看向麵漆那的小姑娘,“你也是那村子裡的人?”
小姑娘擺動包袱的動作停了一瞬,過了一會兒,她才抬頭看向岑姣。
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堅定,“我不是。”
“媽媽告訴我,我不該屬於這裡,我要靠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你叫什麼名字?”
“村裡的人喊我二丫。”小姑娘垂下眼,聲音輕了些,“但媽媽告訴我,我叫昭昭,是光明的意思。”
“你媽媽……”岑姣有些遲疑,不知該怎麼問下去。
反倒是昭昭並不在意,她笑了笑,仰頭看向岑姣,“媽媽是被拐來的。”
果然,同岑姣猜測得一模一樣。
這個偏僻的小山村,想必是蛇鼠一窩,又怎麼會隻有一兩戶的女人是從外麵拐賣來的呢。
昭昭將包袱點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回了原先藏著包袱的小洞裡,“昨天,那個男人回到家裡,和……奶奶說起了你。”
“媽媽和我偷聽到了一些,我才知道你被關在哪兒。”昭昭將什麼給岑姣遞了過來。
岑姣愣了愣,許久才看清,昭昭手中握著的,是一遝紙幣。
紙幣的麵額都不算大,五塊十塊的,被理得整整齊齊,在昭昭手中,捏得緊緊的。
“姐姐,村裡的人發現你不見了後,一定會去找你。”昭昭認真道,“隻是村裡人敬畏山神,不大深夜出門,姐姐,你要等,等到半夜再下山。到了鎮上,往人多的地方去。”
見岑姣半天不接自己遞過去的錢,昭昭有些著急,“姐姐,鎮上也有村子裡的人,你得拿著錢才能買車票離開這兒,隻有離開流黃縣,才算是安全了。”
“這些錢……”
“這是我攢著準備和媽媽一起逃離的錢。”昭昭垂著眼,聲音放緩了些,似是有些難過,“可是媽媽現在被鐵鏈鎖著,一時半會兒,我還想不到什麼好的法子,這些錢就先給姐姐你應急。”
岑姣輕輕搖了搖頭,她抬手,將昭昭的手往回推了推,“昭昭,你能自由離開村子嗎?”
昭昭一愣,她抬眸看向岑姣,有些疑惑,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奶奶現在年紀大了,我會幫她挑菜去鎮上賣。”
“昭昭,你幫我一個幫,你去流黃縣最大的酒店,找一個叫陳玉生的人。”岑姣一字一頓道,“告訴他出事兒了,讓他做好準備就上山。”
“現在,你要趕緊下山去。”岑姣抬手按住了昭昭的肩膀,她的眼眸中,映出了昭昭的影子,“裝作被我打暈剛剛醒來的樣子,去找村子裡人,告訴他們我跑了——”
昭昭有些不安,她偏頭看向山洞口灑下的光亮,“可是姐姐,現在還早,如果現在告訴他們,村子裡的人一定會出去找你的,這個山洞雖然隱蔽,可在山裡摸食的人,遲早會找到你的。”
岑姣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往山裡逃,昭昭,我會趁著村裡沒什麼人,替你救出媽媽。”
昭昭的眼眸猛地瞪圓,她直勾勾地盯著岑姣,直到有一滴淚順著臉頰滾落。
“好!”昭昭點頭,用力地點頭。
“我會按照姐姐教我的法子,告訴村裡的大人,你跑掉了。”昭昭在落淚,可麵上卻是無比認真,她雙手緊握成拳,直直盯著岑姣,重複著岑姣教她的事情,一字一頓,“等他們都去找你,我會下山在流黃縣最大的酒店,找一個叫陳玉生的人。”
岑姣抬手擦掉了昭昭眼角的淚,她蹲下身,平視著昭昭,“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姑娘。”
“姐姐答應你,這件事情解決後,我會帶你和你媽媽離開這個地方。”
昭昭的肩膀輕輕抖動著,她死死盯著岑姣,沒說話。
而岑姣,則是緩緩抬起了右手尾指,“我向你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