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去了安槐景。當車子在門口停下的時候,二丫正安排人清掃門口的積雪。
兩個大紅燈籠把夜色下的積雪映成了紅色,有男人有女人彎腰打掃的很是仔細。
門口貼著的對聯,字跡龍飛鳳舞。上聯:春回大地千山秀。下聯:日暖神州萬物榮。
橫批:年年有餘。一雙黑色的皮鞋踩在雪地中,積雪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黑色的大衣很長,江洋的眼神看向那副對聯。二丫看向車處,先是微微一怔,隨後臉上的喜悅緩緩出現,快步朝著這邊走來。
“江先生!”二丫很是高興:“您回來了!”江洋也露出了笑容,微微點頭:“回來看看。”門口打掃積雪的人紛紛駐足,好奇的看向一旁。
在二丫的歡快的步伐帶領下,江洋直奔安槐景的北園。安槐景裡麵還跟以前一樣。
一顆石頭的位置都不曾改變過。江洋看著院子裡熟悉的一切,直到那北園門口的亭子,以及那張象棋桌子。
“將軍!”
“又贏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嵊森滿臉興奮:“年輕人不太行啊,你還得再練!”
“江先生。”二丫看著停住腳步不前的江洋,輕聲呼喚著:“江先生?”江洋把思緒收了回來,微微點頭,邁步朝著大廳走去。
門口。江洋再次止住腳步,看著祖勝東和二丫道:“你們去忙吧,不必理會我。”說罷掏出手機遞給祖勝東:“除了葉文靜,沈一彤和大姐打來的電話,任何人找我,都推遲到三天後。”祖勝東接過手機,想了想,開口道:“陳嵐呢?”他之所以如此提問,是因為之前祖勝東也接到過同樣的囑咐。
每當江洋如此狀態的時候,祖勝東就明白,他又要把自己
“關”起來了。從上次的委國之行開始,尤其是九一一事件前後的那段時間,江洋就多了一個
“另類”的習慣。那個習慣就是會經常性的把他自己關在一個房間裡。不吃不喝,不準任何人進去。
祖勝東把他這種情況稱為——閉關。沒人知道他在房間裡乾什麼。委國之行結束以後,江洋這種
“閉關”的行為也會經常有。每次把手機交給祖勝東或者板寸的時候,他說永遠都是:除了大姐和陳嵐打來的,其他人一概不接。
說來也怪。自從江洋和陳嵐的關係若即若離以後,似乎這個男人今年還沒有閉過關。
直到此時回到了安槐景,老爺子的房間門口。祖勝東不知是條件反射或者出於什麼原因,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江洋想了想,道:“她已經一年沒跟我聯係了,想來不會再打給我。”祖勝東道:“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如果陳嵐打電話過來找你,我是進去找你,還是直接掛掉。”江洋微微蹙眉:“隨便你。”說罷,直接關掉了房門。
門外。二丫一臉懵的看著祖勝東:“隨便……是什麼意思啊?”祖勝東道:“隨便的意思,就是說如果陳嵐打過來電話,我要第一時間通知他。”
“……”屋內。牆角處放著一排小小的燈爐,裡麵燒的是鯨油和沉香,淡淡的清香在房間裡縈繞。
江洋沒有開燈,脫下大衣掛在了衣架上。大廳的正堂台上放著一張遺照。
照片裡的安嵊森笑的燦爛。抬腳朝著那照片走去,步伐不快不慢。到了近處,江洋靜靜的看著那遺照一言不發。
對於這位義父,江洋的感情是複雜的。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的靈魂也不屬於這個世界。
嚴格來說,江晴不是他的姐姐,江甜也並不是他的妹妹。他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真正的親情,就更不用說來自父母或者長輩的那種感情了。
就像是一束無依無靠的魂,突然飄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裡。這個世界與他熟悉的世界好像什麼都一樣,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
那種孤獨感,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頭。而
“家”這個字,好像也一直都是圍繞著他為核心的。在那個隻有姐姐和妹妹的家裡,江洋在哪裡,哪裡好像才是一個
“家”。直到遇見了安嵊森。他在這個世界中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溫暖和情感。
不想失去,卻硬生生被人奪了去。有人說,江洋虛情假意。一個認識不過半年多的乾爹而已,卻比彆人死了親爹還要痛苦,反應還要大。
沒人知道,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乾爹,而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精神寄托。
安嵊森活著的日子裡,江洋是有安全感的,同樣也是有約束的,是有歸屬的,但安嵊森死了。
江洋的安全感沒了,歸屬沒了。同樣……那份約束也沒了。當他跪著去迎接那些
“殺死”安嵊森的猴子們時。當他在山頂的滾滾烏雲下,嘶啞的唱出那首《智取威虎山》時。
當他滿臉胡茬,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說出那句
“都得死”時。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這個男人的心中已經被仇恨和冷漠充斥著。
一個驚天的計劃在他的心底紮根發芽。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要誰死,他究竟要做什麼。
有人認為,對於安老爺子的死,或許是跟丁雲鬆,曹樹平等人劃清界限,一切公事公辦就算是替老爺子報仇了。
也有人認為,逼死秦洪生,活捉秦勞奇,把史密斯汀槍殺於海邊,就算是解了他心中的怒氣了。
但是從這個男人的內心來說……沒有。遠遠沒有。他的怨氣滔天。如同那天在山頂滾滾襲來的烏雲一般,厚重的一眼望不到底。
“啪”。輕微的打火機聲響起,屋內有了一絲微弱的火光。江洋點燃了一支煙,淡淡的抽著,淡淡的看著那個照片。
隨後點燃了三支香,***了香爐內。
“你沒了。”香煙飄起,熏的江洋睜不開眼睛,但依舊叼著煙,雙手扶了扶香爐:“他們管不了我。”
“沒人能管的了我。”江洋後退半步,拉了把椅子,坐在安嵊森的遺像麵前。
“我說過,我要讓所有參與到那次事件中的人。”
“付出代價。”江洋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說著:“為他們無知的行為,付出代價。”側臉冰冷,在香爐的微弱的火光倒映下,沒有半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