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尋路回來，說離這不到二十裡地有一家驛站，挺大，就是位置比較偏，沈清明帶隊趕到時，天已經黑了。
小凡被唐昊扶下了馬車，一落地，抬眼就望去驛站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的燈籠，那串在一起的樣子，就像七哥曾給他買過的冰糖葫蘆，咬一口下去冰脆酸甜，想想就口水直流。
當然，他也沒隻想著吃，還瞪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那賣力識字，念道：“馬聖...”
深深吐了口氣，好像不對……
一旁正從車上提東西的唐昊聽後一愣：馬聖？
繼而望去燈籠恍然大悟，那是驛站的驛！
唐昊眉頭黑線，這孩子居然不識字？
想著，背後倏地冒出冷汗，急忙去捂住小凡又要張開的嘴，“可彆再念了，讓你七哥聽到非掘了那屠夫家祖墳。”
小凡心思單純，對此不明就裡，倒沒覺自己怎麼樣，隻覺掘彆人家祖墳可是損天大的陰德，便一臉肯定地回道：“唐大哥放心，我一定看好七哥，不會讓他乾缺德事的！”
唐昊：“……”我挺不放心的。
沈清明落好馬栓，回來後看到唐昊前腳提著行禮走了，跟避禍的兔子似的，可小凡還在門口一直傻乎乎的杵在那。
“咋不進屋呢？不冷嗎？”
小凡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七哥，我不冷，我想等你一起。”
沈清明緊了他身上的裘絨鬥篷，寵溺一笑，轉臉就四六不著地將手臂搭在小凡肩膀上，“小弟這麼懂事，七哥請你吃酒如何？”
“啊？”小凡說：“七哥，我不會喝酒。”
沈清明嘴角勾笑，一步三晃地問：“多大了？”
“十三。”
“十三呐。”沈清明滿腦袋烏七八糟，對於喝酒這件事上，他是打算帶壞一個是一個，並極其厚顏無恥地質問道：“小小年紀不會喝酒？像話嗎？”
小凡：“……”
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小小年紀不是該讀書識字習武嗎？喝酒難不成也是件正事？
“七哥…”
“走走走…”沈清明推著他進門，“所謂頭可斷，血可流，臨死抿口二鍋頭，無常小鬼繞著走，閻王麵前不低頭！哈哈。”
小凡邊走邊問：“這是誰說的？”
沈清明滿嘴胡謅：“夫子說的。”
……夫子聽到得氣死。
今日臘八，出行的人很少，驛站有點冷清，廳子裡隻有零散的幾桌人，床鋪夠用，沈清明吩咐手下吃完飯都儘快休息，明兒好趕路，他自己倒是偷偷帶小凡去開小灶。
“夥計，一壺燒酒，兩斤牛肉，一盤水煮花生，再來…”沈清明看了看小凡，一臉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下嘴的表情，笑了笑，便問：“想吃什麼？”
小凡立刻多雲轉晴，揚起一張笑盈盈的臉，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傻憨憨地說：“臘八粥，放多多的糖。”
“粥有什麼可喝的？”
“臘八喝碗臘八粥，冬天就不會凍掉下巴，不怕冷了，赤腳大仙都喝，七哥你也得喝。”
赤腳大仙？小時候哄他睡覺講的故事到現在還念念不忘的…
“好。”沈清明衝他無奈笑笑，對夥計說：“再來兩碗臘八粥，多放糖，隨便幾道小菜。”
夥計將飯菜酒水一應端來，沈清明還沒拿起筷子，小凡眼珠子都快掉進去了，他雖不識幾個字，倒還算識禮數，兄長不動筷子，他就眼巴巴瞅著，饞的直流口水也不動。
沈清明笑道：“想吃就吃，在七哥跟前沒那麼多講究。”
好，沈清明話說完後腸子都悔青了，小凡閃電般出手，吃飯如似餓狼搶食，眨眼功夫，碗就見了底。
再一會兒，舔起了碗底。
“……”
沈清明忙上手製止，簡直丟死人了，瞧了瞧周圍，還好沒什麼人注意他們，不然還以為是從哪來的小叫花子。
他也沒顧及小凡的麵子，低聲斥道：“丟不丟人，多大了，還舔碗！”
小凡也不往心裡去：“餓了，臘八粥真香。”
沈清明彆看平時碎嘴了些，可聽音卻密的很，從細微的話語中就能察覺出小凡這些年在飯食上受了不少苛待，不然也不會瘦的像個蘿卜。
他將自己的那碗推給了他。
小凡也沒謙虛，就著小菜一會兒又全喝了。
“還餓嗎？”沈清明問。
小凡沒回話，隻是眨了眨眼睛。
沈清明命夥計又端來兩碗，讓他可勁兒造，小凡不負所望，敢情是口吞山河，大殺四方，最後用袖子摸摸嘴，連打了幾個飽嗝，舒坦了。
沈清明老父親一般的目光看著他，問道：“這回…飽了吧？”
小凡笑嘻嘻說：“還行。”
“......”
兩雞腿，三盤菜，四碗粥，五個茶蛋，全都吃了，然後來了句還行？沈清明表情複雜地笑笑，而後默默歎了口氣，真是半大小子如狼似虎。
自飲自酌了幾杯酒後，隔桌的幾個人開始舉杯推盞，越發刮躁。
撇去一眼，看穿著打扮像是京都來的差役，碰上了老友，多飲了幾杯開始不知深淺。
“你們聽說了嗎？太子權前一陣子誤闖了忘川湖，回來後大病了一場，清醒後性子都變了。”
“性子變了？怎麼回事說說？”
“最近宮裡都再傳，這太子權多了一項…那方麵的嗜好...”
“嗜好？啥嗜好？”
說話的男人身子壓低了些，聲音也低了：“龍陽之好。”
是個人都愛聽八卦，小凡也不例外，他在一旁聽不清，便扭過小腦袋豎起耳朵聽，卻被七哥大手掌給扳了回來。
不過那一句‘龍陽之好’還是被他聽到了。
他又眨起了那雙大眼睛翻去頭頂，樣子傻呆呆的，心裡犯嘀咕：聾羊是什麼？聾了的羊羔？那個叫什麼的太子為啥喜歡聾耳朵的羊？
小凡看向七哥，剛揪起小嘴問出個‘聾’字，又被七哥一手給捂住了，撅屁股拉幾個糞蛋都知道他要問什麼。
兩人互相瞅著對方，沈清明噓聲說：“吃你的花生米。”
說完，忽而那幾個醉酒的差役又發話了，很是幸災樂禍：
“這個事我知道，宮裡都傳遍了，聽說是在藏書閣偷偷辦事，被人聽去稟告了萬歲，隻可惜萬歲趕到時，人沒抓到，那相好的聽見動靜翻窗跑了，好家夥，據說滿地的狼藉，太子…一身的汙穢，可惹了聖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