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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就愣神須臾,在眾人灼灼目光下,她還是正眼看著陳固安,鄭重回答:“既是傳聞,自非真相,當年我這樣區區一介學子,身體又不好,如何敢與人毆鬥,何況我從未見過陳大人您提起的那些人,不管是昔日奸臣還是彆人,我都未見過。”
好像也是,這姓羅的看著就不擅體力。
見沒見過有待商榷,但打架這種事細想起來實在離譜。
柳太守那邊也有擁護之人,見狀立即跳出來幫羅非白說話。
“太....額,那位乃常年習武,武力超絕,豈會與羅大人這樣的軟腳蝦巷鬥。”
“對對對,搞不好一拳就把羅大人打死了。”
“羅大人沒死,還好好站在這,反推如此,可見當年並未有此事,此乃謠傳。”
羅非白:“......”
倒是真心實意為我辯解,就是大可不必。
陳固安是個狠角色,眼珠子一轉就掐住了這些官員的辯解,隻盯著羅非白,“羅大人,你敢以溫縣令泉下安生為誓,保證你所言非虛?”
羅非白聞言,頓然斂了瞳色,幽幽鎖定此人,在陳固安都隱隱覺得皮下發涼的時候,這弱不禁風的羅大人才輕聲細語回:“剛剛我說什麼來著?”
不等彆人接話,她就溫吞自言自語道:“對,我是說我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區區學子,如何敢與人毆鬥,但,這不妨礙我被打。”
啊?
陳固安等人都呆滯了,宋利州跟柳太守表情微窒。
柳太守:“被打?”
羅非白:“對,不是與人毆打,是我自身被全麵毆打。”
她解釋得很詳細。
區區“全麵”一詞以敬太子之尊貴。
不管這是真是假,至少下臣之謙卑是保持住了。
其他官員一時無話,陳固安本想就此停下,卻得到一人眼神示意,嘴唇微頓,立即追擊上。
“為何被打?莫非,你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得罪了那位?”
就算是單方麵被打,未曾冒犯打傷過那位,不算以下犯上,但隻要涉及觸怒對方,儋州官員一體,他們絕不會讓這人參與此案調查,萬一日後讓太子知道,以為他們結交過甚,殃及池魚,誰敢承擔這後果?
陛下如今子嗣單薄,除了已經壯年且掌權的太子,隻剩下幼年小皇子,基本沒什麼波瀾,朝野上下自然會看風向,怎敢觸虎須。
陳固安深知隻要抓住這個關鍵,在場官員也不敢再支持羅非白介入此案。
包括柳太守。
所以.....
“也不算得罪。”
“無得罪,難道羅大人是在意指那位無緣無故毆打你?”
太子打人有錯嗎?
那肯定沒錯。
陳固安歹毒啊,很會拷問人,不去刑部從事審訊之職,真是可惜了。
羅
非白被其步步緊逼,但她除了最初的驚愕,後麵隻剩下了平靜。
“因為我賤。”
她回答。
宋利州眉梢狠狠一挑,柳太守也抽了嘴角。
陳固安至此再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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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非白從太守府出來後,等待著的江沉白跟章貔立即提刀站起,身高腿長的,宛若兩個絕佳護衛,不過一個麵上帶著關切跟敬重,一個則是依舊帶著武林強者的冷傲跟野性,眉眼間都帶著刻薄。
他們都看著自家羅大人,卻見這人麵色淡淡,眉頭輕鎖,似乎被什麼煩惱的事困住了。
奇怪,莫非是被宋利州給針對了?
兩人都沒問裡麵的結果,跟著羅非白回到行館後,還是輩分資曆高的張叔打破氣氛,主動問羅非白結果。
“未被納入,收拾下,準備回阜城了。”
羅非白沒有遮掩,輕歎著告知,其他人對此失落,但也沒說什麼。
來了不到兩天就得回,行程上很趕,不過臨走前羅大人決定帶他們去吃一吃儋州的名家酒樓佳肴,以不虛此行。
章貔跟在眾人之中,看著前麵羅非白青衫提步趕去吃飯的樣子,低聲道:“大人怕是真傷心了,以吃食掩蓋失望,也不知是在那太守府內吃了多大的委屈。”
江沉白一愣,遲疑了下,道:“此事我等未知,但去吃飯....估計不是因為傷心。”
章貔:“?”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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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大人在官場上失意不買醉買美食,買的時候還眼睛毒辣儘挑著價廉物美的菜肴?
好吃嗎?
你很緊張,手指彎曲,看來在撒謊,那這個肯定不好吃。
那一桌是如我等一般的外地人吧,慣能忽悠,所以我剛剛問的是真的好吃嗎?
那一桌應是本地人,估計更懂得你們酒樓菜肴虛實,那就跟他們一樣來幾樣....
“我是外地人,小二你可彆騙我哦,看到我這廂兩位帶刀漢子沒?正當青壯年,身體好,脾氣不好,尤其是這位長得就不像好人的,一旦我吃了委屈,他可是會直接變成畜生發瘋,一通咣咣亂殺不在話下。”
邊上的章貔跟江沉白:“......”
“官人說笑了,我是真不敢啊....”
羅大人跟小二閒談幾句,惹得後者臉色發青滿頭大汗。
利用刑偵之技審問之後定下菜品,羅大人這才端起茶杯,優雅品茶。
畜生章貔知道羅大人關於昨日的報複暗鏢今日終於抵達自己腦門上,但礙於這裡人多,自己又在對方手下討生活,他隻咬了下槽牙,平靜端起茶壺給羅大人續杯,後問:“此案全靠大人辛苦才有如今進展,如今未可繼續參與調查,是那宋知府聯合官場勢力給太守大人施壓了嗎?”
羅非白瞧他一眼,“你倒是了解儋州局勢,不是說初到此地,求個安生日子,聽著像是早已
抵達,蟄伏多時。”
章貔眼底一閃,垂眸繼續倒茶,嘴上回:“一年前到了儋州,但前些日子才到阜城縣,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好像您剛剛偵察那小二一般。”
羅非白:“人家那有吃的,才有被偵察的價值,你有嗎?”
章貔:“.....”
大人肯定心情不好,你看她這小嘴毒的。
張叔接下來變得好生客氣了,菜上了就殷勤招待,比小二都客氣,不過,他從前跟著溫廉來過幾次,也算吃過幾回經典名菜。
他介紹的時候,羅非白忽問:“溫大人以前來儋州,可跟一些舊人聚餐?”
“很少,大人不愛結交舊人,說是做了官,有些關係能少就少。”
所以沒法升職。
這樣的脾性本就不適合仕途。
“沈家那邊?”
“比較淡,主要沈家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多
“吳侍郎呢?”
張叔猛然抬頭。
在座的江沉白跟章貔也關注了過來。
張叔:“我....說不上老太爺跟那位侍郎大人關係如何,但多年前曾見他們青臉爭論過,那會劍拔弩張,我既知道兩家關係不好,其實追本溯源,吳侍郎祖上跟溫家舊交不淺,算是近鄰,隻是開國之前,亂世逐鹿,高祖那一輩四散飄零,吳家那邊子侄參軍,溫家這邊則是因為流民之亂背井離鄉,兩家就這麼散了交情,後來建國開元,國家局麵穩定下來,不少人回歸故裡,兩家才算重新認識吧,但以我那次觀察,溫大人跟那位吳侍郎算是徹底交惡了,隻是不知是因為什麼事。”
他不提這事,是因為溫廉已逝,吳侍郎又不是什麼小官,沒道理平白拉扯人家入局,給羅非白添堵。
之前那些案件線索也未指證人家。
現在看羅非白突然提及此人,莫非?
張叔緊張起來了,低聲詢問參議之中的細節。
如果吳侍郎也介入了,這真說明此案不是羅非白能摻和的了。
“也許大人回去也是好事。”
“強求公理的確的確是我輩該行之事,但大人的命也是命。”
羅非白沉默片刻,道:“最後幫了宋利州一把,提議讓我避嫌的人的確是那吳侍郎,年歲上看,他跟溫大人屬同輩吧,至多大幾歲。”
張叔恍然,後歎氣,“那大人咱們吃完就回吧,好歹這個案子現在留在監察院那邊,蔣執守的人品能力,咱們還是能信得過的。”
羅非白默認了,也沒什麼為難的樣子。
現下一看,她似乎也沒因此受挫鬱悶,可能也因為菜上了。
她的神態一下子靈活溫柔起來。
中途,外麵出了一點熱鬨動靜,羅非白本吃得開心,被拿著雞腿好奇觀望外麵的李二叫喊提醒。
“大人,您看外麵。”
羅非白起身,到包廂窗台往下看去,正瞧見下麵繁華街道上,一隊府衙馬車被攔下了。
“是紅花案受害者的家人,他們大概是聽說了之前十裡亭那會的事,認為宋利州是幕後真凶,為此來追討冤情。”
動靜不小,但知府大人何等權威,府衛攔下了這一戶人家,把人拽走了,附近看熱鬨的百姓議論紛紛。
羅非白俯視這一切的時候,忽見那馬車簾子拉開,坐在裡麵的宋利州抬眸瞧她。
年過四十,方正威嚴,眉目威厲如電。
羅非白心中一頓,未有態度。
身邊的人看出了兩人之間無聲無息的刀鋒,比實際的刀刃更鋒利,更危險。
但他是儋州首府之主啊,在儋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一刻,江沉白這些人倍感壓力,甚至有種現在就拽著自家大人逃出儋州的衝動。
然,與宋利州對視的羅非白低聲喊了一聲章貔。
“大人,有何吩咐?我,一定替你辦到。”
章貔話裡清冷且自信,綠林肅殺之氣儘顯無餘,似乎也不懼知府大人。
羅非白手指微微動,指了下麵一處。
“買一串,我想吃。”
她指著宋利州馬車所在後麵,那看熱鬨小販的手裡赫然有一大捧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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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監察院暗牢,蔣飛樽跟林淩正在提審犯人,從張信禮跟鐵屠夫這些人全被審了一個遍。
倒也得到了跟羅非白相差無二的供詞。
鐵屠夫那樣依舊是零供詞。
張信禮的供詞裡麵除了曹琴笙沒提,彆的都有,且添加了一些新的。
林淩在煩躁後,抬眉冷道:“除了一天三百樣變著法罵羅非白,你還能說彆的?”
張信禮被重審,人也是疲憊非常,但一聽這話,英俊且青紫的臉上泛了惱意,說:“我還要告她背棄婚約,始亂終棄,並不像是表麵上為了調查恩人溫廉而介入此案,不然,哪裡會拋棄溫雲舒?”
嗯?
林淩挑眉了,蔣飛樽反而比林淩更驚訝,“你是說他們有過婚約?”
“額,應該有,雖然兩邊都從未對外提過,可過去他們的事也不是不能查,溫家一些舊鄰居以前還見過兩個年輕人私下相處過,以溫廉的作風,若非有了婚約,是不會放兩人獨處的,可惜後來那羅非白可能是為了功名,或者另外攀附了高枝,就拋棄了溫雲舒,畢竟溫廉對她再好,官職也一直不動,顯然給不了她更多的助力。”
張信禮這人果然一人幾幅麵孔,一看羅非白把自己賣了,立即在監察院這邊拚命拉羅非白下水。
當然,這水肯定是淹不死人的,就是有點黑有點臟。
林淩對此不予置評,但眉宇間的確冷了幾分,也看向蔣飛樽,後者摩挲著剔刀,沉思片刻後,問了另一件事。
“那天在林子裡,你跟她提及的事,是什麼?”
張信禮一怔,後說了。
“原來如此,我說那張仵作好幾次都接觸鐵屠夫,時間還有點久....
()”林淩二話不說站起,安排人去查鐵屠夫的身體,蔣飛樽則繼續盯著張信禮。
那曹琴笙呢?()”
張信禮臉色突變。
蔣飛樽上前,冰冷對視著他。
“你該不會以為你不說的事,我監察院就查不出吧。”
張信禮冷汗直出,卻抿了唇,一句話也不說。
蔣飛樽道:“不說也沒事,本官就以涉案為由去雅風閣親自提調這位曹院子,你知道的,這些讀書人啊,看似一個個風采奪人,名聲在外,實則在他們嘴裡查出的罪名可遠比我們多得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信禮臉頰猛然抽動,最終冷冷道:“曹院長不是凶手,他不是那種人,真正驅使我們這些臟人的,是宋利州,他的管家就是證人,我敢對天發誓,昨天我也看到了他。”
“我也隔著簾子看到了他的主人宋利州。”
“雖然隔著簾子,但那人身子很高,身份貴重,與曹院長說話時聲音沙啞,輕蔑非常。”
張信禮沒有撒謊,就算羅非白在此也會這麼認為,蔣飛樽自然也看出來了,他見過宋利州,也知道對方身量跟氣度符合張信禮的描述。
那個管家嗎?
難怪那天張信禮表情變化那麼大。
“還有其他人嗎?”
“有,一些護衛。”
“可能描述長相?等下我喊畫師過來....”蔣飛樽正要轉身出去吩咐人喊來畫師,一開門,忽然皺眉,他嗅到了血腥味,臉色突變。
迅速拔刀。
佩戴麵具的暗牢守衛已經換了人,見自己還沒偷襲,蔣飛樽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便不偽裝了,立即拔刀戳刺。
刷刷幾個來回,蔣飛樽挑飛對方的刀刃,卻見其他刺客已經潛入,如入無人之境,嘩啦啦前來將他包圍。
同時蔣飛樽也聽到了其他監牢審訊室傳出的打鬥聲,顯然林淩那邊也出事了。
他們的目的顯然是為了滅口或者救人!
好生猖狂,連監察院暗牢都敢潛入?
蔣飛樽大怒,被圍攻堵在門口時強橫幾刀劈開人,順勢拿出衣內哨子,緊急吹響。
很快,一些原本關閉勞煩的暗室開了門,湧出大量暗衛。
“不好,有陷阱。”
潛入的刺客們身經百戰,一看如此就知道中計了,正要逃走,卻還是被完全碾壓的武力全方麵拿下。
“留些活口!”
蔣飛樽跟林淩老辣,兩邊都留了活口,再迅速逼問,便問出了管家的身份跟所在。
“去!”
蔣飛樽吩咐一大批人留守看顧張信禮等人,自己則帶著林淩以及一些最信得過的骨乾飛掠上馬。
城中夜色,駿馬疾奔嘶鳴,不出多久,他們既趕到了城郊小院,在外麵瞧見了那宋利州管家乘坐的小馬車,包圍後一個個飛翻過牆頭.....
很快,屋內燭火晦暗。
蔣飛
() 樽破窗而入後,刀鋒直指坐著的人。
突然,刀鋒頓在了對方額頭。
蔣飛樽一動不動,臉色深沉。
破門提到的林淩一眼瞧見,表情不對了。
因為管家坐在那,一動不動,嘴裡流血。
服毒而死,宛若自儘。
林淩:“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怎麼會自儘,行動失敗的消息不可能比我們更快抵達,且以這個管家的作風,若是知道行動失敗,就算不回去找宋利州求救,也該顧自逃走才是,這麼迫不及待自殺.....”
她觀察屋內,發現沒有任何打鬥或者掙紮痕跡,好像是管家本人自願服毒。
然而....毒殺這種事是最難查的。
林淩頭疼了。
蔣飛樽插刀入鞘,查驗了管家的屍體。
“確實是中毒而亡,也是剛剛才死.....若是找不到有人潛入暗殺他的證據,就隻能認為他服毒自殺,死無對證。”
林淩:“但他又的確是宋利州的管家,儋州城可不少人知道。”
蔣飛樽眯起眼,繼續翻找線索,很快,他們在屋內暗格中找到了其跟那些此刻聯絡的物件——盒子裡有一疊信件。
“青鬼?”
信件裡麵是勾連青鬼邪人,從他們那調人暗殺的往來言詞,其中也提到了——宋利州。
罪案真凶直指宋利州,而且是以勾結邪jiao的罪名。
至少在這基本是鐵證了。
紅花案,祭壇凶案,暗牢刺殺,勾結邪jiao....連貫如斯?
“老大....”林淩不知如何決斷了,隻能等蔣飛樽判斷,蔣飛樽也在遲疑,多年辦案的經驗告訴他這背後一定有貓膩,但按照律法,的確可以拿宋利州下獄調查。
就在蔣飛樽難以決斷之時,外麵馬蹄聲傳來了。
來自暗牢急報。
衝進來的下屬麵帶惶恐,直接半跪上告:“大人,不好了,張信禮跟鐵屠夫出事了。”
“什麼!”
“他們剛剛毒發斃命了!”
蔣飛樽跟林淩臉色大變,齊刷刷看向同樣毒發而死的管家屍體。
如今所有關鍵證人都已斃命,隻剩下近乎鐵證的書信等物。
宋利州,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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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忽然打雷了,又開始下小雨了。
在行館內的羅非白看著江沉白等人收拾東西,後者回頭問要不要幫她收。
羅非白想到自己的那些見不得人的貼身衣物,眉眼淡淡,“不用,東西不多,你們顧好自己就行。”
“大人還是需要一個書童伺候或者安排個仆人也可,陳阿寶也行啊,您到底是位官員,哪有天天自己做這些粗活的。”
江沉白跟羅非白熟稔後,時常有念叨之語,連張叔都比不得他細致,章貔冷眼相看,捕捉到羅非白聽到書童等語時,神色有些異樣,握著書冊彆開眼看窗外。
“大人,您說宋利州這次會暗殺張信禮這些人嗎?畢竟張信禮認出了他的管家。()”
羅非白握著書看向提問的江沉白,思索後,道:他不是。?()”
江沉白跟張叔等人驚訝,此時章貔提到:“大人讓我去買糖葫蘆之後,我跟著那一戶受害者親人,發現全程沒有宋利州的人尾隨暗害,這說明宋利州此人要麼有恃無恐,要麼身正不怕影子斜,當然如此也算粗淺,料想大人您有其他佐證。”
羅非白:“第一,那管家太顯眼了,像是一個靶子。第二,作為人人認識的大管家,親自露麵乾壞事也就罷了,竟還在信件上留宋利州的官印紅泥,要麼是沒腦子,要麼是故意的,而真沒腦子的人能坐上首府知府第一管家的位置?第三,涼山中幾次刺殺所用都是青鬼之人,其實可笑了,宋利州出身地方豪族,在王都的靠山乃權爵,那些人,都有人數眾多的部曲暗衛,強大起來,連朝廷都奈何不得,王族忌憚,若要殺人奪命,遠比那些青鬼更擅長,且更忠誠,可不像這些青鬼人一露麵就恨不得聲張自己的存在,好拉盟友下水。”
所以在涼山那會,她就對宋利州是幕後真凶這事存疑,但她也沒偏聽偏信,在獅子樓那邊見到事故,心血來潮讓章貔再次探查宋利州的行徑。
按理說,宋利州如果是真凶,就算不認為那幾個老百姓能影響自己,也該揣測他們出現的時機,應當派人前去調查他們背景,但他沒有。
“不派人去查,不是更奇怪嗎?他就一定都不好奇是誰安排的?”張叔疑惑。
羅非白:“不好奇,就是心裡有數,知道對手是誰。”
幾人一驚。
到底是知府,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事發突然的背後一定有人推動。
章貔皺眉:“我怎麼覺得......他沒準會懷疑大人你?太巧合了,剛好您也在那。”
羅非白:“是啊,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推動,要我跟他鬥。”
“可是他如今也算如日中天,區區一個小縣令如何是他對手,總覺得背後還有事。”
突然,門推開,李二匆匆而來。
“大人,不好了。”
“剛剛得到消息.....”
當聽到張信禮等人都被毒殺了,眾人神色俱變,而羅非白怔了下,手中書籍闔起,麵上隱晦不定,剛好外麵雷聲滾滾,小雨清冷飄窗而入。
“好厲害啊,恐怕那管家一早就是對方的人了,用他擺在明麵上做牽連宋利州的棋子,案子鬨越大,宋利州深陷的泥潭就越厚重,難以自拔,隻要最後殺人滅口,就可以做實鐵案。”
“何嘗不是當年用鐵屠夫頂罪的路數更高層級的施展。”
“這位真凶....進步飛快。”
羅非白眉眼靜謐,微微歎息著,是真的在感慨對方的手段不俗。
章貔握著刀,站直了身體,問:“您要救宋利州嗎?”
“救?救不了,整個儋州都沒人救得了他。”
江
() 沉白聽著這話,似乎自家大人覺得宋利州是清白的,那此前.....
“可是監察院那邊應該也看得出這個案子如此發展有問題,難道會倉促定罪?”
羅非白深深看他,“所以,你覺得張信禮他們為何會中毒而死?”
從被刺客潛入,到蔣飛樽抓到人後得到情報出去抓捕管家,張信禮他們被殺應該就是這個間隙——混亂,人員動蕩,且負責此案調查的蔣飛樽一離開就得手,雙管齊下。
若是不了解監察院內部辦事流程跟人員調配弱點,甚至提早得知襲擊事發的時間點跟走向,這種粗暴且有效的下毒根本不會成功。
這隻能證明一件事。
——監察院內有內奸。
內外合力促成當前局麵。
羅非白揉了下眉心,歎息:“而且依今日獅子樓所見,那些受害者親人這麼快就得到消息,想來很快會聚集到儋州,民聲鼎沸,可見有人推動,宋利州根本無力逃脫。”
“估計連我也會被卷進去,沒準宋那邊的人會以為是我乾的。”
“畢竟,如今我已被推出去跟他那邊起了衝突。”
“今日在場官員都看見了,消息又傳得這麼快。”
“真是縝密啊。”
那一刻,江沉白等人懂了——陰謀跟陽謀皆在反掌之間。
那幕後之人啊,何止不怕他們重查此案,甚至利用此案提前布局,隻為把它栽到宋利州頭上,以此拉其下馬。
他們這些人,其實都是其手中棋子而已。
包括羅非白。
“那得利者就是幕後陰謀者吧。”張叔臉色發白。
“難道是....”
江沉白:“因為這個嫌疑,監察院肯定會失去對此案的督辦職權,案子會重新回歸太守府。”
“最終得利的,隻有太守府。”
“柳太守。”
羅非白想到今日在太守府一直在幫自己的柳太守,嘴角微抿。
雷聲暴戾,突然照亮整個儋州城,有突兀照進太守府書房中端坐著的柳太守。
往日溫厚的太守大人,此刻神色晦暗,眉眼陰沉,十指交叉中,靜靜看著桌子上靜臥這的太守符印。
它是權力,也是尊嚴。
不容他人踐踏跟掠奪的尊嚴。
宋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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