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幾乎是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態度,把這個妹子轟出辦公室的。天知道再繼續下去,她還會有多少虎狼之詞冒出來。
妹子倒也不生氣,臨出門前還麵帶詭笑,挑釁似的回頭道:“我是真不懂,汪樂遠那家夥怎麼會被你嚇得跟孫子似的?就這?”
就這?
短短兩個字,竟似還充滿了失望,壓根沒有想象中疾風暴雨的衝擊啊!
江躍感覺自己有點對不住老洪,給老色批丟人了。
離開這個交易站後,江躍便回到那個接頭點。
今天會有接頭人來見老洪,具體什麼事情,目前還不得而知。
這也正是這個組織的嚴密之處,除了開會,哪怕有事,也不會提前告知。
還是那兩個接頭的人,一切程序都跟上次差不多。
有了上次的經曆,江躍自然更加輕車熟路,配合他們。
這次的車程沒有那麼久,十幾分鐘後,便抵達目的地。根據江躍暗中記下的線路,這次跟上次完全不是同一個地方。
這次到的地方,居然是一個私立中學。
不過這個學校現在根本沒有學生,也沒有老師,整個校園空空如也,看上去頗有些荒廢的樣子。
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江躍多少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隻是跟著接頭人一直走,來到一棟六層的實驗樓。
在一間辦公室裡,江躍發現裡頭還有兩個人,而且這兩人的麵孔並不陌生,上次開會的時候都見過。
同樣是滄海這個部門的四星級骨乾,他們當時開會的座位,離江躍的位置也並不遠,因此江躍有印象,也記得他們的名字。
這兩人見到“老洪”進來,也不感覺到奇怪,都是微微頷首表示打招呼。
看得出來,這個組織紀律很嚴,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也不宜搞得太熱絡,容易犯忌諱。
三人到齊後,辦公室裡間推開,滄海帶著幾個隨身保鏢從裡頭走出。
“都到了。”滄海麵帶微笑,目光掃過他們三人。
江躍微微有些奇怪,就他們三個人麼?滄海這個部門,手底下四星級的骨乾可有一大堆,單獨叫他們三個來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要清算他們吧?
江躍心裡琢磨著,表麵上卻不動聲色,讓自己看上去較為平靜。
其實他甚至能感覺到,另外兩人同樣心裡惴惴不安。
作為四星級的骨乾,他們在底下做事,誰的手腳都不可能絕對乾淨,滄海老大要是挑刺,分分鐘能挑出一大堆來。
要是因為這個原因清算他們,還能讓他們被清算了也沒話可說。
“嗬嗬,都放鬆些,這次把你們叫過來,有幾個要緊的事。當然也不是單獨叫了你們三個,其他人,都會分批過來。你們三個,最近表現不錯,業績也完成得很漂亮,值得表彰一下。所以呢,你們上次申請的內部勳章名額,都已經審批通過了。同時,組織還額外獎勵你們三個機動名額,可以任由你們自己處理。隻要你們覺得是可造之材,可以按照你們自己的意誌來決定給誰。到時候直接上報組織即可。”
哦?
江躍心裡頭鬆了一口氣。
居然是表彰?
江躍很清楚,這個組織的審核非常嚴格,要成為組織內部成員,必須得到組織頒發的勳章。
看來老洪這家夥的工作果然是乾得不錯啊。
不但報上去的名額都通過了,還得到了額外的名額?
江躍莫名其妙就想到了汪麗雅那個妮子。
不會這麼巧吧?
那丫頭剛提出三個條件,上頭就送上三個額外名額?這豈不是瞌睡遇到枕頭麼?
“當然,這機動名額你們也彆當做人情胡亂送,這是很嚴謹的問題。不是特彆靠譜的成員,引進來可能會有反作用。到時候可彆連累到你們頭上。”滄海大佬警告著。
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可能我說出來,你們可能就要緊張了。我們這個部門,出現了叛徒。”
連同江躍在內的三個人,都是麵色一變。
在組織內,叛徒的下場是非常慘的。
因此,這兩個字,非常敏感,簡直就是毒蛇猛獸,從滄海大佬口中說出,讓人不可避免就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哪怕心裡沒鬼,清清白白的人,也難免會感到恐懼。
這年頭,是不是叛徒,還不是上麵一句話?
江躍心裡暗暗吃驚,該不會是衝著老洪來的吧?
按說也不至於啊,老洪這邊的叛變如此隱蔽,他供出來的那些官方線人,一個都沒去動,也沒去打草驚蛇,怎麼可能暴露?
如果是針對老洪的話,他一進門應該就被控製住了,怎麼會先表彰一番,再提叛徒這件事?
這不符合正常邏輯。
“你們彆擔心,根據組織一貫的考察,你們三個的忠誠度是屬於級彆非常高的,所以也是頭幾批被我接見的。這次叫你們來,隻是想讓你們掏掏心窩子,說說心裡話。你們覺得哪些人可疑,有哪些證據,都可以說說看。咱們對事不對人,隻要是有道理的,都不會因言獲罪。你們每個人的話,我們都會保密。不管涉及到誰,絕不會暴露出去。”
“老楊,你在這裡資曆最老,要不你先帶個頭?”
滄海大佬直接點名,他口中的老李,是一個五十左右的漢子,一頭板寸看上去很是乾練。
老楊並沒有扭扭捏捏,想了一下道:“我一直懷疑那個陳銀杏有問題,但是我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
“哦?總有原因吧?不然平白無故為什麼是她?”
“她太勾人,站在她的位置上,似乎沒必要這麼勾人吧?一個女人如果總表現出一副勾人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彆有動機?而且,她還私底下跟我套近乎。我是不吃她這一套的。組織不允許咱們這些人私底下交往過密,她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原則。為什麼她私底下要套近乎?這個動機也很值得懷疑。”
“不錯,老楊很有原則。”
“老洪,你怎麼看?”滄海大佬忽然望向江躍。
要是滄海大佬頭一個就問江躍,江躍沒有心理準備,恐怕還真會有些手忙腳亂。
這短短幾十秒時間,江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他估摸,滄海大佬一定是掌握了一些什麼,不然絕不會無緣無故有此一問,而且先通過老楊的口中交待出陳銀杏。
這個信號也隱隱說明著一些什麼。
“我也懷疑陳銀杏有問題。”江躍毫不猶豫,開口道。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滄海大佬一定知道陳銀杏的問題,至少知道陳銀杏私底下約見過老洪。
如果江躍這時候不交待出陳銀杏,說不定當場就要惹出麻煩來。
還有另一種可能,那陳銀杏壓根就是組織安排的一出戲,是對其他四星級骨乾的考驗,她那些出格的言語,那私底下的串聯,其實是組織授意她那麼乾的。
她隻是一塊試金石。
倘若是這種情況,江躍同樣得交待。
要是不交待,豈不是等於包庇陳銀杏?豈不是等於代表他包含私心?
滄海大佬嗬嗬一笑:“老洪,怎麼你也覺得陳銀杏有問題?該不會又是跟老楊一樣的看法吧?”
“不,我是有證據的。這個陳銀杏,私底下約了我好幾次。我一開始以為隻是喝酒,同時……我……我承認對她有那麼一點點非分之想,所以糊裡糊塗就赴約了幾次。酒也喝了,騷話也說了。可是,事實根本不是我想象中那樣。陳銀杏多次試探我,想套我的秘密……我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
滄海大佬還沒說話,老楊卻是皺眉道:“老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如果是第一次還說得過去,都去過幾次了,你為什麼不上報?說到底你還是有私心,想一隻腳踏兩條船嘛?”
江躍萬萬想不到,剛才還微笑打招呼的同僚,居然轉頭就咬人,而且還咬得特彆狠。一開口就是大帽子扣過來。
江躍忙叫屈道:“我又沒上她的當,什麼機密都沒吐露,每次都當是酒話一笑而過。而且,起初我是覺得,她比較有野心,是想在組織裡頭快速往上爬,想把我的業績也往她那邊搬。也就沒往叛徒這個方向去琢磨。”
“嗬嗬,老洪,這個借口有點站不住腳吧?”老楊怪笑著,“野心不野心,滄海大佬難道不懂判斷?你但凡上報了,上頭自有決斷。”
滄海大佬倒是擺擺手:“好了,老洪沒有泄露機密,這就說明他很有警惕心,對組織也非常忠誠,雖然有點小瑕疵,還好沒有釀成大錯,倒也不用求全責備。不過老洪,下回可不能再這麼含糊了。”
“是是,是我被陳銀杏的美色衝昏頭腦,抱有那些不該有的幻想。”
“嗬嗬,老洪啊,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這方麵有點不節製啊。”滄海大佬淡淡笑道。
“是是,我一定改。”
滄海大佬又問最後一人:“老任,你怎麼看?”
“我跟陳銀杏不熟,沒有交集,她可能也看不上我,沒有私底下跟我套近乎,所以她到底什麼情況,我無法評論。但我要說一下老楊,我覺得老楊你也有點不正常。”
老楊頓時惱了:“特麼說陳銀杏,你好端端咬到我頭上來乾嘛?”
“滄海大佬,咱們是對事不對人吧?”老任也不跟老楊吵架,而是望向滄海大佬。
“沒錯,對事不對人。老楊你也彆跟爆仗似的,一點就著。得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老楊氣鼓鼓道:“我對組織的忠誠天地可鑒,有人懷疑我,那就跟拿刀捅我一樣,我難受!”
“嗬嗬,彆胡思亂想,都是自己人,咱們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你放心好了。老任,你但說無妨。”
“是,我為什麼說老楊不正常?我負責的幾個糧食交易站,很多時候閒著,我會親力親為,親自去跟那些交易者聊天,了解情況。我至少遇到十幾批交易者,他們都提到了某某交易站的人,喜歡向他們打聽其他糧食交易站的情況,打聽得還挺詳細,什麼交易規模,具體地點之類的……就是因為打聽得多了,那些交易者害怕惹禍上身,不敢再找他們做交易,紛紛轉投其他交易站。我當時心裡就覺得奇怪,各個交易站都是獨立個體,彼此不牽涉,不往來,這不是基本的原則嗎?為什麼有人這麼愛打聽?還打聽得這麼詳細?有什麼意圖?到底是誰?”
“後來,我查了一下,知道那個愛打聽的交易者負責人的名字,正是老楊那邊的手下骨乾。所以,我就想知道,這到底是老楊的意思呢?還是他那個手下骨乾私底下的行為?打聽這些到底想乾什麼?而且打聽得這麼詳細,讓人很難不產生不好的聯想啊!”
“放屁!我根本不知道這麼一回事,你說是誰?誰打聽的?把名字爆出來,把那些交易者叫來,咱們當麵對質!”老楊聽了一肚子的氣,好不容易等到老任閉嘴,當場就炸了。
滄海大佬麵色一沉:“老楊,你急什麼?隻要你不心虛,就給我穩當點。誰也汙蔑不了你。”
隨即又沉聲問道:“老任,你說的這一切,能不能擔保真實性?”
“我可以擔保,要是有半句假話,組織怎麼處罰我都行。”
好家夥,這兩人居然乾上了。
江躍之前還有些擔心,可彆因為陳銀杏的事牽扯太深,導致現場翻車。
現在看來,另外兩人顯然也各懷鬼胎,各自不和。
這兩人狗咬狗,反而讓他的處境變得輕鬆了些。
不過江躍的樂觀還沒持續多久,滄海大佬發話了:“老楊的事,回頭我們再當麵對質。咱們先來說說陳銀杏的事。”
“老洪,如果陳銀杏再約你,你繼續去。放心大膽去,這是我授權你的行為。你去摸摸她的底,不妨與她虛與委蛇一下,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想法。適當的時候,可以越一下界,透露一些東西給她,試試她的反應。”
江躍心裡頭一鬆,果然,滄海大佬還真知道老洪跟陳銀杏私下來往的事。
隻是,陳銀杏到底有什麼想法,現場具體聊了什麼,終究掌握不到,因此對陳銀杏的具體情況,還是缺乏核心信心。
這是要讓老洪去當臥底啊?
江躍一時間覺得局麵就像一鍋亂燉,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