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生如寄(1 / 1)

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靈魂終於凝實了跌落回了身體裡,周遭的聲音一瞬間都入了耳,大丫的哭泣聲,張翠蘭的咒罵聲,鴨子的嘎嘎聲,遠處的說話聲······

感覺也終於回來了,痛!半邊腦袋既是火辣辣的刺痛又是木木的鈍痛,耳中依然有轟鳴聲,讓她感覺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實,像是隔著冬日的霧靄、夏日的薄紗。

大丫半抱著她艱難的站起來,半邊頭特彆特彆的重,讓腦袋都失去了平衡,頭重腳輕的她根本站不穩,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大丫身上,大丫緊緊的摟著她。

蘭溪望著周玉柱,突然輕輕笑了一下,笑意越來越深,笑容越來越大。

周玉柱怔了怔,瞳孔越來越大,心越跳越快,這一刻他覺得這個他從小養大的女兒是如此的陌生,好像從來沒有一刻了解過她,脫口而出:“你不是二丫!”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犯傻魔怔了,她不是二丫又會是誰呢?他雖然不疼愛這個女兒,但從小也是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從未離開過一刻啊,真是都被她氣糊塗了。

此時他麵對蘭溪不知怎的有些心慌,轉開頭揮了揮手道:“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彆杵在這裡!”

“扶我回屋。”蘭溪輕輕對大丫說。

大丫趕緊半抱著蘭溪去了床上躺著,她眼淚吧嗒吧嗒直掉,想摸摸蘭溪的臉又不敢,隻一個勁的道歉:“二丫,很疼是不是?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沒用,都是我害的你······!”

“你先出去吧,讓我安靜會。”蘭溪有氣無力地說道。

“二丫,你不原諒我了嗎?二丫,對不起,都怪姐姐沒用,你不要不理我好嗎?”大丫來拉蘭溪的手,蘭溪緩慢但很堅定的掙開,閉著眼睛吐出兩個字:“出去!”

大丫實在不敢再惹蘭溪了,妹妹現在已經很痛了,不能再惹她生氣了,一麵哭著一麵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去。

蘭溪等大丫出去後又緩了一會才慢慢起身去把門彆上,閃身進了空間,找來了冰塊躺在床上敷著,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其實思緒卻飄得很遠很遠。

不錯,她是故意激怒周玉柱的,難道她不知道周玉柱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二丫嗎?正因為她太了解了,所以才不要如了他願。

她就是要大丫眼睜睜看著她被打,就是要讓她知道妹妹是因為她才會被打,因為她沒有守住她們的東西,沒有守住她們的秘密,就是要讓她比自己挨了打還要痛,她才會成長。

是啊,隻要自己活著一天便會守護大丫一天,但萬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呢?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個先來,那時大丫要怎麼辦?她要大丫擁有獨立生活的勇氣和能力。

再說,大丫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擁有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她的路必須她自己去走,蘭溪無法替代她。她長大後會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獨立的幸福和快樂,但這些都需要相應的能力去經營。

從小的成長環境造成了大丫膽小怕事、自卑懦弱、意誌力薄弱、會不自覺的去討好、屈從他人,會在困難麵前驚慌失措······。縱使她有千般弱點、萬般缺點,但她深深的愛著二丫,如果刀子一定要插在她們倆其中一人身上,大丫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擋在她前麵,隻這一點對蘭溪來說便足夠了。

縱使生活是一地雞毛,她也要把雞毛一根一根撿起來紮成一個漂亮又實用的雞毛撣子,掃去生活中的浮塵,掃去前路的障礙。

蘭溪感覺臉和腦袋沒有那麼痛了,精神也清明了一些便準備去姬大夫家,大丫正好給她端了一碗水進來,滿眼不安和心疼的看著她,看著看著眼淚又要往下掉了。

蘭溪感覺頭又開始疼了,她就不明白了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眼淚,流不乾的嗎?

“彆哭了,我不疼,你要好好的,大丫,我隻有你了,你是姐姐知道嗎?”

“嗯嗯!”大丫使勁點頭,“以後不會了,以後再不會了!”

蘭溪緊緊的抱住了大丫,大丫也緊緊的回抱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至少還有一人與她相依為命、福禍與共,她便有勇氣繼續前行。

時間有些晚了,她便沒有跑步(也跑不動)直接去了姬大夫家,姬大夫和七爺在院裡對弈,白玨趴在下首觀看,曾大叔在廚房旁邊劈柴,蘭溪直接進了廚房看到曾嬸子正在準備早飯,忙道:“嬸子,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也不算晚,去跑步了?我發了麵,你來看看還要弄什麼?”曾嬸子說完才回過頭來看她,然後驚叫了一聲,跑過來捧起她的臉厲聲問道:“你臉怎麼了?”

曾大叔聽到曾嬸子的驚叫聲,一個箭步就竄了進來,也看到了蘭溪的臉,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攥著斧頭的手青筋都冒了出來:“二丫,誰打的你?”

“大叔,嬸子,我沒事,不疼的,過幾天就好了。”蘭溪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很疼,最終也沒笑出來。

曾嬸子平複了好一會兒心緒才控製住不去一掌劈死那人的衝動,牽著蘭溪的手說:“走,去給公子看一下,力道這麼大,彆留下什麼後遺症,最重要是彆把腦袋打壞了,本來就不太聰明。”要是聰明能被打成這樣?

“公子!”曾嬸子牽著蘭溪來到他們的榻前,語氣隱隱有幾分焦急。

蘭溪瞟了一眼棋局,黑子白子彼此糾纏,深入敵方,棋子已過大半,卻難分勝負,棋局成敗不在一招,而在招招。

三人隨著曾嬸子的聲音一起看過來,姬大夫看著蘭溪腫得高高的半邊臉如一貫的蹙起眉頭、神情複雜,似有不悅,但她知道,這絲不悅不是針對她們。

白玨臉色一變,沒心沒肺地大叫道:“又是誰打的你呀?怎麼打得這麼慘,都打成豬頭了,現在的小孩子打架都這麼猛了嗎?”

七爺看過來的目光正好與蘭溪相對,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以至於蘭溪很多年以後,一閉眼依然能想起來那雙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