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青山公館裡很是安靜。
頂層花園裡坐著四個男人,一個說,四個聽。
“你和陳嵐雖算不上青梅竹馬,但也是在最好的年紀相遇。”
白承恩一個人拿起酒杯喝了口,又顧自夾菜吃,江洋立刻給他倒上。
“那時候的你還很普通。”
白承恩道:“沒有通天的權利和人脈,也沒有另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陳嵐是個人民教師,知書達理,乖巧懂事,對於你的安排可謂是百依百順。在那時,我和你嫂子黃燕都認為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後來隨著你的生意越來越大,我能看的出這姑娘的自卑。”
白承恩看向江洋:“她慢慢的無法融入你的圈子,跟不上你的腳步,所以才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而關於把她送到京都演藝圈的決定,好像也除了我知道真相以外,也隻有已經離開我們的板寸才知道了。”
隨著白承恩的話,很多回憶漸漸湧上心頭。
“恕哥哥直言。”
白承恩放下筷子,看向江洋:“陳嵐當時跨出那一步,正如你所希望的。彆人或許看不清,但這些事情瞞不過我的眼睛。”
江洋聽後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這些年來,她跟著你一路走南闖北。”
“從最早的石山,華洲,京都,後來又去了滬市和境外折騰,再到後來你操刀建立了湄港,不管是顛簸還是驚嚇,她都在你後麵跟著。”
白承恩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個女人,按照你的想法一步步的走著,一定點的偏差都不敢有。在我看來,她太過於小心翼翼了。”
徐誌高和王炳插不上話,隻能默默喝酒。
江洋聽的認真,頻頻點頭。
白承恩的話仍然在繼續。
“哪怕是這個女人不能生養,看在她追隨你這麼多年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如此對待她,是不公平的。”
江洋微微蹙眉,眼神中有一絲疑惑。
白承恩看著江洋:“不管是出於處理王大海的事情也好,還是出於她的身體狀況。陳嵐對你,是沒差的。”
江洋微微點頭。
白承恩又道:“我們本是江湖兒女,雖說不會像是那些正客一樣道貌岸然,但最起碼我們要有人情味。”
“我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段話。”
白承恩看著江洋的眼睛:“我不管這個人對彆人如何,他在彆人眼裡是多麼的差,隻要他對我好是真的,他就是我的朋友。”
“你對待朋友都是如此,你的女人呢?”
“更何況。”
白承恩微微吸了口氣:“陳嵐在你眼裡很差嗎,還是你聽到了知道了關於她任何不好的東西呢?”
江洋微微搖頭:“都沒有。”
白承恩看著江洋:“有些話,隻需要點到為止即可。”
“畢竟這是你的私事,旁人都隻是旁人。”
江洋聽後點頭:“我明白白哥的意思。”
“那就不說了。”
白承恩道:“究竟怎麼打算,你自己要抽時間好好琢磨一番,畢竟你的歲數也不小了,是時候給祖宗一個交代了,這是咱家裡的老傳承,老規矩。”
江洋再次點頭:“知道了。”
氣氛有些尷尬。
徐誌高機靈,見兩人聊的點到為止也差不多了,立刻舉杯笑道:“老白,你跟黃燕的事兒也沒通知我們一聲,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
王炳附和:“對啊,從前年就嚷嚷著要複婚,怎麼現在都還沒有動靜。”
“我倆的事情早就辦了。”
白承恩微笑著道:“黃燕帶著孩子回了石山老家,沒讓他們繼續在國外了。”
“經過這幾年走上一遭,我算是看明白了。”
“這天下,並不會因為換個新的環境而變得不同,烏鴉都是黑的,與其讓他們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生存,還不如回去。”
徐誌高笑道:“這麼大的事兒,你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白承恩擺擺手:“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老夫老妻了,加上有個孩子,這層牽掛是很難斷掉的。”
“趁著這次喝酒,我正好也有個事情想跟江洋商量商量。”
話音至此,桌子上再次安靜下來。
白承恩看向江洋:“兄弟,等東盟這個小媳婦徹底嫁了人以後,我想退了,不再乾了。”
“該見的世麵也見了,該賺的錢也賺了。”
“錢,我十輩子也花不完,夠了。”
白承恩沒有跟任何人碰杯,杯中酒一飲而儘,放下酒杯:“也累了。”
徐誌高給他倒酒。
江洋拿起酒杯陪著喝了一個。
白承恩道:“回石山老家,回到農村去,你嫂子家。”
“蓋上間大大的宅子,圈上個大大的院子。養上些雞鴨牛羊,種上些瓜果蔬菜。白樺也大了,把城裡的房子給他,讓他早一些成個大人,早一些自己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吧。”
白承恩又喝一杯:“我從農村來,還回到農村去。”
“前半生是仇恨,滿眼都是錢與權,後半生……”
“我想乾淨一些。”
江洋靜靜的聽著,拿起茶壺給他倒茶,七分滿。
白承恩則擺手:“喝酒的時候就喝酒,不添茶。”
江洋聽後照做,放下茶壺。
“從什麼時候有的這種想法。”、
江洋問。
白承恩想了想,道:“從那次我看了湄港旅遊局的資料後。”
徐誌高沉默,點燃了一支煙細細的抽。
王炳則一臉茫然。
白承恩道:“自從我接手了湄港,從一個生意人到跟那些正客開始打交道以後,我突然發現。”
“這個世界的背後,一件件,一樁樁,全都沾滿了人血。”
“那些可恨的,可憐的,或者是無辜的人。”
白承恩看向外麵:“全都成了森森白骨,看起來是那麼的瘮人。”
“越是接近真相,越是泯滅人性。”
“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說……”
白承恩拿起酒杯,淡淡的道:“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江洋看向白承恩:“三眼的事情,讓你受刺激了。”
白承恩笑了笑:“不,是這件事讓我看透徹了,也想明白了。”
“在爭奪資源的這場過程中,隻有階級才是硬道理。”
“本就是一個金字塔的遊戲。”
白承恩道:“小到芝麻粒大的農民,百姓,中到生意人,大到那些可以左右這個世界上資源傾斜的操縱者,或者國家。”
“想要往上爬,就要不斷的往自己的腳下去丟墊腳石。”
“我沒覺得這是一件錯誤的事。”
白承恩自嘲一笑:“我隻不過是看不慣罷了。”
“看不慣,我卻不能改變什麼,所以我打算做一個逃兵。”
徐誌高沉思著白承恩的話,悶頭喝酒抽煙。
“所以……”
白承恩看向江洋:“等這件事過了,我也就退了。”
“至於說湄港……”
白承恩看了一眼身旁的徐誌高,開口道:“老徐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