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電工家屬院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生活在這的居民們,其中多半是些老頭老太太們。
原因在於這裡已經被規劃開發新小區了,開發商答應會在拆遷的兩年後給他們進行安置,老人們嫌安置過程太久了,加上不願意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便跟開發商有了爭執。
張大爺就是不同意離開的其中一員,他據理力爭,吵的臉紅脖子粗。
“我們已經到了這把歲數了,活不了幾年了,這老電工家屬院我們熟悉,街坊鄰居也熟悉,吆喝一嗓子能有人打打牌,說說話,冷不丁的讓我們走,我們上哪去?”
“老頭,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拆遷以後可以給你們補償,另外兩年以後也會分給你們安置房,怎麼還油鹽不進呢!”
開口說話的是個頭發梳的油亮的中年男人,大紅色領帶,夾著黑皮包,酒糟鼻,態度很蠻橫,顯然他對這群老頭老太太很不滿意。
張大爺聽後開口道:“兩年後給安置房,到時候我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問題是我們現在去哪裡,總要有個說法!”
酒糟鼻男人眼睛一瞪:“租個房子住唄!還上哪去,聽你這意思,還想讓我們把這兩年的住宿也給你們包了?”
“憑什麼不給包!”
老孫頭怒道:“你拆了我們的房子,弄的我們沒地方去,這兩年我們總要有個住的地方,你們憑啥不給安排!”
“安排了也不去,咱們街坊鄰居一輩子了,互相還能有個照應,突然給我們弄的哪哪都是,地方也不熟悉,人也不認識,怎麼生活啊?想打麻將都湊不上一桌子人!”
“就是,不搬!”
群眾七嘴八舌。
酒糟鼻男氣的牙癢癢:“我再問你們一遍,搬還是不搬!”
張大爺上前一步:“不搬!你能乾啥!”
酒糟鼻男突然發怒,一把抓住張大爺的領子,朝著地上用力一甩。
這一下力道十足,直接把張大爺甩翻在地。
“噗通”一聲,張大爺兩隻膝蓋跪在了地上,頓時紫青一片。
眾人驚呼:“你怎麼打人呢!”
酒糟鼻男罵罵咧咧:“一群老不死的,老子打的就是你們!”
說罷指著張大爺的鼻子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個老東西帶著這群人來鬨,不就是想多訛點錢嗎?我告訴你,少他-媽做夢了,像你這種釘子戶老子見多了!最後給你們三天時間,你們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話音剛落,酒糟鼻隻感覺頭頂冷風直冒,猛然閃躲,一個花盆“哢嚓”一聲砸在地上,陶瓷碎片濺起一地,驚的他一身冷汗。
抬頭望去,隻見筒子樓上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你他-媽的想……我艸!”
話說一半,又是一個花盆扔了下來,直奔腦門兒,這是想要了他的命。
急忙閃躲,花盆沒砸在頭上,正中肩膀,疼的酒糟鼻男嗷嗷叫喚。
剛想罵人,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僅僅是幾秒鐘的功夫,江洋已經出現在了樓道口。
順手抄起一把鐵鍬,邁開大長腿朝著酒糟鼻跑了過來。
酒糟鼻見狀不妙,撒丫子就跑。
一個跑,一個拿著鐵鍬在後麵追,場麵那叫一個壯觀。
直到大門口處,酒糟鼻男鑽進一輛桑塔納中,猛然發動車子離開了,臨了不忘放狠話:“你給老子等著!”
江洋把鐵鍬扔出去老遠,隨後暗罵一句:“弄死你個狗日的。”
上去撿起地上的鐵鍬,回到人群處,彎下身子看了看張大爺腿上的傷,二話不說直接把老頭抗在肩膀上。
“上衛生所包紮一下,磕出血了。”
張大爺趴在江洋的肩膀上道:“爺們兒,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裡。”
江洋嘟囔一聲,沒有理會其他的老頭老太太,直奔門口的小衛生所。
“我的腿不礙事。”
張大爺道。
江洋背著他繼續走:“差點給你摔散架了,還不礙事呢?”
張大爺笑罵:“兔崽子,散架是不可能的,隻是下午不能陪趙大媽跳舞了。”
衛生所裡,四十來歲的女醫生給張大爺處理傷口。
先是用酒精棉清洗了一下,隨後用鑷子把小碎沙石一個個從皮了夾了出來,疼的張大爺齜牙咧嘴。
“疼嗎大爺?”
醫生問。
張大爺不屑:“這算啥,弄你的。”
醫生無奈一笑,搖了搖頭。
張大爺嘴上喊著不疼,讓人家繼續處理,兩隻腿一個勁的往後縮,醫生拉都拉不住。
江洋一把按住了張大爺的腿,看著醫生道:“全身上下就屬嘴硬,彆搭理他。”
醫生笑了:“爺倆?”
江洋反問:“你看我倆像嗎?”
醫生看了看江洋:“電工家屬院的?”
江洋點頭:“對。”
醫生疑惑:“我好像沒見過你?”
張大爺挺不住了:“你趕緊給我弄吧,咋還聊上了!”
醫生在張大爺的腿上摳了摳,笑道:“就問問。”
很快,張大爺的膝蓋被處理了一遍,最後包上了紗布。
下地的時候,張大爺又呲出了牙花子,一瘸一拐,嘴裡也沒閒著:“早就說不用過來看,不上藥不包紮啥事兒沒有,你看這一折騰,疼的下不了地,都不會走路了!”
醫生不樂意了:“老張頭,你這是怪我給你包紮瘸了唄?”
張大爺眼睛一瞪:“可不!”
醫生聽後直接朝著這邊走過來,對江洋道:“小夥子幫我按著他的腿,我現在就給他拆了。”
張大爺嚇的趕緊往後跑,逗得醫生和江洋都樂了。
醫生也隻是嚇唬嚇唬他,見老頭慫了,便去裡屋給病人換點滴瓶子去了。
門口。
張大爺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紅梅煙,抽一根遞給了江洋。
江洋到不客氣,伸手接過,摸了摸兜裡,沒火。
張大爺點燃火機:“你這頂多算是個三等煙民。”
江洋捂著手點燃香煙,抽了一口,並沒理會老頭的貧嘴,而是開口道:“那麼大把歲數了,以後小心點折騰。”
張大爺有些感慨:“倒不是我想折騰,看看這片地方,我在這活了幾十年了,哪哪都熟悉,突然讓我走,你說我去哪?”
二人目光看去,是電工家屬院的一片和諧。
居民們如往日一樣,三兩成群的聚在了一起,打牌,下棋,聊天。
張大爺的眼神有些落寞,也有對未來的擔憂。
江洋想了想,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查一查電工家屬院劃到了誰手裡,開發商是誰,約一下,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