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山頂。
一道倩影從天梯拐角處出現,摘下了運動服上的帽子,烏黑的燙發散落開來。
細微的汗珠布滿了臉頰,脖頸。
烏雲滾滾遮著太陽,天氣悶悶的。
這是瓊華山山頂比較偏僻的地方,平時很少對遊客開放,所以過往的遊客也是三三兩兩,非常的安靜而愜意。
王麗找了一處大石頭坐了下來,有些失落的歎了口氣。
她是來跟遊樂園做交接的,還是田喜提醒自己,瓊華山山腳有一些遊樂園的設備是買下來的,這種資產由於剛買下不久,還沒來得及做出登記,應該沒有被查封。
來了以後才發現,他們低估了執法機關的檢測水平,遊樂園早就被查到了,而王麗來了以後僅僅是簽了個字,辦理交接手續後就被人驅逐了出去。
心灰意冷的王麗覺得有些壓抑,便打算到山頂放空一下自己的內心。
這些日子她努力而拚命的活著,就是為了想用這種充實的感覺忘記浮誇而縹緲的曾經。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拍性感照片散發在各個街頭,隻是為了可以買出去一些內衣。
晚上在楊河村的小作坊裡一針一線,手指上的傷痕到現在還隱隱作痛。白天要做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來到市區裡,跟一群陌生人推銷手裡的內衣產品。
這些人中不乏油膩的中年男人。
每每想起那些遊離於自己身體的眼神,王麗的心中就覺得陣陣惡心。
她把自己打扮的儘量不像自己。
廉價的運動服,十幾元一雙的鞋子,路邊攤買來的女士雙肩背包。
這時她發現原來錢是如此的“值錢”。
三元錢就可以吃上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她會因為是否“加蛋”而猶豫。
但她要努力工作,要賺錢。
最起碼為了自己的媽媽,也不能如此的沉淪下去,生活不會給她喘息的餘地。
最起碼,她和媽媽不能依賴自己的管家田喜而活下去。
從小貴族的精神培養她,依賴身份不平等的人而活著,是恥辱的。
夢一樣的落差仿佛一塊千斤巨石壓在她的心頭,她想起曾經的一切,心中如千萬根鋼針在紮。
曾經世人向往的千金大小姐,眼下是如此的狼狽。
明明不屬於她的債務,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沒人會給她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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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她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說出父親的債務與自己無關這句話的時候,她和媽媽就會被撕的粉碎。
她注定了要在茫茫人海中狼狽的活著,甚至,她連使用自己名字的權力都沒有。
“王麗”這兩個字,成為了天下人的口誅筆伐所向。
儘管彆人沒見過她,不知道她是誰,但顯然叫這個名字是恥辱的,也是敏感的。
多大的笑話。
委屈湧上心頭,王麗沒有流淚,而是看向遠方。
三米開外,一個穿著樸素滌綸褲,深藍色襯衫的老頭猛烈的喘息兩聲,彎腰趴在了巨石上。
他的臉漲的通紅,右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左手不停的在身上翻著什麼。
“呃……”
老人鬢角花白,雙手顫抖的厲害,似乎是喘不過氣來,嘴巴張的很大,眼睛通紅。
王麗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迅速起身走了過去。
“您還好吧?”
王麗半蹲下身子,看著老人焦急的問道。
老人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衣服,嘴巴張的老大,拚命的發出聲音:“藥……”
聲音很小,王麗貼近他的嘴巴才能聽的清。
王麗顧不上那麼多,迅速的伸出右手在老人的身上翻了翻,隨後從他褲子的內膽夾層中翻出了一瓶棕黑色的小瓶子,上麵寫著:莫地奈德福莫特羅吸入劑。
“是這個嗎?”
王麗拿起藥瓶在老人的眼前晃了晃。
老人點頭,想伸手接過,卻發現雙手顫抖的根本不受控製,脖子通紅,嘴巴隻能簡單的發出“啊”的聲音。
王麗迅速打開藥瓶,把吸入口對準了老人的嘴巴。
老人張嘴貪婪的吸著,顫抖的身體逐漸有了好轉。
兩分鐘後。
老人用力舒了一口氣,靠在石頭上輕聲道:“謝謝你了,小姑娘。”
王麗微微一笑:“不客氣,這個您收好。”
老人把藥裝在衣服裡,站起身來,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看了看王麗道:“這裡不是瓊華山的主要景區,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很危險的。”
說罷指了指沒有護欄的山崖。
這裡地勢險峻,甚至能看到腳邊的雲層,石頭的邊緣處就是萬丈深淵,沒有護欄,隻有兩根手腕粗的繩索貫穿而過,中間的縫隙很大,一不小心掉下去,絲毫沒有生還的可能。
王麗站在石頭上,不僅沒有害怕,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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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把腳踩在邊緣,朝著下方看了看,隨後轉身說道:“還好啦,我不怕高。這裡安靜些,而且我覺得景色也比前麵的漂亮。”
老人點點頭,從兜裡摸出一支煙來點燃。
王麗看後蹙眉,一把將煙搶在手裡:“不要命了?哮喘剛發作還要抽煙?你是誰家的老人,這麼不懂事。那麼大把歲數了,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兒女呢?有手機沒有?”
一連串的追問讓安嵊森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是槐花的忌日,他是來看槐花的。
華山節,就是安嵊森定下的節日,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一天熱鬨起來,讓槐花在山頂不那麼孤單。
每年的今日,安嵊森都會獨自一人在日出時分登上山頂,在日落時分下山而去,在槐花的墓碑之前陪她整整一天,卻沒想到天氣的變化讓他突發哮喘,險些出了事情。
好在這個姑娘出現,才沒有讓意外發生。
隻是眼前這姑娘蠻橫的模樣讓安嵊森有些詫異,這分明就是在訓斥自己,要知道,儘管是他那七個女兒也不敢如此對自己說話。
“我……”
安嵊森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王麗微微蹙眉,拿著手裡的煙看了看:“大重九,看你穿著打扮也不是一般的家庭,子女也太不負責任了。趕緊聯係你的家人吧,要是真的在這裡出點什麼事,到時候我可說不清楚。”
說罷,王麗把煙丟了回來,悶悶不樂的坐在石頭上不再說話。
王麗說的沒錯,現在的她很窮,窮到連好事都做不起。萬一這老頭真出點什麼事,唯一有過接觸的王麗肯定是難逃責任,到時候再訛上自己一筆,那可就太酸爽了。
現在的她很倒黴,倒黴到喝口水都小心謹慎,生怕嗆死自己。
心煩意亂的王麗把腿搭在石頭外,懸崖邊,托著下巴發呆,不再理會安嵊森。
安嵊森想了想,開口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乾嘛?”
王麗頭也不回的道。
安嵊森道:“你救了我一命,總要知道你的名字。”
王麗沉默片刻,看著對麵的山峰道:“槐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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