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曹劉大戰,至我江東何地!
許昌,丞相府內。
曹操置酒擺宴,與夏侯惇、荀彧對坐而飲。
“許昌人心惶惶,氏族爭相偷逃,防不勝防。幸虧丞相到來,我心稍安。”
荀彧用枯瘦的雙手捧起酒杯,向曹操敬酒說道。
曹操看到雖然不過月餘的功夫,荀彧比之昔日自己的南征離京的時候,又瘦削蒼老了許多。
“前線的糧草、朝廷的安寧,皆賴文若調度安排,我該謝你才是。”
“況且若沒有你的千裡投書獻策,以流言遲滯馬超的推進速度,我哪裡能有機會提兵回許昌?你我珠聯璧合,配合天衣無縫。隻要咱們同心協力,天下無往而不利!”
曹操舉起酒杯,會同夏侯惇,三人一起碰杯,一飲而儘。
“荀令君不必擔心,明日我便提兵往四門巡視,但有敢擅自出城逃亡者,不論王侯將相,一應按律治罪!”
“這些王八羔子,平日裡享樂的時候,比誰都心安理得。等到朝廷為難的時候,他們卻溜得比誰都快!”
夏侯惇氣憤的說著,提起酒壺,給丞相和荀令君各自滿了一杯。
“這倒必不,非但不必,從明日起,撤去禁令,但有想要出城者,隨意放行!”
曹操微微一笑,舉起香茗,輕輕的砸了一口,細細的品著滋味。
“丞相,您說啥?您之前不是說,對於出逃許昌的氏族,要嚴加管束,必要之時可殺一儆百,絕不寬宥的?怎麼這個時候,反而又變了……”
夏侯惇困惑的看著曹操,不知道丞相又是什麼打算。
“丞相,禁令一解,猶如兵敗。兵敗如山倒,難以阻遏。若任由許昌的氏族出城,爭相效仿,許昌恐怕不須十日,便要成為一座空城了……”
荀彧抬起疲憊的眼睛,盯著丞相深邃的雙目,不知道丞相所行何計。
正在此時,忽然丞相府的校尉入內奏道:“啟稟丞相,曹休入見複命!”
曹休?
夏侯惇和荀彧睜大了眼睛,心中略過一絲不安!
曹休乃是丞相在宛城的時候,遣去許昌外城設防阻遏馬超軍馬的先鋒官。為何卻突然來到了許昌?
難道是已經與馬超交鋒,吃了敗仗?
因為以曹休的三千鐵甲虎騎,不可能一戰而擊退馬超的二十萬西涼鐵騎。而若是堅守城防,縱然有事,也隻會遣一使者入京陳奏,豈有擅離職守,親自來許昌的道理?
唯一的解釋就是兵馬吃了敗仗,前線守把不住,親自入京謝罪,請求丞相從輕發落。
“丞相,我即刻提本部兵馬出城,堵住曹休撤退留下的口子!曹休年紀尚輕,還望丞相從輕發落,戴罪立功。”
夏侯惇與曹休有血緣至親,唯恐丞相以公治公,追究曹休的失職之罪,因此急忙將酒杯放下,站了起來,便要帶兵出城。
荀彧也顏色更變,雙手輕輕顫抖著握住手裡的酒杯,轉頭看著曹操說道:“丞相,夏侯將軍雖然英勇,但兩千騎兵杯水車薪,難以拒敵。還望丞相趁著敵人未到,火速出城,前往宛城大營,調遣軍馬,掌控三軍!”
“荀彧願效死命,固守城池,等待丞相領兵前來!”
荀彧清楚,若許昌陷落,將是天塌地陷的震驚,不但許昌的氏族會震動,大漢天下也將迎來大變,當此危情時刻,隻有掌握住軍權,才能留得一線生機,所以著急的催促曹操儘快出城,回宛城掌管軍馬。
“哈哈,不必著急,曹休此來,必有好消息給咱們,且先乾了這杯,在宣他入府!”
曹操鎮定自若,絲毫不亂,那隻握著酒壺的手穩如泰山,甚至連一丁點的顫動都沒有。
夏侯惇和荀彧麵麵相覷,強忍著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寫過丞相賜酒,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傳曹休入府!”
曹操看到夏侯惇和荀彧的酒杯俱已經見底,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府內的校尉說道。
校尉應聲而下,出到外麵。
“曹休拜見丞相,幸不辱命,完成丞相交托的任務,特來複命!”
過不多時,曹休戎裝鐵甲,遠遠的走來,已經能聽到他的甲胄之聲,隻見他手握寶劍,來到丞相的麵前,躬身說道。
“吾家千裡駒,果然不凡!”
曹操看到曹休身材魁梧,麵容英俊,器宇軒昂。轉頭看著夏侯惇和荀彧,讚賞著說道。又轉頭看著曹休,淡淡的說道:“具體事情如何,可詳細說來。”
一邊說著話,一般命侍奉的下人再添一張椅子,一套餐具。
曹休並未就坐,依舊站在那裡,朗聲說道:“我千裡奔襲,直插敵後,偷襲馬超的運糧軍馬,火燒他在陽平的糧庫。最後與韓遂大戰一場,重傷韓遂。本欲取他首級,但敵人的援兵到達,因此不敢戀戰,急匆匆撤退而回。”
曹操哈哈大笑,連連點頭說道:“好!極好!”
“雖然不能斬殺韓遂,也足夠他西涼震驚,日夜不安的了!請坐,可飲酒數杯,待他日班師,在眾將麵前,再行賞伱!”
曹休並未就坐,依舊拱手,再次說道:“出此之外,還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馬超軍馬,已經於三日之前,拔寨起行,班師退回西涼失去了。”
“馬超之危,從此刻開始,已經完全解除了!”
曹操手撫長髯,哈哈大笑,絲毫沒有驚喜之色,仿佛這件事情,他早已知曉。
夏侯惇和荀彧卻再次當口,猛然醒悟!
原來丞相早已料定了馬超軍馬必退,所以才著令從明日起,許昌解除禁令,所有官商氏族,平頭百姓,皆可以自由外出許昌。
“丞相神算,決勝千裡。真是令我等大開眼界了!”
夏侯惇激動的說道。
荀彧的臉上也露出了多日未曾出現過的喜悅和輕鬆之感,長長的吐出口氣,一句話疲態儘顯:“許昌氏族,終於可以安心的留在許昌,不再日夜的想要往冀州去。”
“老臣到今日,終於可以將一個完整的許昌,交還給丞相了!”
說話之間眼角濕潤,那兩顆珍珠一般的淚滴,在眼裡來回打轉了數遍,終於控製不住滾落在地上。
二十年來軍旅生涯,這還是他第一此這樣的喜悅和激動。
曹操忽然站了起來,走到荀彧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文若,你勞苦功高,這這捷報,就是孤送給你的禮物!”
“哈哈!”
許昌之危化解,荀彧第一次發出了十多年未曾有過的大笑之聲。
……
江東,柴桑的吳候宮裡。
吳候孫權,一樣置酒擺宴,但席上之人並未到來。隻留下他一個人,一邊看著一道道菜絡繹不絕的端上宴席,一邊凝神側頭,思量著事情。
“主公,我在鄱陽,正準備往荊州去見劉備和諸葛聞德,便收到了主公的急報,因此兼程而來。”
就在宴席的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宮外傳了進來。
聲音敦厚而和順,聽著耳朵都舒服。
來吳候宮不需要稟報的,天下之憂兩個人享有如此的特權,但這聲音從容和緩,多了一份長者的祥和,少了一份周瑜式的狂傲和不遜。
“子敬?”
“快快請坐,我正等你!”
孫權聽到這個聲音,急忙起身,快步而出,將來人的手臂挽住,並肩入席。
“謝主公!”
魯肅能受到如此的恩遇,受寵若驚,帶著幾分惶恐的說道。
“你先坐下,我有話與你商議。”
孫權引領魯肅入席,等他在下手的座位上坐定了。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日早班堂會。張昭等謀臣,建議我下令公瑾,即刻發兵,攻占長沙郡,並趁著銳氣濃厚,更進一步,趁勢拿下蔡瑁盤踞過的桂陽三郡。”
“我心中猶疑不決,因此特請子敬來此,叩問子敬。
孫權親自拿起酒壺,將溫好的酒給魯肅買上一杯。
但魯肅從聽到第一句話開始,已經嚇得麵如土色:“主公,孫劉聯盟抗曹,這是既定的政策。為何今日突然變動,要背負毀約背盟的罪名?”
孫權搖了搖頭,慢慢的說道:“曹操在樊城吃了敗仗,铩羽而歸。如今屯兵宛城,要與馬超絕雌雄。”
“眾謀臣說,曹操雖然兵多將廣,但失敗之師,士氣匱乏,自顧都不暇,豈有再進攻荊州之力?”
“我們昔日所以將長沙郡讓了出來,不過是迫於曹操南下的壓力,以退為進,將荊州劉備拉攏過來,作為曹操南下征討江東的絆腳石而已。如今利用價值已經失去,又何必再跟他們客氣?荊襄九郡,是父親和哥哥昔日朝夕想要占領的要地,我輩豈能懈怠,不思進取?”
魯肅抬頭,看著孫權,孫權的目光忽然迷離,不與魯肅的目光相接,反而不住的遊走,看往彆處。
“主公,但請以實相告。真正想要奪回荊州的,是主公您。還是所部的江東氏族?”
魯肅忽然放下酒杯,正色問道。
“這個……我……”
“他們……”
孫權吞吞吐吐,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但這樣的情形,似乎已經是給了魯肅最好的回答。
“劉備能以五萬之敵,逼退曹操五十餘萬大軍,其強大的戰鬥力和戰鬥意誌,豈是我江東之兵可具備有的?”
魯肅強行控製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還有樊城的那二十萬南蠻王的三軍,難道主公認為,我江東同樣有機會能全滅南蠻兵,斷了南蠻王的基業?”
孫權定了定神,低聲說道:“南蠻兵凶惡,洗好自由,無拘無束。這樣的兵馬,隻能征戰沙場,卻無法終日窩在城池之內,久必生亂,不足為懼。”
“劉備兵馬雖然不多,但戰力卻不弱。我也深知,但我依舊以為,我江東有與劉備平分荊州的資格。為何卻將荊襄九郡,都給了他,咱們卻寸土未得?我父兄若泉下有知,恐怕也會責備於我。”
魯肅忽然抬起頭,看著孫權,語氣平淡的問道:“主公,你是不是覺得,曹操和馬超的一場大戰,曹操便不會在南征了,咱們也不需要利用荊州劉備,作為曹操南征的緩衝區了?”
孫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馬超的西涼鐵騎,不次於南蠻王孟獲的奇兵,戰力極強,又且本次出征是為了報仇而來。三軍將士,莫不鬥氣十足。”
“這一場大戰,縱然不能令曹操一敗塗地,魂飛魄散。至少也能令他元氣大傷,十年之內,不敢再侵略他國。”
孫權繼承父兄遺誌,經略江東,自荊州劉景升主政時期,便時常侵略江夏,試探荊州的實力。
其後,蔡瑁張允弄權,荊州逐漸走向衰落,孫權心中竊喜,令周瑜往鄱陽湖練兵,等待著機會,吞並荊州。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身在新野的劉備,以微弱之勢一日一夜連下十七座城池,占據了襄陽城,迫使荊襄的氏族,紛紛逃往南方各郡。
又在三天之內,攻下南方三郡,斬殺蔡瑁張允。
這令錯失良機的孫權後悔莫及,想要攻打劉備,奪回荊襄,卻沒想到自己的兵馬尚且沒有行動,曹操的五十萬兵馬已經搶先而行,直取樊城。而且更要命的是,曹操竟然將曹衝之死,歸咎與江東的身上,立誓要先滅荊州,再征伐江東。
所以這個時候,曹操兵敗而退,他才有了重奪荊州的願望。
“馬超有勇無謀,底下雖然戰將強悍,但卻缺乏一個縱橫南北的輔佐軍師。更要命的是,馬超的二十萬兵馬,並非全是他的心腹親信,反而大部分都是鎮西將軍韓遂的舊部。”
“因此我料定馬超絕非曹操的對手,早晚必敗。馬超一敗,再調轉馬頭,繼續他的攻克荊襄,覆滅江東的大計政策。”
“此刻曹操的退兵,不過是權宜之計。一旦恢複了兵員士氣,必會變本加厲,攻打荊襄江東!”
孫權略微皺眉,抬頭問道:“依子敬所言,孫劉兩家,還是要友好相處,共拒曹操?”
魯肅伸出兩個指頭,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二十年的既定國策,不可輕易的更改廢除。若乾年後,如果我江東有人背棄這項國策。江東荊州,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孫權沉吟半晌,忽然站了起來,緩緩說道:“若馬超戰敗,西涼退兵。我願謹守承諾,與荊州劉備,再次協力抗曹!”
正在此時,忽然門外來報!
江東斥候的急報!
“西涼馬超,未到許昌,糧草為曹操所差三千鐵騎焚毀。糧草無以為繼,三軍隻好退兵。如今二十萬兵馬,全部退入西涼!”
孫權大驚失色,目光閃耀著盯著魯肅:“子敬,你料事如神。早已算定了馬超不會贏!”
忽然滿臉愧疚之色,走到魯肅麵前,深施一禮:“若非子敬提醒,我險些犯下大錯!孫劉聯盟必須堅持下去。”
魯肅緊皺的眉頭並未完全舒展,此刻依舊低頭不語。
他所憂心者,主公孫權對荊州垂涎欲滴,一直耿耿於懷。隻恐下次自己不在身邊,或者先行辭世的話,無人規勸的孫權,會不會再次對荊州發起吞並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