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氣得手都開始發抖了,他覺得蘭溪就是故意說這些話來氣他的,但看著她燦爛的笑臉,一派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樣子,又不像是在做戲。
“你看看你,有小姑娘家家的樣子嗎?開口議親,閉口賣女,成何體統?這些話是你一個小姑娘能說的嗎?也不嫌害臊,再說,怎麼就扯上賣女了?丫頭年紀到了,誰家的不得議親?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老村長嗬斥完,背著雙手轉過身去,一副不想看蘭溪的樣子。
“給大丫議一個都可以當她曾祖的老男人,這不是賣女是什麼?”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呢,匹夫也有匹夫之怒!
那天大丫過來找蘭溪說了張翠蘭給她議親的事後,蘭溪當時安撫住了大丫後,就立即去找了周長生。
周長生聽人傳話說蘭溪過來找他,他急忙丟下手中的活就快步出來了,因為蘭溪平時沒事很少去作坊,既然專門跑到作坊來找他,那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結果隻聽到說要給大丫議親!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給蘭溪解釋了幾句,就是他說過的那些話,大丫虛歲也有十二歲,可以相看著了。
蘭溪也說了,正常相看是沒有問題的,但她不信張翠蘭會給大丫找什麼好人家。
周長生讓蘭溪不要多想,還說不要對張翠蘭抱有那麼大的惡意,就算張翠蘭不靠譜,但大丫還有親爹呢。
不說親爹還好,一說親爹蘭溪更不放心了,正欲跟周長生再仔細說道說道,然而周長生說了一句你當妹妹的不要操心姐姐婚配之事,她有父母長輩,婚姻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懂嗎?
然後就轉身走了,隻留給了蘭溪一個匆匆的背影。
真是,日了狗了!
蘭溪是越想越氣,如果這個時代女子真就十五歲嫁人,她也不會傻到要以一己之力去對抗整個朝代的人倫,強留大丫,萬一留老來留去結果把年齡留大了,真嫁不出去了,那大丫還不得恨死她啊,到那時她跟大丫就不是親人而是仇人了。
她隻是覺得大丫這輩子就算要嫁人也一定是嫁她喜歡並且也喜歡她的人,再不濟,隻要有她在一天,至少也要為大家尋一戶忠厚良善、待大丫好的人家。
蘭溪氣不過又去找了老村長,她想張翠蘭的為人、品性村裡人儘皆知,老村長總不會跟周長生是一樣的思想了吧?!
如果老村長也覺得不能太早給大丫議親,至少能給周玉柱兩口子一些壓力,並且還能勸勸周長生,隻要周長生反對,周玉柱兩口子就不敢亂來了。
然而等蘭溪說完自己的憂慮後,老村長竟被逗得哈哈大笑,蘭溪被笑得莫名其妙,差點沒忍住爆出優美的國粹來。
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難道在他們這些人眼裡就是一個笑話嗎?
在古代,婚姻之於女子,是第二次投胎,是新生命的開始,具有非常非常重大的意義好嗎!第一次是沒得選,第二次不但不能由自己做主,難道還要被人為的推進火坑嗎?
“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怎麼說起婚配之事也不見你害羞?”老村長樂嗬嗬道,“這事我可管不了哈,再說天經地義的事,我去管它乾嘛?”
“我說你一個小丫頭不懂,就不要瞎摻和啊!哎,二丫,你看你姐姐開始議親了,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啊?哈哈…,原來是小姑娘懷春了。嘿,現在知道害羞了?不急不急哈,等你年紀到了,我們自然會為你尋得一位如意郎君,到時候啊,我跟你祖父一定會為你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定不能讓你在婆家受了委屈……”
蘭溪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聽了頭兩句後,她就轉身跑了,老村長的聲音在她身後越來越遠。
他娘的,這都什麼人啊?!不但沒有尋得幫助,還被狠狠的取笑打趣了一番,呸,老不尊!
那麼隻能另想辦法了,於是,她擺爛了。
“是不是都不是該你管的,現在說作坊的事!”老村長強硬道。
“作坊的事沒什麼好說的,既然要賣女就讓全村的人都賣吧,賣了後湊夠銀子把作坊買下來,以後作坊就是你們的。要麼就關門,也就不需要你們再操心了,我自己會處理。”老村長的話拉回了蘭溪的思緒,她寸步不讓,也不可能讓,她這麼努力的生活不就是想讓大丫和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活得有尊嚴一些嗎?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你就一個賤丫頭,什麼是你的?你都還是村子裡養大的,現在還沒長大呢,翅膀就硬了是吧?讓你長大了還得了……”老村長口不擇言地罵道,並作勢要過來打蘭溪。
蘭溪站著一動未動,冷眼瞪著他,她咬著後牙槽,氣得眼睛都紅了,眼眶裡含著眼淚,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來。
事情鬨成這樣,周長生才總算是回過味來了,他想他可能猜到蘭溪今天鬨這一出是為了什麼了?
他急忙拉住老村長勸道:“劉老哥,冷靜冷靜,我們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你說你跟一個孩子生的事是哪門子氣?”並推著老村長去了院子裡說話。
蘭溪跌著到椅子上,覺得身心俱疲,需要她時,她是無所不能的超人,好像什麼問題隻要找她都能解決。
然而……
難道一切都隻因她是女子嗎?
東野圭吾曾言:“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果然,人心就像一口井,深不可測,哪怕再活一世,她也依然琢磨不透。
俗話說一粒米養恩人,一擔米養仇人,蘭溪反思:她是不是把他們慣壞了?
蘭溪聽見院裡老村長憤怒的話語隱隱的傳來,“……荒唐!作坊的事是兒戲嗎?……,豈能由她想怎樣就怎樣!……她竟敢拿那樣一件小事,以兩個作坊來要挾我們?一個黃毛丫頭,我看留她不得了……”
她抬頭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要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