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道離開以後的當夜裡,丕卿來了湄港。
和上次一樣,都是夜訪。
隻不過這一次沒有帶人,他一個人前來。
另外,丕卿帶了一封函件。
函件的內容來自比丕卿更上級的領導,江洋不得不重視。
簡單亥要就是:威廉之死,涉及華美雙方更高級彆的內容,要丕卿和江洋二人謹慎處理。
重點:丕卿和江洋二人。
當江洋拆開函件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
隨後,江洋便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交給了丕卿。
丕卿沒看,隻是收了起來。
“不看看?”
江洋問。
丕卿道:“你已經處理過的事情,還有其它的餘地嗎?”
“隻能如此。”
丕卿把牛皮紙袋放進了公文包,隨後便展開了下一個話題。
重點提到了菲力集團以及塞恩想要跟華交涉貿易往來的問題。
丕卿詢問江洋,他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江洋回應了四個字:斷皮連筋。
良久。
丕卿點零頭:“是啊。”
“斷皮連筋,但談何容易。”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既討厭那些人留在華夏,卻又不停的朝他們拋出橄欖枝,放寬正策的原因了。”
敲門聲響起。
沈一彤端著一個茶盤走了進來。
茶盤上放著一副新的鮮竹茶具,兩包茶葉。
放在桌子上後看了江洋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臨走,把辦公室的門關上,順手鎖上了。
辦公室內再次安靜。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可以看到湄港碼頭和湄港大橋的景色。
“碧螺春還是龍井?”
江洋問。
丕卿道:“龍井吧。”
江洋點頭,開始動手泡茶。
“管管那個姓魏的倔頭。”
江洋道:“他一直在查我,這讓我很被動。”
丕卿道:“是我授意他這麼做的。”
“不然,塞恩那一關你過不去。”
“你和我的關係不能走的太近,和境內的關係更不能太親近。但你又不能斷了合約,更不能停止華與東盟自由貿易港的推進。”
丕卿微微蹙眉:“這個尺度,不好把握。”
江洋擺了擺手:“菲力集團雖然不隸屬於先鋒基金,但是暗地裡卻被先鋒,黑石和道富這三家公司控製著。包括威廉的父親,也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女婿。”
“查清楚了?”
丕卿問。
江洋點頭:“我在國內跟這家公司鬥了整整五年,還能有誰比我更清楚這家公司的底細?”
丕卿長歎一口氣。
“百年崛起之大計,屬實不易啊。”
丕卿看向江洋:“現在國內合資企業橫行,是上麵慎之又慎後的大膽決定。”
“引狼入室,才有機會圈到狼崽子。”
“無論是精工還是科技,我們都需要大量的技術支持。”
“不跟他們合資,我們很難接近那些企業,就更不用學習他們的技術了。”
“隻有鼓勵合資,吸引那些優秀和頂尖的外國企業到我們這裡來進行合資建廠,用我們十幾億的巨大人口市場吸引他們落地,我們才有機會獲得屬於我們自己的技術和資源。”
丕卿看向窗外:“但到那時,能不能把這些豺狼趕出去,還是要看我們自己的企業爭不爭氣啊。”
江洋點頭:“未來,你成功了。”
“至少在我看來,你已經成功了一半。”
丕卿微微一怔,好奇的看著江洋。
江洋泡好兩杯茶,給了丕卿一杯,淡淡的道:“我猜的。”
丕卿錯愕的看著江洋,無奈搖頭,苦笑:“不易。”
江洋道:“國人不是傻子,企業家們也不是傻子。”
“我們缺的是技術、思路和資源,缺的不是腦子。”
江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繼續道:“崛起之路是殘酷的,所以必須要放下所謂的道義和麵子。”
“用饒時候趨之若鶩,陪著歡笑。用不到或者弊大於利的時候,就要一腳踹開他。”
“每個饒立場不同,所以要做出的決定也不同。”
江洋看著丕卿:“你要為十幾億人負責。”
“比起讓這十幾億人從貧苦步入豐衣足食,你們背些罵名沒什麼大不聊。”
丕卿輕哼:“談的輕鬆。”
江洋道:“權力在你們手裡,地位在你們手裡,決策權也在你們手裡。”
“這份集中的力量是把利劍,為了站在世界之巔斬斷一切的利劍。”
“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像我們這樣。”
“任何一個。”
江洋握緊拳頭,盯著丕卿:“十幾億饒命運和力量彙聚於一起,握成一個拳頭。”
“知道這一拳砸下去有多重嗎?”
丕卿看著江洋,隨後拿起茶杯一飲而儘。
江洋的拳頭晃了晃:“沒有誰能受的住。”
丕卿自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沉默。
良久後,江洋道:“美國的構造和體係,以及家族式資本角逐的幕後力量,不足以讓他們撐太久。”
“當全世界各個國家的軍事和科技力量差距越來越的時候,當各方麵的水平都逐漸接近的時候,就是他們的野心和能量消耗殆儘的時候。”
“當有一他們突然發現,他們有的東西我們也有了。”
“他們能造的東西我們也能造了。”
“慌的是他們,不是我們,不是任何一個受到壓迫的國家。”
江洋靠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機器一樣的巨大傀儡,其步伐之沉重,手段之殘虐,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所有人都在反抗,隻不過有的反抗聲音大,有的反抗聲音,有的隻不過是不敢反抗而已。”
“你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
丕卿捏著眉心:“總而言之,美國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江洋道:“他是資本手裡的玩具,是塞恩和那些家族手裡的玩具。”
“他們一切一切的動機,都是為了掠奪這個世界上的資源,占有這個世界上的資源。”
“或許我們也會有那麼一。”
丕卿再次有些驚訝,眼神微微有些變化的看向江洋。
江洋道:“你不必驚訝,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那些資本家族想要把這個世界上的資源集中起來,無非也是想更好的管理這個世界而已。”
“像你,你們一樣。”
“把絕大多數的資源和話語權掌握在極少數的管理者手中,才能讓這份力量更加有穿透力,才能讓這個拳頭的殺傷力更足。”
江洋轉頭看向深夜中的湄港大橋,淡淡的道:“實話,塞恩的那堂課讓我感觸頗深,也確確實實重塑了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概念構成,其實對絕大多數人來其實並不存在。”
“不被發現,其實就不存在,不是嗎?”
江洋道:“那些身處於牢籠中的人不會痛苦,不會掙紮,甚至有些人會很幸福。”
“幸福的生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
“如此架構下,可以讓這個世界的力量更好更和諧的彙聚在一起,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丕卿微微吸了一口氣,看著茶杯深思。
“所以我剛才的意思是。”
話鋒一轉,江洋突然道:“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需要有一個管理機構,那麼我希望一定是我的祖國。”
“你不必一次次的試探我的忠誠。”
“在我義父安嵊森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當我在瓊華山頂,最後一次唱出《智取威虎山》的時候。”
江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神有些哀怨之色,深隱於瞳孔之中,看著窗外的夜色:“當我感覺胸口一熱,看見自己吐出的鮮血是黑色的時候。”
“我的世界裡早就沒有了忠誠。隻有我願與不願,想與不想,值得與不值得。”
“我熱愛的,是那個我熟悉的土地。”
“我熱愛的,是那些讓我掛念的人。”
“我熱愛的,是和我流著一樣的血,有著一樣的膚色,和我有著同樣思維的炎黃子孫。”
江洋轉身,看向丕卿:“不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