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欺壓(1 / 1)

青詭記事 胖哈 6287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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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安排張信禮過來,中間有些休憩,但驛站內外是忙碌的,也得清理廚房跟餐室。

地窖蓋子有了動靜,打開。

下麵的昏暗見了光。

胖乎乎的廚娘帶著剩下的吃食小心下了地窖,把沒吃完的東西放好,一邊跟身後的年輕學徒道:“羅大人剛剛還給錢了?”

“仿佛是給了,林叔沒要,大人就讓他們記賬,到時候跟衙門報賬。”

“其實本來就是衙門那邊出資購買的食材,那些山裡東西若是入賬了,豈不是給咱們分錢了?”

“算是吧,咱們阜城縣氣運好啊,連續兩屆好縣令,雖然中間有歹人作祟,但也不算太久.....”

兩人說著話,放好東西後,難耐這裡低溫,很快上去了,待蓋子重新蓋上。

在黑暗中,這裡能聽到外麵的聲音,因為一切都會在下麵空間放大。

路過的人說話,走路的動靜......很快歸於寂靜,因為地窖在後院,這裡尋常時候沒人,何況入夜。

地窖昏暗,內側一個蓋著大毛毯的大箱子蓋子微微動了動,後來地窖的蓋子打開了一個縫隙,一根竹管從裡麵鑽出,在一聲吹氣後,一個小白團咻一下飛入林子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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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開始時,已是夕陽落山了,屋內燭光幽幽,羅非白喝完一盞茶消胃,看向眼前跪在地上的張信禮。

“你父親還在縣衙牢房裡,這段時日出不去,要護著你母親跟妹妹,既是張族長他們也有心無力,現在知道求本官了?”

張信禮之前也算跟羅非白達成了協議,供認了一些事,但山穀之事暴露,可見他隱瞞了許多,那協議自然廢了。

羅大人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貨色,自然不吝手段讓他嘗嘗苦頭。

也讓他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心軟之輩,會為了其母親跟妹妹的無辜而費心看顧。

畢竟,死的那些姑娘那會可沒人看顧。

情分跟本分,張信禮現在明了了,他是一點飯都吃不下,隻慘白著臉直接道:“五年前,我已知自己無法再讀書,就去學院,本要給學院中的先生們帶一些地裡的吃食,以謝他們往年照顧,但那會見偏院茶室有人,我猜是有貴客臨門,本要退避,卻驟聽到裡麵動靜,一看,竟是山長被人毆打,對方下手很狠,踢打山長身體,山長畢竟斷臂,根本不是對手,都吐血了。那時,我既震驚又憤怒,顧不得彆的就衝了出去,卻也被那高大魁梧的護院給按倒在地,他們太強了,根本不是對手,山長憤怒中讓對方停手,對方卻越發得了樂趣.....”

他停頓了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神色也漸木然。

羅非白看著他,並不迫切逼問,隻是以冷漠形成巨大的壓力,邊上的江沉白也就沒多言,心裡暗想:必是極恥辱的事,才讓尊嚴之心很重的張信禮不肯聲張。

最終,張信禮過了心裡那一關,道:“他們逼我喝....

喝尿。”

江沉白麵露冷意,羅非白亦微蹙眉頭,“主導者,是何身份?”

曹琴笙在那年剛接管青山學院,成為山長,又有那般名聲,什麼人能這般毆打他?又當著他的麵欺辱其學生。

“我不知,那人坐在茶室內部,簾子隔著,我不知其身份,隻知道其護衛很多,一個個凶神惡煞,而且我看得出山長對此人特彆忌憚,若非為我,他都算是忍著毆打的,並非反抗。”

這一下,連江沉白都震驚了。

這是什麼人才如此猖獗?

“後來我就暈倒了,不知情況,等我醒來,山長給我上藥,他大抵是擔心我惹麻煩,就讓我以後不必來學院,他會給我書,也會私底下教導我,但不許我再上山,也一再勒令我要堅守本心,絕不能成為歹人附逆,當時我並不明白,但我聽從了,後來....有人找到了我,讓我幫忙做事,會予我潑天的富貴,恰好那時往日同窗來找我....我,堅守不了對山長的承諾,我毀諾了。”

張信禮英俊又狼狽的臉上滿是寂寥,低下頭,聲音很輕。

“其實大人你之前所言不錯,我大抵骨子裡就是個自私的人,貪圖名利,忍不了半點屈辱,那個人或許隔著簾子就能看穿我的內在,這才讓人找上我。”

“找上你的可是當初毆打你的護衛?他本人沒去吧?”

“我這樣一個小嘍囉自然不稀得那人親自來找我,但也不是當日所見的護衛,而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

張信禮說完補充:“就是...宋利州的管家。就是因為見過他,後來窺見這人跟鐵屠夫聯絡,我才認定宋利州就是幕後之人,料想也隻有他能如此欺壓山長了。”

羅非白挑眉,“山長背後是太守跟朝廷,你認為宋利州如此強勢?”

張信禮這時候覺得這個姓羅的沒自己厲害了,“羅大人,您怕是不知道吧,這宋利州背後可不簡單,這些年我也算通了儋州的人脈,查了不少事,宋利州背後交好了不少儋州肱骨官員,其中一些還是從嶺南兵馬司退下來的高官,其中就有吳侍郎這樣的兵部榮修官員,也有各地指揮營的長官,上在諸州都認識不少人,在王都也有往年提攜他的一品大官,雖說這是我聽說的,但宋利州的年紀在儋州官員中屬最輕且晉升最快,前途不可限量,若說背後無人,誰都不信,現在儋州那邊也都認為太守大人這一期若是任職期滿,未得晉升既得榮退,上去的肯定是宋利州。”

“至於從前他欺壓山長,儋州最大的自然是太守,可是太守遠在儋州,又能管得到地方?畢竟山長未任官職,名望也不似如今這般厲害,結交之人也不多,宋利州又怎麼會忌憚。”

張信禮某些時候可能認為山長是另一個自己,誠然,他的才華考學自然遠不如山長,可是....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我不知道山長錯失功名之後是否後悔,但我知道他原本可以過更好的生活,施展抱負,而當年聲名鼎盛,一朝斷臂,曾經找他榜下捉婿的那些人....後來

又有多少人還肯將女兒嫁給他?()”

張信禮露出冷冷的嘲諷。

那些曾經在他之下的同窗,是不是也會如我那些同窗一樣,回頭露出可鄙的嘴臉踐踏於他??()_[(()”

“可是山長比我堅韌,他本來就是一個好人,抗住了宋利州的威逼,寧可被毆打欺辱也不曾退怯,不似我....”

“之前我不肯交代出山長的存在,也是覺得他已經夠辛苦的了,若是無端還被這些歹人牽連玷汙名聲,天道何在?”

“我得如今下場,理所應當,那些姑娘要報仇也可以找我,九泉之下永不超生我也認了,但山長他不該如此。”

從昂揚的憤恨到佝僂的卑悔,張信禮這人有一張變幻莫測的麵孔,這可能源自他的城府跟強大的自尊,看似矛盾,實則相輔相成。

“大人,我已全部交代,還請您履行諾言,幫我.....庇護我母親跟妹妹一一,她們很辛苦,這些年也沒得我多少好處,那些錢財我不敢花,怕被人猜疑....”

張作穀這人會做戲,因為擔心被人懷疑殺兄奪財,平日裡摳摳搜搜,素來節儉,其實作為他兒子的張信禮藏著更大的罪惡,更是隱藏深,那一箱子黃金跟往年暴利財資也都藏著,半點沒花出手。

江沉白忍不住嘲諷,“你這般辛苦多年,啥也沒撈著,何苦來哉?”

張信禮嘴唇微微哆嗦,卻是無法反駁。

羅非白換了個姿勢坐著,手指摩挲微酸的脖頸,淡淡道:“忍得幾年平凡,來日塵埃落定,若是不被殺人滅口,就是可以得享巨富的好光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報應。”

“所謂報應,都是強求而來的真相與公理。”

言外之意就是張信禮現在這麼懺悔什麼的,前提都是他輸了。

若是贏了,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江沉白怔鬆,最後歎氣,還是大人滴水不漏,那是油鹽不進,壓根不在乎凶手是否悔恨愧對。

張信禮看著羅非白,既恐懼又有種說不清的敬服,仿佛仰望一座沒有破綻的高山。

非人品道義,否則溫大人那樣的人物,也該讓張信禮如同愧服與山長那樣看待他,又起碼設下那麼歹毒的計策。

“小人畏德先畏權,不管大人您有沒有德,至少您的權柄能耐是我無法企及的。”

羅非白:“有事說事,彆拐著彎罵本官,我可還沒答應你保護你母親跟妹妹。”

張信德是真無奈了,隻得進入正題,最後道:“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就是那個鐵屠夫他似乎....”

他話還沒說完。

外麵傳來警哨號角。

“敵襲!”

“山裡有人!”

“大人往柱子那邊往角落去!”江沉白驚了,立即拔出刀,一個疾步上前拽住被束縛的張信禮,將他往角落裡拖,且不直接開門,怕外麵有人埋伏,既戳破窗戶紙往外探看。

山裡有人趁著夜色烏黑潛伏靠近,在一定距離內自然被謹慎的羅非白事先安排好的崗哨發覺到了,提醒之下,這夥人索性直接殺了出來,其中既有人往羅非白他們這邊狂奔。

月光下,手中鋒利長刀猙獰非常,人一多,如片片白鱗閃耀在江麵之上。

江沉白驚色不已,自知自己肯定防不住這些人,便想讓羅非白後麵靠山的窗戶跳出去逃走。

“沒用,後麵也有人。”

歹徒既然明確知道他們在這個房間,既是消息泄露了,怎麼會不從後山包抄——他們本來就是從山中夜行潛伏而來。

羅非白放棄後窗位置,江沉白一邊警戒前麵越來越靠近大門的歹人,驚鴻一瞥間亦瞧見挨著後山的窗戶在月光照耀下也能看到外麵晃動的人影。

該死,他們翻過後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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