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就有人悲。
雖然有這麼多的人為鬆本慶子能夠恢複名譽,事業上也有了新的追逐目標而感到高興,但另有一些人可就不是那麼想了。
最近幾天,nh電視台《春之波濤這部大河劇的製作人,因為經常會從報紙上翻看到相關的消息,心裡就不是很痛快。
剛開始的時候,這位製作人還沒太在意。
隻覺得這事兒很有點出乎意料,甚至還有些吃瓜的閒情逸致。
要知道,前一段時間,明明還被輿論打壓毫無招架之力,隻能躲避起來的女星。
怎麼忽然間能夠做到如此漂亮的翻盤?
這太戲劇性了!
其中必有貓膩啊!
身為一個在電視台工作的製作人,他當然了解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他知道有時候越是斷然否定,急於澄清的消息,其實就越可能接近真相。
所以對於媒體放出來的消息,他自有獨到的判斷,才不會輕易相信鬆本慶子的自我辯白。
那些鬆本慶子出示的合同,隻會讓他更相信鬆本慶子是利用自己的身體和某位有財有勢的上層大老達成了交易。
像這樣的大美女,誰不動心啊?
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要流口水呢。
隻可惜,鬆本慶子在藝能界的個人風評實在是好,和銀幕上的大膽妖豔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兩極。
何況她也不是一般的演員,背靠鬆竹映畫,咖位太高,是一舉一動都受媒體關注的公眾人物。
他就是有賊心也沒這個賊膽。
否則的話,但凡鬆本慶子願意給他點甜頭嘗嘗。
他也不至於這麼聽經營委員會的話。
一見鬨出事來,連協商也沒有,二話不說就把鬆本慶子的主役給拿掉了。
他甚至還為此心生牢騷呢,覺得自己很是委屈。
你這個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女人,有這樣的手段乾嘛不早點用呢?
非把自己包裝得那麼金貴,好像賣藝不賣身似的,早這樣多好?
現在好了,老子可是被你坑慘了。
多岐川裕美空有臉蛋,沒有演技,試鏡的時候還好,但正式開拍後情感戲一多,就有點撐不住了。
就連多岐川裕美自己也感到要扮演的角色十分吃力,很有畏懼感。
搞得《春之波濤劇組裡現在流傳著不少閒話呢。
上上下下都認為他選了多岐川裕美,而放棄了鬆本慶子擔當這部大河劇的主役,是真的有點蠢。
可這能怪他嗎?
他明明是秉承上意,為整部劇的收視率考慮。
然而再等到各路媒體再把鬆本慶子要拍的電影《李香蘭各方麵的籌備工作和投資再猛誇一通,這位製片人可就更是有點慌神了。
因為他隱隱開始覺察到,這部電影居然是和《春之波濤同一類型的曆史人物傳記。
這不會是鬆本慶子不服氣自己這邊單方解約,故意要賭氣跟自己打擂台吧?
所以製作人真是慌得一逼,他覺得自己簡直太倒黴了,弄不好要受無妄之災。
說真的,《春之波濤和《李香蘭從各方麵來說都有很多共同點。
雖然一個是電視劇,一個是電影,但難免觀眾不會拿來比較。
而鬆本慶子偏偏既有魅力,又有演技,再加上這麼巨大的投資,拍出一部火熱的大賣電影的概率極高。
萬一多岐川裕美扮演的川上貞奴不被觀眾認可,收視率不夠理想。
反而鬆本慶子的電影《李香蘭票房大賣,演技飽受好評,那他就真慘了。
搞不好要徹底成為nh的笑料,還要替經營委員會下令那位背鍋,為更換主演的失誤來負責,豈不是成了替罪羔羊了嗎?
這件事真是怎麼想怎麼虧。
曾經有個萬無一失的好機會擺在自己麵前,自己不但沒借機占到任何好處,反而為自己的前程埋下了阻礙,這還真是不公平啊!
不過如今再想把鬆本慶子找回來,肯定是不可能的啦。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拜托導演好好教導下多岐川裕美,對其加強訓練,嚴格要求。
同時盼著神明保佑,一定讓《李香蘭這部電影撲街才是。
要麼是投資到不了位,要麼是拍攝不順,總之最好是頻繁出事,在今年根本拍不完。
隻要錯開《春之波濤的播放時間,也就無從比較了。
就這樣,《春之波濤劇組的人,很快就發現他們的製片人,似乎多了愛參拜神社和愛摔報紙雜誌的毛病。
參拜神社倒無所謂,反正製片人不出現在片場也不影響拍攝進展,關鍵還是每天的報紙和雜誌不能讓他看見。
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家夥的臟話就會脫口而出,直接把報紙雜誌扔到了牆上!
往往這突如其來的一緊一乍,能把大家嚇一大跳啊!
誰也不想自己心臟出問題對不對?
這王八羔子,搞得劇組裡的人都想打他的悶棍了!
可想而知,連一個隻是落井下石的製片人尚且如此慌張,那直接出手給鬆本慶子造成重大精神傷害的人就更是心情鬱悶了。
《日本體育報那個跟蹤揭露鬆本慶子隱私照片的記者,最近就承受著重大的精神壓力。
直至欄目主管把他叫到辦公室裡談話,他才真正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簍子,為自己惹來了多大的麻煩。
記者拿手帕擦著汗水,看著主管麵如黑鍋,感覺超級冤,解釋道。
“主管這不能怪我啊,皮爾卡頓華夏公司的廣告合同我不可能查到啊。但那家銀座中餐廳的股權,是確確實實登記在冊的。我們隻是提出一種可能性而已,這怎麼談得上誹謗?而且那些照片,連鬆本慶子本人也是承認真實性的。嚴格說,我們的報道就是基於事實嘛,隻是用了一點文字手段,讓讀者產生了一點主觀聯想而已嘛。這又怎麼能算名譽損害?我們去法庭應訴絕對不會輸……”
主管現在不想和他多廢話。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民意已經完全站在那一邊了,再不平息事端,報社的聲譽就完了。你難道不知道最近報紙銷量迅速下滑嘛!就是打贏這場官司,而報社失去了讀者,又有什麼意義?”
主管眼神很凶狠。
要知道,在日本有句名言——“媒體用文字殺人”。
這說的不是媒體因為點閱率而寫下什麼聳人聽聞的新聞,而是媒體所撰寫的文字會給社會帶來巨大的影響力。
通常來講,日本的報社,記者態度嚴謹,新聞裡的每一字一句,都須經過再三確認才能刊登。
所以日本國民最信任的媒體就是報紙雜誌這樣的傳統媒體,其次是電視廣播等新興媒體。
也正是這種民眾的信任感,才給予了日本報紙雜誌這些傳統紙媒強大的無形權力。
就連報道政治黑幕,天天罵首相都沒問題,隻要你說的是事實。
但反過來,一旦被證明發布虛假新聞,所產生的副作用也就特彆厲害。
民眾會認為媒體辜負了大家賦予的信任,那麼權力有多大,遭到的反噬也會有多大。
到時候就不是“媒體用文字殺人”了,而是“媒體用文字自殺”了。
儘管這次鬆本慶子狀告報社的官司的確有的打。
在法律上並沒有他們《日本體育報蓄意報道虛假新聞的證據,頂多是信息不足產生的誤判而已,報社一方應該不大可能會輸。
但民意已經不在報社這邊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些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同行。
哪家報社沒乾過點虧心事,沒有需要掩蓋的問題啊。
萬一誰找準機會給下點蛆,把《日本體育報過去的舊事重提,再扯出彆的事情來。
那會更麻煩,弄不好《日本體育報真會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怪隻怪這個記者挑錯了對象,本以為之前是塊隨便拿捏的豆腐,沒想到豆腐後麵是塊鋼板,這一腳踢上去腳都骨折了。
眼瞅著下屬發愣,表情憋屈,主管不由勸說,“隻是讓你去登門道歉而已,你為什麼這麼固執呢?難道你個人的顏麵比報社的聲譽還重要?傻瓜,如果最後迫於無奈,報社不得不刊登文章公開道歉,你以為你會有好果子吃嗎?”
記者愣了一會兒,發現還真是,誰讓自己隻是個小人物呢。
這種事兒就是自己活該倒黴,越拖延下去越吃虧。
如果最後是報社出麵把責任承擔下來,同樣會遷怒於自己,情況更加不美妙。
還不如去求鬆本慶子一方的原諒,哪怕挨罵到狗血淋頭,但手握自己生殺大權的是報社。
大概還會念及多年的功勞和苦勞,寬容對待自己。
於是他憋屈道,“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總要想辦法解決,我總不能看著咱們的欄目完蛋吧?您讓我去道歉,我去好了,就怕人家根本不見我!”
“笨蛋,道歉當然是看誠意的了。要拿出誠意來呀……”
正在主管沒好氣的教訓記者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猛然被推開了。
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的主編走了進來。
屋裡的兩人趕緊跳起行禮,“您辛苦了。”
主編直接坐到了辦公桌後,冷冷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一直看到兩個人汗流浹背才發話,讓記者先出去。
記者懵懵懂懂,一臉沮喪地走了,但主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主編開口,就是不好的消息。
“鬆本慶子的事務所那邊已經聯係好了,同意接受私下道歉,你一會兒就帶著那個家夥登門道歉去吧。”
“我……我也要去嗎?”
“這是什麼蠢話?光這一個家夥登門,像什麼話?那能表現出誠意來嘛!如果是你,你會接受這樣的道歉?”
“是是,我明白了!我一定表達出誠意來,和對方達成和解。”
但即便如此,主編也沒說完,竟然還有額外的要求。
“對方要求知道是誰為你們指引方向,提供消息的。你們過去後務必把詳細情況跟對方解釋清楚。對方很肯定有這麼一個人,所以彆耍滑頭,老老實實把他們想知道的名字給他們。”
“什麼?這是要我們線人的名字嗎?這怎麼可以?那我們報社的信譽……”
“笨蛋!這麼做就是在拯救報社的信譽!是一個人對報社的信任重要,還是無數公眾的信任重要?這麼簡單的算術題也不會做嗎!再說,那個線人是拿了錢的吧?拿了錢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我們不去告這家夥提供虛假消息就夠寬厚的了,還想指責我們什麼呢?”
“是……是……我明白了。都按您說的辦。”
但事情到這一步還沒完,主編又說,“這件事辦好之後,就把這次惹禍的那家夥調動到周刊去負責文藝類消息吧。他的工作準備讓彆人接手,我再給你調一個人過來。”
“那……那讓他做……做多久?”
“就當到退休吧。”
主編的語氣很平澹,直接就把記者的命運決定了。
能讓報刊增長銷量,會得到提拔,但惹出禍事,也要接受懲罰。
這還有什麼可商量的。
而主管思量了一會兒,倒於心不忍了,畢竟這個下屬平時工作努力,還是很得用的。
於是小聲試探,“他跟了我好幾年了,能力還是很強的,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主編的表情澹澹的,“我要是不發配他,首先不能服眾。其實是也沒法把位置騰出來,要調給你的人是尹藤忠商事常務的侄子。明白了嗎?難道我們報社不要這個廣告大客戶了?”
主管無話可說了,喃喃道,“好吧,我真的明白了。隻是覺得這家夥有點倒黴,他努力工作全是為了報社,這樣的結果對他不夠公平啊……”
主編敲了敲手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生活何曾對誰公平過呢?真要公平的說,鬆本慶子也很冤枉啊,差點演藝事業就被毀掉了。如今人家肯這樣輕易的放過,難道還不夠大度?誰拉的屎誰就要負責擦乾淨。如果不處理他,難道我要讓你來承擔責任嗎?”
主管趕緊應是,因為話頭已經牽連到自身,再不敢多一句話。
唯有心裡替這個苦逼的部下歎息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