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
為了維護寧衛民,穀口主任真的臉紅脖子粗的教訓起對方來。
“說什麼呢,你們兩個年輕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這些話你們也說得出口!”穀口主任直指對方錯處。
“可惡!你又在說什麼呢!你這個老家夥!”矮胖的下意識回嘴。
“你們兩個自以為是的家夥!莫名其妙的插口打擾我們,你們應該感到羞恥才對!”
“哎,我說,動點腦子吧!我們是在幫你,難道你被騙也不在乎嘛?”
瘦高的居然故意挑撥。
然而穀口主任可不為所動。
“你們這種人太討厭了!少戲弄人!我也好心提醒你們一句,你們代表著貴公司的形象,請適可而止吧!”
“哈哈,你的腦袋是有問題吧!有沒有搞錯,你什麼身份?居然敢對我們這樣說話!”矮胖的繼續嘲弄。
“你們太爛了,難道就一點不臉紅嗎?你們現在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應該閉嘴和道歉!”穀口主任大義凜然。
“原來真是個笨蛋,你腦子不正常,老傻瓜!趕緊去看醫生!”瘦高的忍不住爆了粗口。
“原來說到最後就隻會爆粗口嗎?實在太差勁了!你們可真是廢物!”
“糟老頭,錢都要被騙走了!我們是在罵醒你!”
“簡直不可理喻!你們還是好好學學禮貌吧!你們簡直令你們的父母蒙羞!”穀口主任拿出了年長者的套路。
可惜對方也不是無能之輩,乾脆耍上了流氓。
“哈哈,說什麼呢,彆搞笑了好不好!你先去照照鏡子好不好,鼻毛可都露出來了!”……
應該說,在日本這樣一個強調壓抑自己,合乎群體文化的社會裡。
大多數人在常見的生活情景裡,遇到任何不快之事,都是能忍則忍,極力的壓抑自己。
如果和身邊的人證明發生爭執衝突,甚至是吵架,都會被認為非常的不禮貌,不正常的。
這就是為什麼很少看到日本人生氣,會讓人感覺日本國民素質普遍比較高的主要原因。
但說實話,這其實隻是一種假象而已。
真實的情況是日本人照樣斤斤計較,也有欺軟怕硬的一麵。
起碼兩種條件下,日本人都會徹底放縱自己,毫不顧忌地展露自己負麵情緒。
第一種就是具有絕對的等級差的上下級之間。
越是大公司大企業,上級對下級的態度就越粗暴蠻橫,越隨意放肆,說是不把人當人都不算誇張。
指著鼻子把下屬罵得狗血淋頭再正常不過了,身為下屬甚至應該因此感恩戴德才對。
隻要不被上司把腦袋按在滾燙的火鍋裡燙熟。
以日本人的奴性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因為這起碼說明你在上司的眼裡還是個人,上司對你發火你還有的救。
真正的霸淩當屬職場冷暴力。
當你在公司犯錯太多或是不被認同,得罪了領導,直接被周圍人隔絕了,那才不是人受的罪,比挨罵膈應多了。
所以哪怕像穀口主任這樣的老實人,當初在見到寧衛民的第一麵,認為其同一公司級彆低下的下屬,出於本能,也敢作威作福。
而另外一種就是平時在陌生場合對於陌生人違反公俗的行為,或者影響到自己的事情,可以隨心所欲表達不滿。
反正沒有彆人認識自己,就當為了心理健康,宣泄壓力了。
比如車站或站台,遇到不爽的事情,日本人會直接開罵。
尤其是每天晚上喝完酒,兩個半醉的社畜()
在街頭互相撞在一起,絕對沒人讓步,一定會在街頭開始互懟。
這個時候絲毫不用顧忌什麼顏麵問題,往往都會你一句我一句地罵出彈舌音來。
起碼得巴拉巴拉個二十分鐘,直到感覺口乾舌燥,把自己累倒為止。
不過彆看一般這種吵架雙方架勢十足,好像罵的凶。
但日本民眾法治意識闊以滴,隻要沒嗑藥,酒沒喝到位,都不會動手。
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所以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到了網絡時代,日本人網暴的可怕程度會冠絕亞洲。
日本人就是善於偽裝,表麵一套,背後一套。
他們不會出於善良自我約束,而一旦沒有法律風險,就會釋放出相應的惡來。
這兩點,都應該視為日本人的惡劣秉性。
像今天寧衛民所遭遇的狀況應該就屬於第二種。
雖然是參加婚禮的場合,可在對方極其傲慢自大,毫無顧忌的情況下,他們就是被當成純粹看不順眼的陌生人來懟了。
而且也真得承認,這兩個年輕人絕對不是善茬,他們在吵架方麵比穀口明星有經驗。
饒是穀口主任占儘道德高點,可架不住對方的無恥,壓根不講武德,還是落於了下風。
尤其最後一句。簡直是究極必殺,氣得穀口主任差點爆血管。
而這種情況下,寧衛民既不能再坐視穀口主任受辱,也不想讓這場不體麵的爭端繼續升級,引來更多賓客的注意,甚至破壞整個喜宴的氛圍,自然就要采取行動了。
可行動歸行動,毫無疑問的是,與人發生矛盾的事,在爭吵中大喊大叫發脾氣的那個人,往往並不是贏家。
而能夠從容不迫地看著對方發脾氣,冷靜的應對才是一個人成熟穩重的表現。
所以鑒於此,寧衛民當然不會像穀口主任那樣直接開口叱罵,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可不想繼續參與到這場罵戰中,成為與對方直接衝突的第二人。
恰恰相反,由於最終目的不是爭吵,而是儘快體麵的結束不愉快的經曆。
所以他應該做的是不要受對方的情緒影響,更不能被對方的節奏帶偏。
最好不要糾纏,趕緊結束這一切,遠離造成這場尷尬的混蛋,才是最理想的結果。
於是為了掌握事態的發展,他就必須想辦法先安撫好雙方的情緒。
穀口主任這人好說,可怎麼安撫對方的情緒?
這就有技巧了,第一步就是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找到最初矛盾爆發原的因,然後從對方不抵觸的角度來切入談話,才有機會表達出自己的看法,也不會讓雙方情緒衝突繼續惡化。
說白了,你得會捧人。
先把對方給架起來,他的脾氣就會順溜兒多了,然後才有機會以相對平和的方式,化解爭端,結束爭吵。
“好了,請不要再吵了。我剛才有點聽明白了,你們兩位好像是大正保險的投資高手是嗎?所以你們給出的看法是基於專業的角度出發的?你們都堅定的看好ntt的未來表現,才會對我們剛才的談話無法容忍,是這樣的嗎?”
這話確實有效,畢竟高帽人人愛戴,好話人人愛聽。
雖然從兩個人的年紀來看,頂多也就是大正保險投資團隊裡的普通一員,但他們自己不會否認“高手”這個頭銜。
於是情緒中最尖銳的鋒芒果然因此緩解,不知不覺就成了京城人眼裡的“秧子”。
矮胖的馬上點頭,“對對,就是這樣的呀,看來你這個人還不算無可救藥,終於明白過來了。ntt的股票作為大藏省推薦給民眾的股票,這是()
日本全體國民的福祉,怎麼可能會大幅下跌!這就是我們專業人士的意見。現在知道你剛才的話有多蠢了嗎?”
瘦高的則去取笑穀口主任,“喂,你好好看看,你的同伴都明白過來了。就你還不清楚自己的愚蠢呢,難怪你這麼容易就被人服,連ntt都不看好。彆傻了,我們可是是專業投資人,絕對無法容忍你們這樣愚蠢的論調。你們現在才應該放棄這樣的想法,馬上道歉,並且感謝我們才對……”
這話對於穀口主任無異於更大的羞辱。
然而寧衛民卻不願糾纏於此,他繼續轉移話題發問,“兩位既然能夠在大正保險就職,為這樣有名的大企業負責投資業務。那一定是名牌大學,金融相關專業畢業的高材生了吧?不知二位畢業於哪所名校?”
按理說,這個問題,對方是可以不回答的,但寧衛民的問題恰恰是他們喜歡炫耀的癢癢肉,於是這一胖一瘦兩個小鬼子很難拒絕回答問題的誘惑。
反而更加得意,絲毫沒多想就自報家門。
“名牌大學是當然的嘍,我們可是慶應大學的。不過我們的專業不是金融學,我是學理工科,他是社會學畢業。”
“哎,居然不是金融專業畢業生嗎?那你們怎麼能在保險公司做投資的相關工作?”寧衛民故作吃驚的問。
“哈哈,你這個問題更蠢了。日本金融類公司隻喜歡招募腦子好使的人,並不需要對口的專業。我們是慶應大學畢業就足夠了。你這人到底上過大學沒有?怎麼會問出這樣無知的問題?”
說出這番話時,那瘦子的鼻孔簡直要翻上天了,滿眼都是不屑的鄙視。
然而這一來,可算是落入寧衛民的語言陷阱了,他要的就是這句。
“對不起,我是個外國人,我對日本的許多情況都不夠了解。我確實是今天才知道,日本的金融業選擇員工居然不是以專業為基準的。這可和華爾街不一樣啊。不過倒也不奇怪,畢竟日本的金融開放也不過才幾年的時間,有失專業性的存在也可以理解。但是,我還是得說,許多事情還是應該允許不同意見存在的。能夠聽取不同的意見,這也是一種能力不是嗎?其實我又很多的金融問題想要找人討論一下,不過對不起我的日語水平有限,有些專業性的詞語我隻會用英語表達。如果你們願意,我們可以用英語來交談。iyouagree,eillmunicateinenglish.hatdoyouthink?”
這一番話說到最後,寧衛民直接就飆起牛津音來了。
這一下可真是揚長避短,徹底把兩個小鬼子給打蒙了,完全的措手不及啊。
寧衛民的潛台詞是,你們不是瞧不起人,不是以名校高材生大企業的職員自傲嘛?
你們倆小卡拉蜜,不是以專業的金融權威自居嗎?那總該會說幾句英語吧?
可是要知道,日本人的英語水平哪兒放得上台麵啊!
大部分日本人都不會說英語,即使會說英語,發音也很怪異。
因為對於隻會發出五十假音的日本舌頭來說,標準的英語發音是個天然的難題。
實際上,都到寧衛民上輩子喝穿越前的2022年了,日本人的英語能力還被歸類為低度熟練,在亞洲排名吊車尾呢,遠落在第78名。
彆說跟華夏比了,甚至落後尼泊爾、越南等國。
想想看,學習渠道最豐富的信息年代都如此,就彆說這個非信息年代了。
所以還彆看這兩個拽得跟二五八萬的小鬼是慶應大學的,應該也不是一點英語都不會說,但他們在寧衛民如此流利的英語表達麵前還是不夠看的。
天知道他們有多害怕,怕因他們一開口的口音而被寧衛()
民嘲笑。
於是乎,就連原本能說兩句的本事也都扔爪哇國去了。
剛才的囂張跋扈全沒了,這會兒隻剩下支支吾吾的翻白眼,和難看無比的瞠目結舌了。
就連尷尬的笑容也難擠出一絲來。
說白了,這就是天然的血脈壓製。
寧衛民早就發現了,日本人其實特彆的崇洋***。
彆看他們對於說不好日語的人相當鄙視,可要是碰見用英語跟他們交流的人,就是另一幅嘴臉了。
保證服務質量立刻提升,屁股上就是插根草也能搖出花樣來。
所以寧衛民在日本,不和認識的熟人一起的時候,往往總會說英語。
從而便能獲得超國民的待遇。
結果這一手,在今天也管大用了,這就是殺手鐧啊。
誰讓這是他們洋爸爸的話呢!
再往下,當然什麼也不用說了。
寧衛民出於維護一對新人的麵子考慮,倒也不會刻意難為這兩個倒黴蛋兒。
隻是臨走的時候,故意又指桑罵槐地,用日語責備起穀口主任來。
“穀口桑,您的話我可不敢完全相信了。您不是說貴國的教育水平很高嗎?名牌大學都與國際接軌。可惜呀,照我看,恐怕實際情況還是和想象中有一定差距的。不過我還是能理解的,這大概是出於您強烈的愛國之心,是您希望能早日見到的未來吧……”
穀口主任也不孬,這個時候雖然可以坦然離開了。
卻也沒忘了扭頭衝著兩個人滿臉鄙視說了一句——“慶應?切!真讓我為你們羞恥!”
而這一次,兩個剛剛還目中無人的小鬼子,麵對穀口主任的公然藐視,誰都沒敢再齜牙。
不得不說,打臉一時爽,但是沒那兩把刷子硬打就會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