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軍師之令
“孔明臨去之前,曾說軍師諸葛聞德已經在數月之前江東給他留下了一個可以斬將摩天的人。如今發兵在即,到底此人在何方?”
“難道雄姿如臥龍,智謀齊天如諸葛軍師,也會跟我開一個天大的笑話?”
“如今勢成騎虎,有進無退。若江東此戰不能勝,從此元氣大傷,隻怕再也不能與荊州聯手抗曹了!”
“不論主公還是周瑜,都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報此相戲之仇……”
魯肅低頭沉思,一步步前進。想起數日之前,那個月明星稀之夜,也是這樣跟隨諸葛亮從吳候宮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府邸,心中感慨不已。
那個時候,兩人誌同道合,一起說服吳候起兵。如今孔明已經回歸荊州,自己也因為諸葛軍師的推薦而成了東線軍師。
可是……
一股孤單悲涼之意襲來,看著眼前的重重迷霧,魯肅忽然有了一種迷茫不祥之感!
“孔明,如不在,讓我如何指揮三軍!”
魯肅抬頭駐足,仰天長歎一聲。
“哈哈!”
“前麵歎息者,莫非臨淮魯子敬麼?”
身後傳來笑聲,一人高聲問道。
“是誰?”
魯肅不經意間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往後定睛觀看。
隻見身後不遠之處,一個高大的身影,頭戴鬥笠,身披黑色的鬥篷,手裡提著藜杖,正微笑看著自己。
此人麵色黝黑,隱藏在霧氣之中,天色又陰晦,遠遠看去全是模糊的一團黑,隻有幾點牙齒的白,勉強分辨出臉麵的位置。
“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跟蹤於我?”
魯肅怒聲喝問,右手伸入懷中,緊緊的握住匕首的刀柄。
他雖是文官,卻並非文人。雖不像甘寧、太史慈那樣騎馬縱橫,殺人無算,但私下之中,也多有練習武藝,三五個尋常人,也放不到他的眼裡。
“孔明曾說子敬禮賢下士,央求我來助你。因何今日相見,不但毫無誠意,反而欲行兵凶耶?”
黑影哈哈大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魯肅的身子一震,放入懷裡的手不由的放下了刀柄,垂在腰間。
“莫非閣下便是孔明口中可以斬天屠龍的大智?”
黑影朗聲大笑:“斬天屠龍,無乃太過!但我視合肥三十萬曹兵,如草芥耳!”
魯肅狂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既然如此,台駕遠來辛苦,可乘坐我的車馬,暫且入府,再做商議!”
魯肅急忙招呼身後的車馬,將轎廂打開,命令隨從扶著黑衣人上車。
黑衣人也不謙讓,將藜杖棄在路邊,上車去了。
魯肅親自走在一旁,跟隨著車馬而行。
隨從和府前守衛之人,看到吳候宮的紅人,剛剛被拜為江東副都督的魯肅竟然步行跟隨,載著一個陌生人回府,心中驚異不絕。
如此派頭,便是周瑜歸來,也不敢這樣相欺!難道車中之人,比之大都督還尊貴?
難道是吳候的至親?
吳國太?還是吳候之妹孫尚香?
但不管是誰,都沒有單獨前來魯府的道理……
眾人各有猜測,非止一人。
……
“在下龐統,拜見魯副都督!恭喜!恭喜!”
內室之中,黑衣人脫去鬥笠,解下披風,走到魯肅麵前,躬身行禮說道。
龐統!
鳳雛先生龐士元?
魯肅震驚!
沒想到傳說中的鳳雛,眼前的這個虯髯黑麵、貌不驚人的漢子,便是荊州諸葛聞德數月之前留給江東的智囊!
“你……果然便是鳳雛先生?”
魯肅顫聲問道。
龐統微微一笑,伸手撣了撣披風上的水滴:“虛有其名,忝列其中。讓天下英雄恥笑了。”
“魯子敬拜見鳳雛先生,還望鳳雛先生多多指教!”
魯肅大喜,上前到了龐統麵前,躬身行禮。
“哈哈!果然孔明之言不虛,江東也隻有子敬伱一人,可如此對我了!”
龐統急忙還禮,與魯肅分賓主落座,笑著說道。
“我家主公禮賢下士,四方豪傑贏糧影從,紛紛來投。豈能說無求賢之名?周公瑾更是求賢若渴,若知鳳雛先生蹤跡,恐怕早來拜會了。”
魯肅整頓杯盤,替龐統滿了一碗清茶,笑著說道。
龐統搖搖頭:“我看未必如此。”
不多時,酒菜擺上,極為豐盛。
魯肅雖然一夜未眠,但此時得遇大賢,精神不困,反而抖擻更勝平時,殷勤勸酒,不時布菜,招呼的極為熱情。
“江東大事,準備的如何了?”
酒過三巡之後,龐統放下手裡的酒杯,正色問道。
魯肅從袖中拿出一紙書劄,放在龐統麵前:“東部兵馬,合計約莫六七萬,鄱陽周公瑾差程普、甘寧二將,引領三萬兵馬來支援。合計不超十萬兵馬。錢糧補給,倒是不足為慮,合肥地近柴桑,供應極為靈便。”
龐統拿起紙箋看了看,點頭說道:“合肥原有兵馬二十萬,四方彙聚過來的,約莫十萬,合計當在三十萬以上。兵馬懸殊甚大。不知你家主公,可有破敵的方略了?”
魯肅歎了口氣,搖頭說道:“通宵達旦的商議,並無良謀。我本無帶兵的經驗。昔日孔明留書推薦,諸葛聞德軍師力保,主公才命我為軍師。可笑我才疏學淺,怎可當得這三軍之師?”
“一切還望鳳雛先生教我。”
魯肅親自端起酒壺,替龐統再次滿了一杯。
龐統接過酒杯,與魯肅對飲,然後說道:“我此來不過是助子敬退敵,麵上還是子敬之功,此事想必孔明早已與你說過了。”
魯肅一臉羞愧之色:“孔明早已吩咐,鳳雛先生隱藏在我幕府之中,並不現身,不會為外人所知。就算今日你到我府中,也不會流傳出去。但請先生放心。隻是魯肅白白占了鳳雛如此彌天大功,心中惶愧難安。”
龐統哈哈大笑,將酒杯高高舉起,一飲而儘,豪氣迸發:“舉手之勞而已,何足道哉?諸葛聞德麵對曹操百萬大軍,猶然不懼,我江東人力財力皆要勝過荊州多矣,何懼三十萬烏合之眾!”
但他心中卻在想:我此舉不為證明給世人,也不為通過此役在江東飛黃騰達,立住腳跟。我要讓諸葛聞德知道,我非等閒之輩!你趕出出荊州,是你的損失!
魯肅心情愉悅,龐統的到來,令他心裡的負擔頓消,看來孔明之言,言出必行,誠不我欺!
如此看來,諸葛聞德曾說合肥之戰,江東必勝,也絕非虛言了!
回身吩咐家下,再添菜來,務要豐盛!
“如今三軍齊備,我主孫仲謀也已準備好,親征合肥。不知鳳雛先生有何吩咐?隻管說來,我言聽計從。”
龐統放下手裡的杯筷,眼中忽然閃爍著無限殺氣,正色說道:“兵貴神速,不可遷延日久。最多三日之內,務要啟程,越快越好!”
“隻要準備充分,我方早發一天,便多一成的勝算!”
魯肅再次震驚!
果然高手之見略同!不論是諸葛聞德還是諸葛孔明,也曾反複強調,此事務要緊急,打的便是一個和曹操比拚速度的時間差!
如今龐統入來,也是如此說!
“鳳雛放心,我明日入吳候宮,便請主公入軍中,最遲後日一早,三軍齊發,往合肥挺進!”
魯肅心情激動,站起身來,仰然說道。
大戰!
一觸即發!
樊城。
自從軍糧充足之後,眾將百姓,皆安心守城,建築堡壘,修葺城池。原本經過上次對戰之後的所有破壞全都更新完畢。
且趙雲所部的五萬軍馬,如今和南蠻王的兵馬打成一片,友好相處。南蠻王的象兵和野牛兵,駕駛牲畜耕地開墾。而樊城的五萬兵馬,則在眾將的帶領之下,負責播種和灌溉,彼此配合,相得益彰。
隻因南蠻王所處的南疆多山地,士兵多以狩獵采食為主,居家種地者反而不多,對於中原的糧食播種,皆是外行,不如當地居民熟悉此道。
這一日,南蠻王帶領祝融夫人,帶來洞主和兄弟孟優,在趙雲的府邸閒談備戰之事。
曹操再次南下,攻破新野的事傳來,南蠻王興奮不已。
久定思動,南蠻兵早就按捺不住寂寞,屢次要求出戰,複奪新野了。隻是沒有軍師諸葛明的將令到來,任何人皆不可輕舉妄動,這是趙雲和南蠻王都三令五申的嚴令,任何人都不得違抗。
“子龍,襄陽有軍令下來了!”
眾人正議論之間,伊籍領著一名襄陽的斥候匆匆走了進來。
‘哦?’
趙雲抬頭,便看到了一名紅衣斥候,一身風塵,腰間懸著招文袋,跟隨在伊籍身後。急忙站了起來,快步上前,到了斥候麵前。
自從孫乾在軍師諸葛明的任命之下掌管了荊州的斥候係統。進行改革更新,條目繁多,其中一條,便是斥候衣著的顏色。赤橙黃綠,根據事情的緩急依次而行,紅色衣著,可見信息萬分緊急了!
“孫大人囑咐,務必親自交到趙將軍的手中!”
斥候輕輕拍打了幾下招文袋上的塵土,從中取出一隻紅色的信封和一個紅線纏繞的畫軸,遞給趙雲,一臉嚴肅的說道。
趙雲接過信封和畫軸,揮手示意伊籍將斥候引領下去,緩緩的轉身,一邊打開信封看著,一邊坐回原來的座位。
“子龍,要開戰了麼?“
南蠻王孟獲看到趙雲堅毅的臉上略過一絲驚異,忍不住問道!
“再過數月是不能開張,我的禦獸營便要完蛋了!“
每日安逸,又無崇山峻嶺可以攀爬訓練,禦獸營中原本食肉的虎豹豺狼們也在逐漸失去銳氣和血性,南蠻王的話倒也並非虛言。
趙雲將書信看完,折疊好揣入懷中,
“子龍,什麼情況?不知軍師可有什麼指示?”
魏延忍不住站了起來,眼睛盯著趙雲。
“是否差派我們星夜進兵,複奪新野?”
文聘右手緊緊的握住刀柄,眼中迸發出異樣的光芒。
他們這些沙場悍將,寧可終日馳騁廝殺,也不喜歡過安逸太平的生活。自從曹操上次退去,已有月餘,何況樊城現在兵強馬壯,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準備廝殺了!
“軍中可有易容之術?”
趙雲環顧眾將,並未回答眾人的問題,反而張口問道。
魏延和文聘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知趙雲又是打的什麼主意,兩人各自搖頭:“我樊城軍中,恐怕並無通曉此術之人。也許襄陽城中,會有高人略懂此術。”
忽聽祝融夫人笑吟吟的開口說道:“我南疆山野粗鄙之人,多靠打野為生。埋伏隱跡,必要易容化妝,若無此術,早就餓死了。能化虎豹豺狼,樹乾木樁,自然也能化人。不知道子龍將軍所說的易容之術,是要化什麼?”
趙雲點頭說道:“如此最好。”
說話間將手裡紅線纏繞的畫軸打開,略看了看,伸手遞給祝融夫人,轉頭看著蒯越說道:“你去軍中,挑選一個身材與文仲業相差不大的俊品兵丁,交給祝融夫人。命他照著畫像之人去描繪。”
略一停頓,繼續強調道:“此事務必加緊辦理,不可遲延。軍師嚴命,你也知曉。”
說罷回頭又對南蠻王孟獲說道:“恐怕這件事還要辛苦夫人親自督辦,不知可有不便之處麼?”
祝融夫人溫婉一笑,盈盈起身說道:“舉手之勞,子龍何必如此見外?你們且在此閒談,我與蒯異度出去即刻辦理此事。”
孟獲點了點頭,祝融夫人與蒯越一起出去了。
待二人出去,趙雲重新歸坐。魏延急切的問道:“到底事體如何?新野淪喪,那可是主公昔日棲身之地,難道便這麼算了?”
文聘笑著說道:“聽說守把新野的乃是曹賊手下第一猛將許褚,文長,你不怕麼?”
孟獲聽到,霍然站起,高大的身軀猶如一尊石碑相似:“許褚?第一猛將?我剛來樊城的時候。領兵前來攻打咱們的先鋒不就是許褚麼?還曾把俺兄弟孟優揍了一頓!”
“俺倒要親自會會他!”
魏延哈哈大笑,斜眼看著文聘:“我雖不是許褚的對手,但有南蠻王足以敵之!他的虎賁騎雖然厲害,但是在南蠻王的象陣營麵前,恐怕也如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
趙雲轉頭看著南蠻王,沉聲說道:“給你試劍的機會!但卻不是攻打新野!”
“打哪裡?”
南蠻王的眼中忽然散發出野獸一般的濃鬱殺氣,那是對獵物的搏殺興趣!
“莫非是打宛城?數十萬軍隊,可夠俺們三軍大快朵頤的了!”
數十萬兵馬,在他的眼中竟然猶如一群待宰的羔羊,除了蹂躪殺戮,對他絲毫沒有威脅!
但趙雲又搖了搖頭,將剛剛收起的信箋取出,從頭至尾又看了一遍,這才說道:“軍師曾說:‘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眾將口中重複著,不知道軍師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蒯良歎息了一聲,喃喃說道:“原來軍師如此厚德載物,不過是想讓曹操安分守己,莫要侵略而已,始終不想趕儘殺絕……”
聽到“軍師”兩個,南蠻王眼中凶獸一般的目光忽然變得暗淡,便如一個已經入魔的大惡之人,忽然得到了佛祖的點化,瞬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軍師教化之恩,俺一輩子都忘不了。若無好生之德,我南疆數十萬生靈,早遭滅族矣!”
趙雲起身走到南蠻王身前,見他凶煞的臉上此刻滿是溫情,似乎已經陷入了對軍師諸葛先生的回憶與感激當中。
“蠻王,軍師之令,命你擇選一隻精銳,也不需多少,數百即可,往北一趟,執行任務。但須讓曹操兵馬一看,便知是我樊城的兵馬!”
南蠻王聽到趙雲的話,猛然醒過神來,哈哈大笑,恢複如常:“這有何難?一切交於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