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千機門掌門之女丘花火說:這世上沒有人是天生壞種,就算是他,也是有機會改邪歸正的。
她似乎對自己很是自信,相信能以她的力量能夠救贖他。
謝霜蕪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所謂救贖究竟是何意思?給他編劍穗?幫他療傷,替他擋住眾人的悠悠之口?
這些事,他一個人也能做到,還是說,丘花火是想喚醒他心中的一絲良知。
謝霜蕪依舊不懂。
他又不是不識好壞,殺人是壞,但他向來就不是好人呀,為什麼要一定做個好人呢?這世上有好自然有壞,他就不能做個壞人嗎?隨心所欲地做他喜歡的事情。
為什麼他一定需要被救贖呢?
為什麼其他人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
在他看來,屬實愚蠢。
一個人之所以能被救贖,那便說明他還不是無藥可救,可他的身邊,皆是地獄,一抹陽光,完全不足以照亮他的世界。
他不期待也不需要。
生死在他。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手畫腳。
幸運的是,夏青梨從未說話這些話。
否則,她早死了。
現在,他也不想殺她了,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驅使他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實在是不知道。
見他不說話,夏青梨以為是說錯了話,立即打補丁:“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好了,我們再相處看看行不行?”
翻譯過來:給個機會,大哥。
他扔了手中的劍,發出當啷的聲響,“沒機會了。”
什麼叫沒機會了?
夏青梨剛要問出口,一道白光似流星般劃破天際。
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中間的女孩子她認識,是千機門掌門之女,上次見過麵之後她查過資料,雖然資料記載得不多,但記得是叫丘花火。
名字挺好聽的。
“師弟。”在其他兩個人都警惕地盯著謝霜蕪,隻有丘花火滿臉笑意地迎接他,“我來接你了。”
接他的意思應該是回千機門?但是不行,她還沒弄清楚毒性怎麼解呢。
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謝霜蕪輕輕地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你看,救贖我的人來了。”
-
夏青梨醒了。
既然從他的靈台出來了,這便說明她成功了,可問題在於,她什麼也沒做啊。
謝霜蕪緩緩睜眼。
夏青梨急忙從他身上離開,看了幾眼,見他表情跟往常一樣,問道:“你沒事了吧?”
謝霜蕪毫無反應。
她就當默認了。
此時不過才過去半炷香的時間。
夏青梨急著奔赴係統任務劇情點,“既然沒事,那我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無人阻攔。
直到少女的身影完全融於黑夜,灰狼才敢躡手躡腳地靠近謝霜蕪,“殿下,您真的沒事了嗎?”
謝霜蕪無所回應,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灰狼大膽猜測小心求證:“殿下,您怎麼了?是不是她對您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
那倒沒有,她可小心惜命了,而且聰明,會騙人。
不過,他挺喜歡被她騙的。
大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記不清了,也懶得去深究。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上空,突然有種無力感,“灰狼,你說,做什麼事情才會令人愉悅呢?”
“當然是殺人了。”灰狼驕傲地仰起頭,回憶起過往,“殿下,您還記得嗎?咱們以前一起經曆的那些事。”
是啊,當然是鮮血中尋求快樂。
“但是我沒有殺她。”他喃喃自語。
灰狼以為謝霜蕪說的是夏青梨,他用爪子撓了撓耳朵,“殿下,想殺夏青梨,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於一時。”
不止是夏青梨,還有那個小女孩,他說話“全部殺了”其中也包括她,但是到最後,也沒動手,為什麼呢?這不是會讓他開心的行動嗎?
而且,夏青梨當時甚至並未阻止他,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但他並沒有。
千機門製作的毒藥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侵入他的靈府,回溯過往,他隻要殺過一個人,相應的,給予他應有的痛苦,此題無解,因為過去不可逆轉。
他們說,這樣做是贖罪,因為死者不可複生,所以要他活著也得感受到他們死去之時同樣的痛苦。
確實很痛,但與殺人時所帶來的愉悅無法相提並論。
可這毒藥並非他們所說毫無破解之法,隻要有人穿過靈台,阻止他殺一人即可。
這偏偏是最不可能的。
但是夏青梨成功了,為何會成功他有點想不通。
他也想不通為什麼跟她相處時會放棄殺人。
靈台當中的自己就是他的神識所化,隻不過沒有後來的記憶,但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他本人。
灰狼有句話說的對,殺人會令他身心愉悅,不管是第一次還是最近一次,無不這樣。
他的本性就是如此。
他也從不會去掩飾什麼,所以才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地試圖拯救他,教化他,帶他走回正道,可笑而且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他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來,在空中嘗試去抓住什麼,可掌心什麼也沒有,一束光都不曾來過。
但此刻卻極其渴望某樣東西,一種能令他在殺人時產生的更為強烈的情緒體驗。
夏姑娘說的對,確實是美救英雄呢。
他低聲笑了出來,是發自內心的笑。
灰狼依舊不解,“殿下,您是不是毒性尚未清除啊?”
“不是。”他隻是想要去理解自己的情感。
灰狼沉默了,有時候,他真搞不懂殿下。
“灰狼,你覺得夏姑娘這個人怎麼樣?”他緩緩放下手,扭頭問灰狼。
“簡直是蠻橫無理,目中無人!”灰狼詞彙量貧乏,但把自己現階段能想到的所有成語都用上了。
話雖然重了些,但灰狼說得並非不無道理。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夏青梨就一直在騙他,為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不管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她就隻是她自己。
長久以來的煩悶在這一刻被一掃而光,“可是,灰狼,我想要她。”
跟她在一起時的愉悅是任何事物所無法給予的,所以他想要她。
灰狼豎起耳朵,下意識地問:“殿下,您是又要殺她嗎?”
為什麼要用“又”這個詞呢,因為這不是殿下第一次嘴裡這麼說,但是實際行動跟他說得完全不一致!
被欺騙了多次,他已經脫敏了,真的。
“不是。”
謝霜蕪仔細考慮了一下將要說給灰狼聽的話。
“我發現……我好像挺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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