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兩個油紙包放進食盒,然後提著食盒往回走。
剛進門,打開密室,小孩兒就開心的撲了過來,抱著她的腿,仰頭問她:“娘,吃雞,香噴噴。”
許美人詫異:“十一怎麼知道有雞吃?”
李衍聳聳小鼻頭,表示自己聞到了。
其實哪裡是聞到了,他還知道有豬肉脯呢。他日日勤奮簽到打卡,不就是為了血條和這點吃的麼。
“十一鼻子真靈。”許美人提著食盒,牽著他坐到桌邊。然後把食盒打開,把叫花雞拿了出來,撕了個雞腿下來。
然後把雞腿上的肉剔掉,弄碎給他放到軟飯裡拌勻。
確保他不會噎著。
吸取上次吃蜜餞的教訓,許美人也不敢給他吃多了,一頓吃了一個雞腿和塊小肉,又留下了一個雞腿和翅膀給他下頓吃。其餘的就分給趙娘娘和白芷了。
饒是這樣,李衍也很滿足了。
前世他壓根碰不得葷腥,如今他能有香噴噴的雞腿吃,隻恨不得連手指頭都舔一舔。
這簽到係統肯定是知道他上輩子過得太辛苦才綁定他的,讓他得意續命又能吃上美食。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許美人用帕子給他擦拭嘴角後,又一臉慈愛的注視著他。
“好吃,香香。”李衍衝著她笑,那笑容又乖又軟。
想到還有幾日是孩子生辰,許美人摸摸他的頭,笑問:“再過兩日就是十一生辰了,十一想要什麼,娘給你提前準備。”
李衍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軟聲問:“我想曬太陽。”他伸出一隻小指,“一會會就好。”
人不曬太陽是會發黴的,也會容易生病。
他好容易簽到得來的血條可不能又沒了。
這委實算不得什麼大的要求。
但許美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李衍見她為難,咧嘴笑了起來:“娘,不曬太陽,還吃雞。”
許美人心中難受,伸手撫摸他細軟的發:“好,還吃雞。”
次日午時,等李衍睡著了。
許美人就在旁邊繡花,趙娘娘提著食盒來找她,說是剛得的一碟子手撕雞,拿來給十一嘗嘗。
她看過熟睡的李衍後,一回頭見許美人在發呆。於是問:“怎麼,有心事?”
許美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隔幾日是十一生辰,我問他想要什麼,他說想出去曬太陽……”說完又低垂著眼簾,沉默下來。
趙娘娘不解:“他要曬太陽便抱出去,你這副樣子做什麼?”
許美人解釋:“我怕冷宮裡的人瞧見十一,又會有人想要害他。”
趙娘娘:“又不是日日出去,生辰那天避開冷宮裡的人不就好了?”
許美人疑惑:“如何避開?”
趙娘娘:“冷宮廢井那有一座廢棄的主殿,曾經是先皇容妃的住處,沒人敢去那。那主殿的二樓有個露台,十一生辰那天,你帶他摸黑過去,晌午前可以曬到很長的日光。”
“等天黑後,你再帶十一回來。期間我同魏嬤嬤會替你注意點的,確保不會有其他人過去。”
孩子難得有所求,許美人決定冒險一次。
李衍還不知道他娘和趙娘娘的商量,生辰前一天夜裡還鬨著要出去簽到。
她娘借口累了,哄著他早些睡。
李衍狐疑的看著他娘:這神采奕奕的,瞧著不像啊。
但還是聽話的睡了。
睡到雞鳴十分,忽然察覺到有人把他抱了起來。他困倦的睜開眼,瞧見是他娘,於是繼續閉著眼睡了過去。
等過一陣,他聽到木質地板發出的吱嘎聲,才又睜開眼。但眼前什麼也看不見,隻聞到空氣中腐朽潮濕的味道。
他動了動,奶聲喊了句娘。
他娘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十一彆怕,再睡一會兒。”
李衍沒察覺到危險,在搖搖晃晃中還真的又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搖晃他的胳膊,拍他的小臉。
李衍揉揉眼睛,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拉開他的手,擋在了他的麵前。
他睜開眼,就有一縷陽光從指縫間露到了他的鼻梁上。
他眨巴著眼睛,透過指縫看見了回藍高遠的天空,以及初升耀目的日出。
現在是白天?他現在在外麵?
李衍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扒開擋在他麵前的手。仰頭讓日頭完全照了過來。
他嘴角笑容擴大,轉而看向他娘,然後又伸手指了指天上。
他娘笑道:“十一,生辰快樂,你不是說要曬太陽嗎?”
李衍雙眼彎了起來,在他娘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起身,趴在欄杆上沐浴陽光。
他人矮,墊著腳也看不到露台以外的東西,所以也不怕人看見。
更何況這座主殿的露台在背麵,前麵是一排稀疏的樹,再往前就是掖庭了。
隨著紅日一點一點的升起,日光完全將李衍籠罩,本就蒼白的肌膚被照得幾乎透明。
他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骨頭裡的濕氣都在蒸發。這種暖感是夜裡完全沒有的體驗。
他舒服的眯眼。
身後的許美人瞧他這麼開心,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這次冒險值了。
母子兩個就在這小小的露台上待到午時,午時一刻,魏嬤嬤偷偷過來給兩人送飯。午時後,太陽往西邊去了,儘管曬不到了日頭,李衍還是挺開心的。
隻是越接近傍晚,溫度越低,太陽落山後,還刮起了大風。
許美人把兒子抱到二樓廢棄的屋子裡,然後護住。
儘管裹緊了小鬥篷,李衍還是覺得有些冷。
天完全黑下來後,趙娘娘提著燈籠來了,腳邊還跟著那隻橘貓。三人一貓,沿著長長蕭瑟的宮道往回走。
一場冬雨毫無預兆的襲來,趙娘娘暗罵一聲,許美人裹住兒子快步往回跑。
饒是三人跑得再快,還是淋了一點雨。等回到小破屋,洗了熱水澡,李衍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夜裡果然就發起了高熱,生辰當天彆說吃雞了,喉嚨喝水都疼,整個人都燒得迷糊。
這次病來得又急又凶,病了大半個月之後又病了兩次,最後一次都咳出血來了。
李衍發現,隻要他的血條足夠長,他怎麼病都死不了,最多就是沒有質量的活著。
倒是他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抱著他說不該帶他去看日出的,整個人一下子瘦了許多。
李衍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淚:“娘,不哭。”隻是擦著擦著他就睡著了。
許美人替他掖好被子,趙娘娘朝她做了個口型,兩人輕手輕腳的往外走。
等走出密室,趙娘娘歎了口氣才問:“對於十一,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許美人顯然沒想過的,她隻是想兒子活著。
趙娘娘看她茫然的表情有些無語道:“十一身體差,即便你再小心,在冷宮他也活不長。他那身體,需得錦衣玉食的養著、人參靈芝的供著才成。他本就是皇子,你應該讓他恢複身份。”
許美人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遲疑:“但有人想要十一的命,十一出生那日就差點死了。”
趙娘娘道:“隻要這個人不是皇上,十一出去就比待在冷宮好。”
許美人眸色暗淡:“從前我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皇上,但這兩年我想了許多。當初我懷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宣旨那日給我診脈的太醫和汪總管。也許是宮裡某個妃嬪想要孩子的命,也許那個人就是皇上。”
她又把父親牽連進糧草貪汙的案子說了。
“皇上大概不想要一個犯下大罪妃子的孩子吧。”
趙娘娘:“是也不是不必瞎猜,我們試上一試就知道了。”
許美人疑惑:“如何試?”
趙娘娘眸裡冷光閃過:“那小馮總管是前馮總管的乾兒子,瞧他近日聽到冷宮鬨鬼害怕的勁兒,定是知道什麼。等十一好了,去嚇他一下,管保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