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不費這勁(1 / 1)

國潮1980 鑲黃旗 6750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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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寧衛民提前讓人占下的秀水街也在11月中旬開花結果,終於迎來了朝陽區政府批準成立正式市場的好消息。

這當然是件頂好的事。

可好事同樣多磨。

讓寧衛民沒想到的是,秀水街的街道辦的要求,居然比東安門街道更加嚴格。

據貼出的告示宣稱,未來的這個秀水市場要求所有來這兒擺攤的個體戶實名登記,預交至少一年租費的押金。

而且還都必須有朝陽區工商局頒發的營業執照才行。

不用說,這些規定的初衷肯定這是為了便於管理,更好的把握個體戶們的情況,希望這個市場裡的商戶都能合法經營。

可問題是這個街道辦似乎領地意識特彆的強。

居然除了朝陽區工商局的營業執照,其他區的不認。

這麼一來,可有點壞菜了。

連那些後來的,一直黑著乾的,過去見工商就躲的主兒。

如今都照著街道要求去登記,拿下了合格手續,順利獲準進入市場成為正式商戶。

可寧衛民親自安排的這些人,雖然打一開始就在這兒乾,一直就擁有正式的工商執照。

卻因為不是朝陽區工商部門注冊的,反而要被排除在外。

這也太不合理了吧!

沒彆的,寧衛民的人自然不乾啊,就集體去跟街道辦要說法。

可彼此鬨得挺僵,問題沒解決不說,現場差點沒打起來。

最後沒轍了,這幫人隻有通過羅廣亮帶話跟寧衛民訴苦,看看他能否給想辦法疏通關係。

寧衛民思來想去,也不明白秀水街街道辦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要知道,這個年頭,沒有固定經營地點的個體戶采取遊動性經營太普遍了。

那叫方便群眾,服務上門。

乾個體的,無論跨區域注冊登記還是經營,都是沒問題的。

隻要能自食其力,肯合法納稅,不缺斤短兩,以次充好,工商部門其實沒太多要求。

所以要說街道辦,要是為了想照顧照顧本地的父老鄉親,有排外的心,根本談不上。

何況這種辦法也有空子可鑽,他們也難為不住人啊。

為符合相關要求,寧衛民也大可以讓自己的這些人,去朝陽區工商部門再辦一次工商登記手續。

隻不過太麻煩,多交一份稅,屬於脫褲子放屁之舉罷了。

那為什麼還要設置這麼個特殊門檻呢?

這讓人不能不懷疑,是秀水街街道辦故意針對他們的刻意難為。

果不其然,寧衛民去了一趟街道辦,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哪兒啊?

嘿,就是他自己人的身上。

或是說,他自己的身上。

敢情全是因為他把羅廣亮和小陶抽走炒郵票去了,而且人一弄走就是一年。

剩下的那些替他賣衣服的主兒因為沒了管束,就逐漸開始了肆意妄為。

欺行霸市,那倒是談不上,但低素質的言行舉止不可避免。

這幾個兔崽子成天在市場上鬨鬨哄哄,罵罵咧咧。

不清掃垃圾,不打掃衛生就不說了。

關鍵是白天沒多少人的時候,他們一夥兒總圍著三輪車打牌喝酒消磨時光。

天天製造噪音,有時候有人輸了牌,還會衝著牆角摔酒瓶子發泄不滿。

賭博沒賭博不知道,擾民的情況相當嚴重。

家住附近的孩子,因為夏天穿涼鞋、穿拖鞋,就有好幾個被剌破了腳。

附近的居民對此意見大了,街道乾部和居委會都為了這個事兒找過他們。

可他們全是一水兒的生混蛋啊。

不但屢教不改,而且態度牛極了。

嘴裡冒出來的話就沒個好聽的,把街道乾部和居委會大媽給氣得夠嗆。

這幫小子是吃準了大事兒不犯,自己還有工商執照,誰都拿他們沒轍。

那是立誌要當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破、炒不爆、響當當的銅豌豆啊。

街道辦的人還能不生氣?不記恨?

結果如今應了景兒,人家可就要想辦法“清理垃圾”了。

甚至人家都專門跟區裡的工商部門打好招呼了。

說這些人要是想注冊登記,可一個都彆批,都是害群之馬,絕不能姑息。

弄清事情的原委,寧衛民心裡這個氣啊,恨不得挨個把這些兔崽子踹到在地。

踩著他們的臉,一個個的痛罵一頓。

他是真沒想到,這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居然膽大妄為把人得罪到了這個地步。

可話說回來了,江湖事還得江湖人來管。

除了羅廣亮和小陶,這幫粗胚彆人還真製不住。

寧衛民這麼文明的人,最缺乏的就是對這種嘎雜子琉璃球兒的威懾力。

他靠自己個兒,還真對付不了他們。

何況當前得先給他們擦屁股,努力挽回局麵才是最要緊的。

總不能任憑多年的謀劃算計,在臨近門兒最後一哆嗦的時候功敗垂成啊。

沒轍,隻能做好大出血的準備,拚命跟人家說好話唄。

要說還是寧衛民如今的身份管用了。

壇宮的一把手,皮爾卡頓的高層,腦袋上的這兩個頭銜,一般人都不能不賣點麵子。

何況這秀水街要辦的還是服裝市場,好多顧客還都是外國人,這街道主任自然願意跟他多聊聊,不是很排斥。

否則要換成彆人,恐怕幾句就讓人家打發出門了。

這樣,聊來聊去,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下午。

寧衛民不但“好心”的給街道主任建議了一些管理市場的基本要點。

還“大方”的許諾要個人出資讚助每個商販一個能防火的鐵皮攤位。

最後傍晚時候,乾脆又聊到飯桌兒上去了。

寧衛民主動挽留住所有要下班的人,請到了飯館裡,替他那些不懂事的混賬賠罪。

就這樣,喝了一頓大酒,終於換得街道一方的全體諒解,得了市場的三十五個攤位。

當然,好好管住那些個體戶,不讓他們再胡折騰,也成了必須做到的附帶條件之一。

這事應該怎麼說呢?

寧衛民總算沒白忙活一場,險險的過了關。

但琢磨起來,也夠讓人彆扭一通的。

想當初,他是好心帶著這幫人掙錢,這幫小子也都發了,可就是這麼回報的他。

就因為他們的低級過錯,他得放低姿態賠笑,還多花了好幾萬給街道上貢。

一個鐵皮攤位,造價差不多就得七八百。

這錢花得多冤哪!

而且一時間這租金又上不去,這成本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收回來呢。

真是一幫豬隊友啊!

可說要他為這事勃然大怒,不依不饒吧,偏偏羅廣亮還夾在中間呢。

他不能不顧及這個好哥們兒的感受。

其實羅廣亮更冤枉,純粹是跟著他去忙郵票的事兒,這邊才出了亂子,

就為這狗屁倒灶的事兒,如果讓羅廣亮傷了麵子,感到難做,那才不值得。

這就是投鼠忌器啊!

寧衛民最終做了一個改變初衷的決定。

首先,他要拿貨卡這幫孫子的脖子了。

所有的貨價調高一成,直到把這筆多花的錢湊齊了再說。

誰要再不好好乾,俏貨以後就彆想再拿了。

而且他和這些人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

一人給一個攤位,就是最後給他們的福利了。

他不能不承認,這些人素質太低,太過散漫,實在不好控製。

當初他想通過利用這些人,依次占據雅寶路,動物園,紅橋,鼓樓,月壇郵市,這些興旺市場的計劃,由於真正實施起來實在太累心,變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樣的錢對他來說,已經跟倒騰國庫券差不多了,那還不如不掙,到此為止的好。

算了算了,一個市場幾十個攤位,頂多十幾二十年的輝煌,能給他帶來多少收益?

轉租出去,平均……一個地方一年也就千八百萬的租金。

也就是說十幾年一個地方大概其一億幾千萬的收入。

那把這些市場都放棄也不過少掙十億而已。

小錢兒嘛!

咱著不起這急,也賠不起這時間精力,還不費這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