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在祭拜過安嵊森後,又回了趟石山老家。
到了青山公館才知道,板寸的母親已經被司海接到京都去了。
石山公園裡放著一首最近很火的歌。
是被改編後的搖滾歌曲。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粗狂有力的聲音在整個公園裡飄蕩,不少人一邊踱步一邊跟著輕輕哼唱著。
公園裡的人非常少,偶爾有人路過,但都是戴著口罩。
打太極拳和遛鳥的老頭們不見了,跳廣場舞的大媽不見了,那些拉著手談戀愛的年輕人們也不見了。
昔日熱鬨的石山公園現在看起來冷清極了。
這場災難,不僅死了很多人,還澆滅了人間煙火。
江洋踱步於公園中,徐誌高跟在身後。
“唱這個歌的大明星就是咱們石山的,姓竇,叫竇建軍。”
“你爹我啊,跟建軍他爹以前是好朋友,他家就住在你奶家後院不遠,說到底啊,咱們以前跟大明星還是鄰居呢……”
“還有大明星陳嵐,也是咱們石山的……”
路人經過,大的跟小的一邊說一邊走遠。
江洋止住腳步,若有所思。
徐誌高似乎能看出江洋的心思,拿出一支煙遞了過去。
江洋點燃,走到河邊默默地抽著,看著河水發呆。
板寸的聲音依然在公園裡飄蕩著,顯得更加激昂。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個聲音是那麼的熟悉,隻不過現在再聽已經隻能從音響中,廣播裡。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滿腦子都是那個傻裡傻氣的大個子的憨厚笑容。
往事一幕幕衝刷著江洋的腦海,如同幻燈片一樣。
“老江。”
徐誌高輕輕拍了拍江洋的後背。
江洋的思緒突然被拉了回來,微微一怔。
這才發現,手指間的香煙已經燃燒過半,煙灰很長卻忘了彈。
“寸,是個好兄弟。”
徐誌高看著江洋道。
“弄清楚他是怎麼被帶到國外去的沒有。”
江洋看向徐誌高問道。
徐誌高猶豫,想了想還是道:“我聽老白說,寸他是自己跟著去的。”
江洋蹙眉。
徐誌高道:“那天,他在湄港開完演唱會以後,塞恩的人假扮我們黑鷹公司的兄弟,說你在國外遇到了危險。”
“寸想都沒想,立刻就跟著去了。”
“你也知道,這小子滿身江湖氣,重情重義。”
徐誌高歎息:“儘管他那個時候因為餘娜的事情心裡有些疙瘩,但是在聽說你有危險的時候,還是義無反顧的……”
“咳咳咳……”
江洋猛然咳嗽幾聲,繼續抽著煙。
徐誌高繼續道:“這首歌,是他最愛唱的一首歌。”
江洋轉頭看向徐誌高:“你知道他為什麼唱這個麼?”
徐誌高搖頭。
江洋抽了口煙,沒有說話。
徐誌高問:“我們……真的要跟那些個大家族們開戰嗎?”
“你知道我說的。”
徐誌高道:“我是指,那些頂級的家族和皇室,美國,以及美國背後的猶太集團和共祭會。”
江洋在一處石頭上坐下:“你怕了?”
“怕?”
徐誌高笑了:“我從一無所有的時候進入了公司,那時候的我連命都不想要了。”
江洋靜靜的聽。
徐誌高指向南邊:“那條河。”
江洋看了過去,微微點頭。
徐誌高道:“八年前,我和劉芳差點跳進去,是你把我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本就是一無所有,有什麼好怕的。”
徐誌高自嘲一笑。
江洋道:“寸這輩子,沒什麼大追求。”
“想要個體麵的工作,有個房子,再有個漂亮的老婆。”
徐誌高看著江洋。
江洋道:“他以前跟我說過,他房間裡的臥室最好都是一樣大。”
“他想他和老婆住的房間,跟他媽媽的房間一樣大。”
“這便是他全部的追求了。”
江洋眯著眼睛,看著河水:“後來,他長大了。”
“他在湄港最大的場地裡,用歌聲唱出了他心中所想。”
“聽。”
江洋道:“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由此可見,他是多麼厭惡現在的這個世界。”
徐誌高陷入沉思,靜靜的聽著。
江洋熄滅煙頭,繼續道:“他活著的時候,我好像並沒有為他做什麼。”
“想來這些年,一直都是我身邊的人在為我默默付出。”
“尤其是我這位傻兄弟。”
徐誌高再次點燃一支煙,蹲在江洋旁邊默默的抽著,一言不發。
江洋的聲音仍然在繼續。
“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衝在最前麵。”
“無論我走到那裡,他都沒有任何猶豫的在後麵跟著。”
“不管我做的事情是對,是錯。也不管我讓他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江洋看向徐誌高:“他都會去做,什麼都不問。”
“我受了委屈,他會去給我出氣。”
“哪怕他知道我在不講理的時候,他也會義無反顧的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做個野蠻人。”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嘰嘰喳喳的很煩,很聒噪。”
江洋笑了:“這家夥總是給我惹事。”
“而現在,他走了。”
江洋雙手搓了搓臉:“我突然覺得身邊少了什麼。”
“少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當江洋的雙手從臉上拿開的時候,眼眶是微紅的。
“他活著的時候,我沒覺得虧欠他。”
“現在他死了,我覺得我欠了他很多很多。”
江洋深吸一口氣:“聽聽這小子歌詞裡唱的。”
公園裡,板寸的歌聲還在飄蕩,已然接近尾聲。
徐誌高似乎已經明白了江洋想說些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震驚。
江洋沒再多言,而是拿著石子丟進了河裡。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的在河邊坐著。
就在這時,公園裡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聽起來人數不少。
聲音嘈雜。
“誰讓你們到公園裡來的!”
“不是告訴你們今天公園不讓進嗎!”
“趕緊出去趕緊出去!”
一個胳膊上纏著紅色布條的男人凶神惡煞,驅趕著公園裡的人。
群眾見到後四散逃開了,很快整個公園裡的人都被清理乾淨。
那男人轉頭看到了河邊還有兩人,怒氣更加的重了。
“喂!”
男人大步朝著江洋和徐誌高的方向走來。
“跟你們說話聽不見是不是,耳朵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