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風很大,呼嘯著咆哮著,吹得旗幟和衣服都獵獵作響,雖然蘭溪感覺自己已經穿著很厚實的棉衣了,卻依然被風吹了個透心涼,凍得她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淌,還要強裝鎮定,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並且這裡的風不同於南方的風那般溫柔,那是親媽,輕撫臉頰,這可是後媽後媽,“啪啪”打臉的那種,所以被稱之為“剛風”,她的發絲和衣袍一同在風中翻飛,像是轉眼就會被風吹飛起來的蝴蝶。
幸好徐仁沒有聊太久,他很快就跑過來了,咧開大嘴笑著對蘭溪說道:“走吧,我帶你們過去,你們的東西都在哪裡?要不要我多帶上一些人去幫忙?”
說著就四處張望,一副正欲喊人的樣子,蘭溪急忙攔住了他,“那個徐將軍,不用不用哈,就那裡,馬車裡,在下剛說過的,不是太多。”
蘭溪指著不遠處的三輛馬車弱弱說道,說來也是慚愧,確實是有些少了,可他們真的已經儘力了。
三個男人隻能一人駕駛一輛馬車,這種路況下她和琉璃掌控不了馬車,容易出事,還有一點就是他們人少,若是馬車太多容易成為被搶劫的目標,他們護不住的。
蘭溪的空間裡雖然也還有一些糧食和藥材,但就算把那些全部都搬出來,也是杯水車薪,所以,空間裡的物資她暫時不打算動。
徐仁看到馬車後確實有些失望,轉念一想,有總比沒有好,兄弟們都還餓著肚子呢,再說人家小兄弟能在這個時候千裡迢迢冒著來送人頭的風險送來糧食藥材,已經是忠義無雙了。
這個朋友他老徐交定了。
徐仁用力拍了拍蘭溪的肩膀,深深歎氣道:“有心了,兄弟!”
蘭溪被他拍得半邊身子一矮,咬緊後牙槽才生生挺住,艱難扯動嘴角朝他笑了笑。
一路過去,蘭溪也正好向他打聽了一些事,比如剛剛喊他過去的那位將軍,是京城塞過來想掙些軍功回去好安排官職的世家子弟,本事沒有,脾氣還大,可偏偏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也很是無奈,因為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那位李將軍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意見?”蘭溪問道。
“意見談不上,就是……。”徐仁臉都憋紅了,他本不想說,可蘭溪都問了,他又不善說謊,隻得無奈道:“就是我說你們千裡迢迢從京城帶了一些糧食和藥材過來,我要帶你們去上交給祝將軍,他說不用交給祝將軍,直接交給他就可以了,我沒同意,就爭論了幾句,所以惹得他有些不高興,就這樣,跟你們沒關係,兄弟,你彆介意啊。”
蘭溪了然的點點頭,軍中的彎彎繞繞她不懂,但人性大都差不多。
“兄弟,不瞞你說,這事若是放在以前,我恐怕不敢多說,真就如了他的意。可現在老子才不怕他呢,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老子每天都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打仗,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呢,老子怕他做甚?隻敢躲在後方的縮頭烏龜,竟然還敢妄想私吞兄弟們的口糧,做他的狗日的白日夢去吧!”徐仁憤憤不平罵道。
蘭溪跟劉一手心裡都突突一跳,對視了一眼問道:“徐將軍覺得這關口守得住還是……?”
“叫什麼將軍將軍,多見外,直接叫徐大哥就行了。兄弟,大哥是個直性子,實話給你說了吧,等下你們卸下物資後,也不要停留了,直接原路返回吧,有多快跑多快,有多遠跑多遠,你們都是好人,好人不應該枉死,聽大哥一句勸。”這番話,徐仁說得特彆鄭重嚴肅。
“剛剛我家公子說這關口易守難攻,隻要再堅守上些時日,敵人便會不戰而退了,徐將軍不是也讚同嗎?怎麼現在又說這番話呢?”劉一手不解問道。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沒錯,不但我們知道,對麵的敵人也很清楚,可是我們拿什麼去堅守?每天都會大量的將士傷亡,朝廷卻沒有派兵來支援,就連糧草補給都沒有,上戰場的將士們餓著肚子,如何有力氣去拚殺,受傷的同胞們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隻能等死。
該走的都走了,你看看隻剩我們這些人了,我們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國破家亡,隻能先走在眾人的前麵了,就算國破家亡,死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也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徐仁說著說著臉上便老淚縱橫了,他趕緊抹了一把臉,紅著一雙眼睛說:“讓兄弟看笑話了。”
蘭溪對徐仁,對堅守邊境的戰士們由衷的心生敬佩,她雖然是女子,卻也有一腔熱血,忙說道:“徐大哥大義……。”
突然響起的號角聲打斷了蘭溪的話,徐仁臉色一沉,瞬間全身緊繃,蓄勢待發,急聲說道:“敵軍又開始攻城了,你們快找地方躲起來!”
話音未落,人已經跑遠了,剩下他們這幾人一時有些茫然,緊張又焦急,劉一手看著蘭溪欲言又止。
蘭溪知道他想說什麼,她也急啊,原本計劃是,等把糧食和藥材都妥善上交後再登上城牆去仔細觀察觀察,總能從曆史中總結出一些有用的經驗,希望能守住北疆這道觀察非常重要的關口,然而……。
於是說道:“劉老爺子先彆急,我們先去把馬車放好後,我與你一道上城牆。”
“不可!丫頭你不能去,刀槍無眼,讓鐵牛留下保護你們,我獨自一人去便可!”劉一手沉聲說道。
趙鐵牛眼神焦急,緊握大刀的手青筋暴起,他想上城牆,他想去殺敵,他堂堂七尺男兒,不能眼睜睜看著同胞戰死,而自己當縮頭烏龜躲在後方。
可是,可是……,他又不敢讓蘭溪她們兩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獨自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若是蘭溪出事了,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啊…!”趙鐵牛煩躁地大吼一聲,恨不得把手中的一把大刀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