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慧琴和婆婆來到了張峰家，張峰娘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驚疑地問：“你倆這是……”

慧琴婆婆說：“來你家看看。”

慧琴則慚愧地對白榮說：“今兒我真對不起你，現特來賠不是。”說著從身上拿出了兩張紙幣，一張麵值五十，一張麵值一百，“這張五十的是我娘原來給你的那張，這張是我給你的。”

白榮傻傻地接過錢，連聲說：“謝謝，謝謝。”

慧琴說：“願張峰早日好轉。”

看著慧琴這熟悉而久違的麵孔，張峰娘內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鹹酸甜噴湧而出，她一下子抱住了慧琴，顫抖著說：“好閨女，沒想到你會來……”說著就抽泣起來。

慧琴心裡清楚，在她與張峰相處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張峰對自己由起初的親密演變成了後來的疏遠，而張峰娘對自己的喜愛始終沒變過。此時見張峰娘這般的痛心，她也禁不住流下了複雜的眼淚，說：“應該的。”

慧琴婆婆覺得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對張峰娘說：“我們走吧。”

張峰娘也感到氣氛有些尷尬，於是順水推舟道：“你們慢點。”

慧琴婆婆：“沒事。”

送走了慧琴婆媳，白榮急切地問婆婆：“這媳婦是誰？”

婆婆歎了口氣說：“現在也沒必要瞞你了，她是張峰原來處的對象，娘家是桑樹園的，後來還是嫁到了這個村。”

白榮大吃一驚，滿腹疑團頃刻解除，自言自語道：“嗷，怪不得。”

婆婆想起剛才慧琴對白榮所說的話，感覺很有文章，於是問：“你去她家了？”

白榮“嗯”了聲然後說：“其實，在我和張峰正式交往之前，聽張峰說他是有對象的，但他對她已沒了感情，可我不知道後來她依然嫁到了咱這個村，再說，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所以我今天去了她家。當時她婆婆在院子裡給了我五十塊，我剛接到手，她突然從屋裡衝出來把錢奪走了。那會兒我都懵了，還以為碰上了一個不近人情的人呢。”

婆婆嘴裡說：“人是好人啊。”可心裡不由得在想：都怨張峰負心於她了。

三個月後，醫生對白榮說：“我們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目前的醫學水平也隻能維持到現在的狀況，他已成了深度植物人。”

白榮聽後猶如鋼刀挖心，她哭著問醫生：“難道我愛人不會醒過來了嗎？”

醫生說：“顱腦損傷的人出現植物狀態是常見的現象，這種情況恢複的可能性不大，當然，也有極少數會發生奇跡，不過，即便醒轉，也會留下這樣或那樣的後遺症，說句不好聽的話，再繼續治療實在沒多大的意義。”

在醫生一再的勸解下，白榮和公公同意了讓張峰出院。

回到家裡，白榮看著隻會呼吸的丈夫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她整日以淚洗麵。婆婆忍不住對白榮說：“榮啊，張峰成了這樣，你還年輕，孩子又還這麼小，為了給張峰做手術，治療，家裡更是欠了一屁股債，我和你爹實在不忍心無休無止地拖累你，你就再考慮你的事情吧，孩子的去留由你決定……”

“娘……”白榮打斷了婆婆的話，泣不成聲地說：“你不要說了，我不是為家裡的日子而難過的，我是為張峰的遭遇而痛心的，他是為了我，為了孩子，為了咱這個家去掙錢才成了這個樣，他現在最需要的人是我，我也不會離開他的，我要好好的伺候他，想法讓他早日恢複。”

“他會恢複嗎？”

“醫生說，有極少數人會發生奇跡，我要讓奇跡發生在張峰身上。我沒多大的奢望，隻要他醒過來每天看看咱一家人就行……”

“我的好媳婦啊，你讓咱一家人咋感謝你呀……”

“娘……”

婆媳兩個抱頭痛哭起來。

婆婆說的是真心話，白榮說的也是真心話。

為了還債，張峰爹忍痛撇下半死不活的兒子到縣城一個建築工地打工去了，擺在婆媳倆當下的事情是，張峰需要做康複訓練。如果有錢，縣人民醫院有康複科，還有一家專科康複醫院，可任意選擇，問題是她們沒錢。怎麼辦？總不能再去村裡挨家挨戶的借吧。

這天，張峰的大爺又來看侄兒，得知張峰還需做康複訓練這一情況後說：“幾年前我曾見二江去給咱村有個人做過康複訓練，如果你們不介意用他，我可以去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費用能否緩些時間給他。”

張峰娘聽了這話，心思：這簡直是癡人說夢，首先，白榮和二江以前曾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經曆。其次，人家如今是個大忙人，哪有時間來家裡做這出力不小而掙錢卻不多的事。她是這麼想的，可不便說出口來。此刻的白榮也不表態，致使屋裡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張峰的大爺心裡直後悔自己說了他不該說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白榮開了口，說：“要是二江會做康複訓練，我倒想讓他教教我。

婆婆問：“好學嗎？”

白榮說：“張峰在住院的後期我常見有個醫師給他做訓練，看著不怎麼難。當然，看起來容易做的事真要做起來可能就不容易了，就說不容易我也得學，因為像張峰這樣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他啥時候能醒過來，隻要他還有生命，就一直得做康複訓練，如果長期使用彆人很不現實。這幾天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是會做這件事就好了，可苦於沒地方學，就算有專門的培訓學校，也是需要交學費的，更何況我現在根本就離不開這個家。所以，能讓二江教教我是最好不過的辦法。”

婆婆說：“那，就讓你大爺去跟二江商量一下吧。”

白榮說：“我覺得此事應該我親自去跟二江說。”

大爺問：“為啥？”

白榮說：“因為這樣至少說明我低下頭去求他了。當然，如果他對過去的事仍難以釋懷，我也沒一絲理由怪罪他。要是讓大爺你去把他請來了，我會顯得很被動，很難堪，你們說是不是？”

大爺和婆婆都覺得白榮說的頗有道理，也知她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就依了她。

當天晚飯後，白榮去了二江家，一進院子喊了聲：“誰在家呢！”

桂花聽有了來了，忙走出了屋，一看，原來是白榮，驚疑地說：“是你呀……快進來了吧。”

白榮跟著桂花走進了屋，見二江和曉麗都坐在沙發上，鼓足勇氣說道：“你們都在呀。”

二江看是白榮，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夢中，他措手不及地站起了身，說：“你過來了。”

桂花則用手朝沙發的空閒處對白榮一指說：“坐吧。”

白榮瞅了一眼沙發的空閒處，卻坐在了屋裡的一個櫈子上。

二江見白榮落了座，自己也坐了下來，問白榮：“你有啥事嗎？”

白榮小心謹慎地說：“是這樣的，張峰出車禍的事你們應該都聽說了，現在出院又是好幾天了，他依然昏迷不醒。出院時醫生交代，為了讓他在後期有個更好的預後，需要堅持進行康複功能訓練，可我家現在是真的沒錢再去醫院治療了，今兒聽我大爺說你會做這方麵的訓練，我想讓你教我幾下，不需要怎麼正規，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就行了。當然，我知道你每天都很忙，但我還是希望你利用上班前後的時間，有了空兒就去教教我，你看可以嗎？”

二江說：“嗯……沒問題。”

白榮心中暗喜，又問：“那，你啥時候能去？。”

二江想了想，最好避避嫌吧，於是說：“明兒早起六點左右吧。”

白榮說：“行，謝謝你。”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曉麗，見曉麗扭著臉，又看向桂花，“也謝謝你們一家人，我走了。”說著就往外走。

桂花見二江站起了身，卻沒移動腳步，自己隻得跟著白榮走了出去，兩人來到了大門外，白榮轉身說：“你回去吧。”

桂花說：“我沒事，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