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命賤如草芥(1 / 1)

“唉,造孽啊,你們說沒娘的孩子多可憐啊,雖然這老兩口子對親孫子倒是好,沒有苛刻狗蛋,但前兩年也都一前一後的死了。劉麻子好吃懶做、遊手好閒慣了哪裡會管孩子?狗蛋這一年多有一頓沒一頓的,要不是村裡的人看不過去,這家給個餅,那家給碗飯,這孩子早就餓死了!”

大家越說越沉重,言語裡都唏噓不已。原來這劉麻子還有個兒子叫狗蛋啊,這樣的人渣也配有孩子?那這狗蛋也中毒了嗎?也沒聽見孩子的聲音。

蘭溪心裡一片冰涼,快六月的天,連手腳都生寒,生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命賤如草芥!她僵直著小小的身子站在燦爛的陽光下,感覺連太陽都失去了溫度,她不要這樣,大丫也不要這樣,一定不能這樣,她管不了彆人,無論如何也要護著大丫。

如果任由著張翠蘭糟踐她們的話,她們以後的結果大抵也就跟這個姑娘一樣的,給幾個錢就會把她們賣了,賣給正常人都不願嫁的地痞、流氓、無賴。

嗬嗬,張翠蘭!

蘭溪走進屋子,看見靠牆的破床上果然躺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此時都閉目沉睡著,小男孩三四歲的樣子,姬大夫應該是剛剛催吐過了,屋子裡明顯剛被打掃過了,還有水漬的痕跡。

這個小孩也明顯是剛剛才被擦了把臉,因為也隻有這一張小臉還能入眼,身上都分辨不出哪是衣服、哪是皮膚?全都臟成一個顏色,可能三盆水都洗不乾淨,得用高壓水槍對著衝吧?!

“我剛剛已經給他們催吐過了,也都喂了解毒丸,他們已無性命之憂。不過毒素還是沒有清除乾淨,需要再吃幾貼藥,來一位老鄉跟我一起去抓藥吧。”姬大夫聲線清潤溫和,一身白衣勝雪,站在這陋室中,更突顯出清貴無雙、格格不入。

“呃,這個——,姬大夫啊,他家沒錢抓藥。今天真的是太辛苦您了,竟還麻煩您親自跑這一趟,多謝您對他倆的救命之恩,今天的診費老頭子我替他付,藥就不用抓了!”

老村長也很難為情,不知道是誰竟把姬大夫給請來了,本想著讓赤腳劉大夫看看就得了吧,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他也算仁至義儘了。雖然這劉麻子跟他都姓劉,但早已出了五服,又是這樣一個人,其實打心眼裡是覺得這種人死了算了,村裡少一個禍害,隻是覺得可惜了這個孩子。

而現在,人救了也就救了吧,就當是做好事,欠他家的吧,幫他把診費付了,但是想要再讓他出錢抓藥,那是萬萬不能的了,彆人也沒有誰會有這閒心出這份閒錢,腦子又沒進水!

“老村長不必為此擔心,救人要緊,姬某不會趁人之危的,讓人來拿藥吧,不需要任何費用。”姬大夫的聲音溫和有禮。

“萬萬不可!姬大夫您高義,我們卻不能不懂感恩,您為我們槐樹村做了那麼偉大的事,我們還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呢?又怎能再讓您又出力又破費呢!”老村長說著就要作揖。

姬大夫急忙扶住了老村長,沒讓他行禮:“老村長客氣了。”

他眼風掃過來,淡淡的看了蘭溪一眼,蘭溪突的心裡一跳,急忙把頭低下,盯著自己的腳尖,眼觀鼻、鼻觀口、口還沒觀到耳,就被腳上的草鞋轉移了注意力。

草鞋?對,就是草鞋,她上輩子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而此時她腳上穿的就是傳說中的草鞋,是一雙用稻草搓成草繩再編成的一種鞋子,不耐穿不說還很硌腳磨腳。

草鞋也好,現在好歹是有鞋穿,想她剛來的時候可是連草鞋沒有穿的,光著的一雙小腳丫子上全是各種傷口,她很不習慣光腳走路,後來要去姬大夫家做工,總不能還是光腳去吧?

大丫這才不知道從哪搜出來一雙草鞋戀戀不舍的交給她,說是過年的時候便宜爺爺給她們的,就過年天冷的時候穿過幾天後就收起來了,要再等到冬天最冷的時候才能穿,冬天太冷了不穿鞋會把腳凍壞。

話說周長生還是挺手巧的,似乎什麼都會啊,最重要的是講理,能說人話!

看著大出小腳丫很多像一條船一樣的鞋子,看著這雙小小的腳上被粗糙的草鞋磨出的血泡,毫無防備的,蘭溪的一滴淚突然滑下來滴在腳尖,她急忙轉過身去把頭低得更低一些強壓下淚意,不經意的抬起袖子拭過眼睛。

這麼一折騰,太陽都快下山了,蘭溪跟姬大夫他們一路回去,因為還有一個村民跟著一起去拿藥,所以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心裡想著,這下是逃不掉了,本來她也想著等肥料的事解決了後再找個時間跟姬大夫說說,畢竟扯了人家的大旗,人家應該有知情權。

擇日不如撞日啊,就今天吧,一次性說清楚,不然總覺得心裡裝著事,雖然不是什麼虧心事,也覺得惶惶不安。

吃過晚飯,她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去找了姬大夫,門半開著,見他斜倚在榻上,一手撐頭,另一手執一卷書認真的看著,暖黃的燭火給他俊逸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溫柔,真是人間好風景啊!

她輕輕敲了一下門,姬大夫頭都沒抬道:“進來。”仿佛對於她來找他這事毫不意外。

蘭溪走進去,一時竟不知從何開口、從哪說起?躊躇不語。他竟也不急也不催,像是不知道她進來了一樣,除了偶爾翻一下書,從始至終連姿勢都沒變一下,更不要說賞她一個眼神了。

唉,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她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九九八十一次心裡建設後終於開了口:“姬大夫,對不起,謝謝您!”說完深深的彎下腰去。

雖然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姬大夫好像聽懂了似的:“嗯,然後呢?不解釋解釋嗎?”

蘭溪又沉默了,不是她不想解釋,而是無從解釋,她是從何知道土豆這種糧食的?那麼多土豆又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