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現在河裡水幾度嗎?”
“我又不是溫度計,我哪知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
周筠拽著孫冠一,抬腿下了小坡,孫冠一地盤不穩,下坡途中栽倒,在人身後連滾帶爬,夜色中藍綠色草坪劃出兩條土痕。
“我哪句話說出錯了!”孫冠一還在叫囂,這片安靜的街道因為他出現垃圾噪音,“方月茜沒高興還是應羽澤沒把妹!”
周筠朝著他臉又是一拳,下手又狠又快,不挑彆的地方,專挑那張嘴扇,孫冠一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哪句話惹了周筠,他嘴的兩個人跟周筠屁關係沒有。
還沒到河邊,孫冠一就有點變身溫度計的跡象,河水的冰涼讓他冷了個哆嗦,“停!你夠了!你沒看見那邊禁止野浴的牌子!”
“……”
周筠還在拖他向前,孫冠一已經一隻腳踩進河裡,河水冰涼刺骨,鞋襪子褲腿全濕,“我到底哪惹你了,我哪句話說錯了?我說的不對?方月茜因為我開心,應羽澤和我是一樣人,找女生聊騷,咋了,你也是男的,你不聊騷?”
應羽澤撐著後腿在坡上看著,很難想象周筠和彆人聊騷畫麵,周筠當然不和人聊騷,又不像他一樣受歡迎,沒人跟他聊。
承認自己不聊騷等同於自己沒人氣,那周筠能承認嗎?這個孫冠一還真會問。
孫冠一即將倒水裡之前,周筠小學生樣將他一把推地上。
“河裡不讓扔垃圾,我才不扔你下去。”
孫冠一徹底急眼,“我是給你臉了!”
他手撐地跳起來,周筠一推,巨大的手勁讓他又栽了回去。冰冷的夜,川流的水,還有倒在地上站不起來的腿。
周筠頤指氣使,“自己扇兩巴掌,我放你走。”
過分!太他媽過分了。
孫冠一被折磨一晚上,沒咋樣,聽到這句話聲音都哽咽了,周筠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吧,“周筠你太欺負人了!打人就打人,讓我自己動手什麼意思!”
周筠高貴冷豔,“我手打疼了。”
“……”
才幾下手就打疼了,豌豆公主?!但孫冠一不敢說,怕周筠還推他,那手勁兒就跟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能給他推個跟頭。
孫冠一無法,抬手準備扇自己,周筠叫住他,“扇嘴。”
他抱著手臂,聲音來氣,“就扇嘴。”
孫冠一隻好對著嘴來了兩下子,“行了吧,扇了,行了吧!”
“你走吧。”周筠說到做到,沒再限製他人身行動。
怕周筠反悔,孫冠一一腳重一腳輕連滾帶爬跑了,還能聽見他踩進河那隻鞋裡水晃蕩的聲兒。
周筠重新上了小坡,腿邊瞬間一熱,低頭,柯基正扭著屁股蹭他兩條小腿,蹭完這條蹭那條,對他吐著舌頭,笑得可愛。
“汪!”
周筠:……
怎麼感覺比之前叫得更諂媚了。
應羽澤屁顛屁顛討好,再不笑得可愛點,周筠一個不高興再把他扔河裡。
沒了孫冠一,周筠繼續進行牽柯基散步,路上靜悄悄,氣氛壓抑,整得應羽澤都有點飯後消化不良,周筠取得勝利一點高興樣沒有,甚至比沒遇見孫冠一前更加冷漠。
周筠話不多,但在胡同裡走時,路過哪個口,周筠會說一聲然後沉默,再路過再說一聲再沉默,現在直接連話也不說了。
走過馬路橋,肩上掃下幾片櫻花瓣,周筠在一處長椅上坐下,表情冷淡,月光和他很適配,他抬頭不知道在看哪裡。
櫻花樹,小河水還是對麵的電線杆?
街看不到儘頭,無邊的夜色最終在周筠口中化成了一句:“應羽澤是傻逼。”
應羽澤:?
應羽澤:!
有事沒事就罵他是吧,今天晚上他頭發絲都沒出現一根,這樣周筠還能掃射他。
“汪!”應羽澤有聲抗議。
周筠睨他一眼,“哦,你也讚成。”
應羽澤:……
狗遛得差不多,周筠原路返回,路過小河時應羽澤四條腿倒騰快一點,回到家門口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周筠解開狗繩收拾好柯基上二樓洗澡睡覺。
啪——燈線關閉,應羽澤趴在一樓心事匆匆,他不想當狗,幾個小時前他還是青春活力男高中生,眨眼成了四短柯基,擱誰,誰能受得了。
要是明天還沒變回來,他就去老太太家找兩塊巧克力吃,並說愛她。
兩隻短爪扒住臉,今天他注定徹夜難眠。
兩分鐘後——周筠忘記拿水上去,下來找水喝,地板上躺著黑黑一坨,周筠路過,柯基舌頭咧在嘴外睡得攤肚皮翻白眼。
周筠:……
好醜。
第二天一早應羽澤猛地驚醒。
“好疼!”
感受眼睛傳來酸脹神經痛,先顧不上疼,應羽澤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左右摸摸確認身上沒有一根狗毛,站起來熟悉的一米八八高度,房間是他的臥室,跑到洗手間,鏡子裡映出得是他那張史無前例的帥臉。
他眼睛猩紅,眼白爬著紅血絲。
是夢?
他恍惚未定,昨晚發生的事情都那麼真實,可科學又無法解釋他的經曆。
應羽澤捧把冷水洗臉,清醒後大有一副劫後餘生,一定是他睡魔怔做噩夢了,變成周筠養的狗,虧他能夢得出來。
準備下樓吃早飯,應勝君也剛好從房間出來,看見應羽澤後眼神怪怪的。
應羽澤問:“你那是什麼眼神?”
應勝君嫌棄說:“你昨天不睡覺,大半夜在房間裡哭什麼?”
笑話,他十歲後就沒掉過眼淚,上次還是因為看喜洋洋與灰太狼機械羊犧牲的時候。
應羽澤:“誰哭了,你睡糊塗了吧。”
“沒哭你眼睛紅這樣。”
應羽澤根本沒有昨晚在自己房間的記憶。
“小好,萬一哪天我變成狗怎麼辦?”
“給你喂巧克力。”
“……”
應勝君覺得他莫名其妙,“你說這些乾嘛,弄得我都不覺得小狗可愛了。”
應羽澤:“沒。”
他插兜下樓,除了眼睛疼,現在頭也跟著一起疼,嗓子也難受,難道他昨天晚上真的哭過?
早飯吃得心不在焉,回過神已經上學遲到,既然都遲到了那還急什麼,打了個哈氣,騎上摩托,戴上頭盔準備去往學校。
周筠每天早上都會在校門口抓遲到,今天應羽澤點背,教導主任也在。
停好車,應羽澤到遲到隊伍裡站著,周筠過來抄他的校牌,他胸前校服布料上根本沒彆。
“校牌。”
應羽澤:“在兜裡。”
周筠:“戴上。”
“手疼懶得戴。”想起昨晚周筠逼他吃狗糧,應羽澤故意說:“你不是熱愛幫助同學嗎,你幫我戴。”
周筠寫字滑了一下,應羽澤的羽字直接分家。
“要不要我幫你戴啊?”教導主任過來製他,“還讓周筠幫你戴,你多大的款兒!”
應羽澤:“老師,周同學可沒說不願意。”
“少在這給我貧,你趕緊自己彆上。”看到應羽澤通紅的兩顆眼珠子,“你眼睛怎麼了?得紅眼病了?”
“得紅眼病能請假幾天?”
教導主任嚇一跳,“真紅眼病?”
紀律板上的白紙邊被周筠抓皺巴。
“不是,晚上玩了會兒手機。”應羽澤解釋,免得教導主任現在就把他丟校醫室隔離起來。
眼睛紅成這樣,這手機得玩多久,教導主任說他,“晚上玩那麼久手機乾嘛?”
現在的學生是一點不珍惜眼睛。
應羽澤隨便應付,“聊天。”
“身體讓你這麼造,你也不知道歇歇眼睛。”
一會早自習睡覺就能歇了。
剛好那邊又有遲到的同學跑進來,教導主任去逮。
“那邊的學生,你給我站那。”聽一耳朵都是膽戰心驚的程度。
教導主任走了,應羽澤看著周筠,還不忘讓人給他彆校牌這事,“會長,給我彆吧。”
周筠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你和誰聊天,找誰彆。”
嘿,合著幫助同學裡包括全一中,不包括他是吧。
排隊被訓完話,應羽澤回了十二班,剛坐下,季小明就轉過來和他聊天。
“應哥,你眼睛咋了。”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沒睡好。”應羽澤想起昨晚上的夢,“跟你打聽個人。”
季小明:“誰?”
他剛轉來一個月,要打聽也是他跟應羽澤打聽,雖然疑惑,但沒反駁,興許是校園外的人也說不定。
“孫冠一,認識嗎?”
“認識啊。”
“幾班的?”應羽澤平時出手大方人緣好,但挺記仇的,夢裡夢著孫冠一打著他的名頭騙人,醒了也不打算一筆勾銷。
“應哥,你還沒睡醒吧,孫冠一咱們班的。”
應羽澤傻眼,“他跟你一起轉過來的?”
“不是啊,他坐你斜前方倆月了。”
應羽澤:……
兩個月前季小明和他媽來一中看學校看班級,當時孫冠一就坐那,現在還坐那。
確實沒印象。
.
下午籃球場,孫冠一所在的隊又被爆扣灌籃,隊員急得滿頭是汗,孫冠一下場大口喝水,在場上被對麵當狗遛了滿場,嘴巴裡一股鐵鏽味,呼吸都剌嗓子。
隊員朝他走過來,“孫冠一,你是不是惹應哥了。”
孫冠一心突然狂震,整個人掉下懸崖,渾身都是失重感,他臉上心虛難掩,“沒,沒有啊。”
“真沒有?”
“沒有,你這麼問乾嘛?”
難道應羽澤知道他假扮他騙方月茜聊天的事了,他假裝擦汗,毛巾蓋住頭借著遮擋才敢去看應羽澤。
隊員:“應哥也不是籃球隊的,今天過來打球玩玩,我看他打這麼狠,以為是衝你來的。”
“怎麼可能。”
孫冠一止不住心慌,場上應羽澤遛他跟玩一樣,確實有意針對他。
水也不喝下去了,打下半場看見應羽澤就腿軟,好不容易熬到比賽結束,他直接跑進換衣間。
隊友推門進來,“孫冠一,你直接去給應哥道個歉,應哥大方人,不會跟你計較。”
孫冠一後背瞬間出了層冷汗,死鴨子嘴硬,“我道什麼歉?”
“就你背後說應哥不是人那事。”
孫冠一:???
他什麼時候罵應羽澤不是人了!
.
昏昏噩噩過了一天,到了晚上,應羽澤還是對變狗這事心有餘悸,既然是周筠家的狗,他今晚回趟老太太家看看。
應羽澤不知道周筠養狗的事,他和周筠不熟,想跟人家熟,人家也不稀罕。上輩子周筠是皇帝霸權,他就是搞反帝反封建的,天生就是對家。
為了不打擾老太太休息,回去的事應羽澤提前和保姆陳媽通了電話,幫忙給他留個門就行。
陳媽聽了愁人,“小時候還行,你這麼大個子,家裡沒有你能住的地方。”
家裡一共就倆屋,一個老太太住,一個陳媽住。
應羽澤:“我睡沙發上,不用管我。”
“對了陳姨,周筠家養狗了嗎?”
“最近好像是養了一條,怎麼了?”
“沒。”他深呼吸沒往下問,直接掛斷電話,生怕是昨天晚上他變成的那條柯基。
下晚自習,應羽澤拿鑰匙去停車場,一路上想著怎麼進周筠家看狗,到了地方把車停好,隔壁小院烏漆麻黑,他騎車回來要比周筠快。
怕吵到老太太睡覺,輕手輕腳把車在院裡停好,一秒不多待直接溜去隔壁。
站在周家半人高的綠鐵門外往裡望,夜裡黑什麼也看不清,柯基的影子也沒有。
“你在乾什麼?”
聞聲回頭,周筠背著書包站在幾步遠外,應羽澤也不尷尬,“還能乾什麼,看你回沒回來。”
周筠看著他沉默兩秒,疑惑地問:“你在等我?”
這種對話放兩人身上確實十分詭異,周筠沒給過他好臉,他還巴巴往上湊。
“嗯,等你。”
周筠掏出鑰匙打開綠鐵門,聲音沒有起伏,“等我乾什麼?”
應羽澤給他讓地方, “我今天回這住,家裡沒網想著過來蹭蹭。”
“你沒流量?”
應羽澤瞎話順嘴就來,“用沒了,話費都透支了,晚上沒網沒法聊天了。”
說了這麼多,也沒回他個準話。
應羽澤聞著他身上的香味, “讓不讓我進啊?”
周筠當他麵把鐵門一關,“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