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增兵合肥
魯肅此言一出,顧雍立刻感覺被針對,麵色一沉,躬身說道:“主公,事實未能確認之前,萬萬不可妄動刀兵。三軍發動,糧草器械,消耗巨大,且興兵犯境,影響惡劣。不如先等調查清楚,再做決定。若真如孔明所言,則我興兵討之,也是正當防衛,先下手為強。不致落人口實。”
孫權低頭沉思,不發一言。
魯肅轉頭看著顧雍,淡淡一笑說道:“元歎。為何曹操興師攻打我們,便是應該,便不怕落人口實。我們主公興兵,便如此戰戰兢兢了?主公曆三世之基業,竟也如此的粗鄙微薄麼?又且!戰機稍縱即逝。豈能等你慢慢調查,再做決定?我隻怕等我江東的斥候調查清楚,曹操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將我柴桑包圍的水泄不通了!”
顧雍一時語塞,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驚訝於一向溫文爾雅,沉默寡言的魯肅,今日怎麼突然伶牙俐齒,口若懸河起來了!
諸葛瑾看著魯肅如此從容答對,瞬間仿佛看到兄弟諸葛亮的影子,往前走了一步,溫聲問道:“子敬。曹操移師合肥,可有證據?戰機不可錯事,我極認可。但顧元歎的意思,不可輕信於人,妄動刀兵,也不無道理。戰事一開,兵馬、戰將、糧草,不一而足,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魯肅微微一笑,轉身看著諸葛瑾道:“十數日之前,江夏大捷,東線主帥張遼一戰成擒,如今成了劉備的階下囚。兩萬轉移到合肥的曹兵,也被俘虜。難道他的信息,還不如我們?何況荊州與江東,盟友也!若非受諸葛聞德軍師所差遣,你弟諸葛亮也不願來柴桑。”
魯肅說話之間,目光掃過眾臣,最後又落在吳候孫權的臉上:“曹操兵馬掩殺,柴桑早晚歸屬他人。臥龍先生不忍看到江東淪落,所以才不願前來!”
這些話,正是昨夜諸葛亮見孫權的時候所說,現在舊事重提,魯肅正是在用諸葛亮之計,拿捏孫權。
江東之事,最後還是要孫權做主,若孫權意誌不堅定,大事難成。
而孫權最為關心的,並不是何人得勢,何人掌權。而是祖宗的基業,如何能得以延續,自己的地位,如何能鞏固。
諸葛瑾語塞,轉頭看了顧雍一眼,仿佛在說:如此重要的訊息,我江東竟然不知!可見斥候碌碌無為,也許合肥增兵,確有其事,隻是調查未明罷了。
張紘突然開口說道:“諸葛亮之言,也是一麵之詞,難道他說荊州已經擒了曹仁、夏侯惇、徐晃等曹營諸將,我們也信?子敬!你也太信得過荊州了!劉備織席販履之輩,若不是靠著坑蒙拐騙,如何能拿得下荊州,如今與我江東平起平坐,還結為聯盟,簡直土雞變鳳凰!”
太史慈在旁,聽到張紘如此說,心中有氣,冷冷說道:“英雄不問出處!大丈夫出身寒微,又有何不可?昔日漢高祖斬白蛇起義之前,也不過是一個亭長。兵仙韓信,也有胯下之辱的時候!難道他們二人的成就,便不如那些錦衣玉食,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紈絝麼!”
魯肅急忙伸手製止太史慈,轉頭望著張紘,淡淡說道:“恐怕諸公還不知道,江夏大捷,乃是我江東大都督周瑜和關羽配合作為,難道連大都督周瑜的話,也信不得了麼?”
張昭低聲說道:“然則也從來未見公瑾來書陳說此事。”
孫權忽然說道:“公瑾一心為國,並無私念。他不貪賞賜,不慕功名,所以並未提及此事。這些孔明昨夜已經說過。”
“孤的大都督,卻需要讓一個外人來替孤澄清。公瑾辛苦在外練兵,朝內卻有諸多非議之詞。孤之過也……”
孫權仰天歎息,隻覺多有對不起周瑜之處,心中羞愧難安。
兩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下。
魯肅心中著急,盼著孫權火速決斷,立刻動兵。然而江東氏族擔心柴桑用兵,地近他們的氏族,不但糧草花銷需要他們承擔,而且兵馬的衝擊,對於他們氏族的產業運營,也會造成不小的影響。所以執意反對,不肯動兵。
直到中午,兩方依然難分高下,互相之間無法說服對方。
太史慈本是武將,見文臣之間口角不絕,唾沫亂飛,早就忍耐不了了,卻又不得不強行隱忍。
“主公,孫伯符將軍曾說:‘外事不決可問周瑜’,主公何不飛馬傳書,問計大都督?雖然麻煩,早要強過這毫無意義的爭辯!”
太史慈心中對於魯肅的觀點極為認可,卻又沒法說服江東氏族,而且他也知道,江東氏族所考慮的,多是自己的利益。整個江東除了周瑜之外,無人能震懾得了這些老頑固。
孫權轉身說道:“昨夜子時,孤已經私派八百裡精騎,前往鄱陽請教公瑾去了。想必午後一早便能回來。且等下午再議!”
眾臣各自散去,專等下午。
……
“孔明,真是如你所言,那群老頑固,我真要吐血!”
魯肅回到府中,見諸葛亮正悠閒的坐在簷下的躺椅上,微閉雙眼,輕輕搖著羽扇,身體微微晃動,極為舒適的樣子。
“可有結論了麼?”
諸葛亮聽到魯肅的聲音,緩緩起身,笑著說道。
魯肅皺眉搖頭,歎息說道:“誤國者,庸人也!我不知死於何地!”
諸葛亮哈哈大笑,伸手拉過魯肅,將他輕輕的按在躺椅上,讓他休息片刻,一邊說道:“你這樣說,也有失偏頗。一塊爛葉也有他的用處,何況於人?若無這些氏族維持,江東的經濟未必如此的繁榮,民生未必如此的滿足。糧草未必如此的充實。若江東皆是周公瑾,恐怕四方擾攘,征戰不休,民力疲困,早就滅亡了。又何來的如此繁榮局麵?”
魯肅氣息稍微順滑了一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但我江東也為負了他們,哪個不是錦衣玉食,朱門大戶,位高權重?隻是當此危亡之際,他們卻固執己見……”
諸葛亮輕搖羽扇,站在簷下,眯著眼笑道:‘這有何難?我給你出個主意,保管他們不再執拗。’
魯肅翻身而起,湊到孔明身邊,急切的問道:“什麼辦法!快說來我聽。”
諸葛亮附在魯肅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魯肅大喜!
二人一起用過午飯之後,魯肅依舊乘車駕往吳候宮議事去了。
吳候宮裡,孫權依舊端坐在上,卻依然是不發一言。
在臣下未分出勝負之前,他絕不表露自己的立場和觀點。
就如第一次曹操南征的時候,在周瑜斬殺陸績,立誌抗曹之前,孫權從來沒有在氏族麵前承認自己傾向於主戰!
張昭首先開言說道:“依老臣之見,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不宜動兵,還是以西線大都督鄱陽兵馬為主,策應荊州劉備,以荊州為主戰場,我們資助錢糧,也並非不可。但開辟合肥第二戰場,需要慎之又慎。”
顧雍立刻支持:“合肥縱有些許兵馬,也是曹操防備我柴桑進兵的屏障。若我因此而主動發兵,挑起東線的戰端,才是真正的惹禍上身。他荊州為何不主動出擊,攻打宛城?卻來讓我們去撩虎須,真是可笑!”
張紘悠哉說道:“我江東精兵,皆在鄱陽,戰將也都在周瑜掌中,說要興師,如何興師?難道讓我主公親征不成?還是要我們這些老臣,抗刀掄槍,上陣殺敵?你也是文官,莫不如你也上陣,做個軍師如何?”
他說話之間,目光落在魯肅身上,矛頭一轉,將魯肅轉成了打壓的對象。
在江東氏族看來,周瑜不在柴桑,魯肅儼然成了周瑜在主公孫權身邊的代理人,既然他們惹不起周瑜,莫不如打壓魯肅,以此來作為對抗周瑜的態度體現。
“不須你們上陣殺敵,我一身一命,皆許主公!”
太史慈聽到張紘之話,氣的元整怒目,厲聲喝道:“隻要主公一聲令下,太史慈願即刻提調兵馬,準備攻敵!江東除鄱陽水軍之外,柴桑也有數萬之眾,隻要士氣足夠,可以破敵。若是人人自危,毫無戰意,縱然是百萬之眾,也不過是酒囊飯袋,壓馬的肉球,毫無作用!”
太史慈作為柴桑唯一的戰將,負責護衛柴桑吳候宮的安全,雖然並沒有崇高的地位,但卻是實權派,在孫權麵前說一不二,張紘倒也不敢徹底得罪他。
魯肅想起孔明囑咐的話,接著張紘的話茬應聲說道:“隻要主公下定決心,動兵前往,魯肅不才,願隨軍聽候驅馳!”
張紘冷笑不語,抬頭看著天花板,旁若無人。
魯肅不看五大謀士,轉頭到了階下,拱手麵對孫權說道:“主公!若不興兵,先下手為強。等曹軍糧草備足,三十萬大軍如洪水覆壓而至,柴桑如何抵擋!”
“柴桑淪陷之期不遠,到時候整個江東都不再姓孫!”
孫權勃然變色,眉頭豎起,虯髯抖動,似乎心頭有無限的怒火想要宣泄,卻終究又在無聲之中恢複了平靜。
魯肅察言觀色,暗地裡佩服孫權的定力超乎常人,更佩服諸葛亮算計準確。看來還需從謀士身上動手。
五大謀士互相對視,除了諸葛瑾之外,二張與顧雍闞澤都是江東大戶,產業極多。聽到魯肅說到江東極有可能淪陷,不知道是真是假,心裡也暗地裡驚慌,但他們還有一線希望,若曹操真的下了柴桑,占據江東,則他們便可以徹底擺脫周瑜的束縛,沒準在曹操麵前還能博得一官半職,最起碼可以保住自己的勢力。
在他們看來,短時間內號召柴桑的兵力攻打合肥,是自尋死路。還不如安穩度日,等到不得以的時候,再論生死。說不定曹操不過是虛設疑兵,也未可知。
他們之所以當初放棄求和的執念,最終答應周瑜的聯盟抗曹之事,也是因為曹操的兵馬在宛城,戰事在荊州,絲毫不影響他們在江東的產業。
最多不過是支援一些糧草而已,這些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不疼不癢,無足輕重。
“數日之前,我江東氏族籌集的糧草,已經運抵樊城。”
魯肅繼續說道:“曹操屯兵宛城,原本是打算以少數兵力吸引荊州和鄱陽湖的兵馬,等待樊城缺糧兵亂,南蠻王的戰騎反戈一擊,荊州內亂之際,他們在趁虛而入,拿下荊州。”
“卻沒想到我江東氏族開明大方,積極相應。如今樊城糧草已足,曹操氣的七竅生煙。聽說其愛將千裡駒曹休還死在樊城!”
“如今曹操聽說樊城的糧草來自江東,氣的吐血三鬥。我想他移師合肥,多半也是想要來替曹休報仇了。”
孫權佯裝大驚,怒聲問道:“資助樊城糧草?你們因何不稟報我知?惹下如今這麼大的禍端!”
張昭震驚,急忙跪下,其他四名謀士,也隨之跪在一排。
張昭叩頭說道:“糧草一事,老臣們也曾稟報主公,那時主公正忙於他事,便說此事讓老臣斟酌處理,不必稟報。”
“此事……此事子敬也可以為我們作證。”
張昭說話之間,回首指了指魯肅,目光之中帶著幾分期盼救助之意。
魯肅心中暗笑,看來主公已經傾向於出兵了!
因此急忙上前說道:“魯肅可以作證。且張閣老親自帶頭籌措糧草運往樊城,實為表率,主公不可罰,隻可獎勵。非止江東,如今荊州百姓,也多感激江東氏族們的幫助呢!”
荊州百姓都已知道?那又豈能瞞得了駐紮宛城的曹操!
合肥兵馬若來,不管放過誰,斷然不會放過他們這幾個帶頭籌糧支援樊城的老氏族了!!
四大謀士對望了一眼,心裡惴惴不安,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可是江東之大,又能逃亡哪裡?往西逃,是周瑜的兵馬,水火不容!
往南是山嶽族人,數年之前被周瑜帶兵平定了叛亂,雖然現在相安無事,但骨子裡積怨很深,落到他們的手裡,生不如死。
思來想去,還是這裡最安全,最舒適!
沉默片刻之後,張昭終於說道:“既然臣等爭執不下,不如此事便全由周公瑾做主。主公派往鄱陽的八百裡斥候,想必也快回來了!”
“報!”
“鄱陽八百裡急報!”
吳候宮內侍手捧文書,快步走入。
孫權急忙轉身,雙目炯炯,往前邁了幾步,一把抄起文書,捏在手裡。
“合肥之事,臣已儘知。主公當聽諸葛臥龍之言,急速準備,克日興師!”
“柴桑之兵,足有五六萬之眾,臣亦派甘寧、程普二將,領兵三萬,馳援柴桑,書發之日,兵亦發出。太史慈乃世之猛將,主公可重用之,其他事宜,未能詳儘者,可多問孔明、子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