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有肉(1 / 1)

青詭記事 胖哈 7489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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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祿已經轉了一會,跑到羅非白麵前,道:“大人覺得這林子可有問題?會不會是人為所種?”

羅非白:“不曉得,但我知道這裡一定為人所知。”

嗯?

翟祿眼底暗閃,試探問:“大人的意思是.....”

羅非白:“翟捕頭繞圈這麼久,就沒發現裡麵地上有些花樹已是被人劈砍過樹頭的,徒留樹頭在表麵,上麵長滿菌菇,可見這裡曾經繁茂過許多天花樹木,但因為有人需要出入,不宜有太多毒素入體,就修整過此地,但也可能是因為安逸而全然砍伐,亦有可能是故意砍掉一些控製毒素之氣,既能攔住外人,又能保證他們自己方便出入。”

她沒說死一件事,隻是根據現狀分析可能。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說明這山穀有問題。

現在已經安全了,她將濕帕疊好,深深看了那林子一眼,讓江沉白帶人在外圍隨機砍掉幾棵。

再過去看樹輪。

江沉白:“大人,都是五年。”

都是五年,足可見暴露兩件事。

翟祿喃喃自語:“第一,這裡的確為人全部砍伐過天花樹,是為了確保來者安全出入,第二,五年前有人出入,但五年後沒人來,且無人打理,就重新長滿了此樹。”

“長滿?”羅非白表情微異,轉身往前走,“此物是種子孕育繁殖,可非其他花草靠花粉繁育,隻能說明五年前有人重新在這裡植入種子,重新封絕此地,不讓人進入。”

“而五年,這個時間可是有點特異。”

五年之前,鐵屠夫被重傷逃亡且後來躲藏兩年後,再被張榮藏入永安藥鋪。

江沉白跟翟祿都想到了,表情各異。

“不過,中間也有人進來過,而且是去年五六月來過。”

羅非白彎腰,用樹枝挑起一片被草叢掩住的東西。

臟兮兮的,但是一塊黑色的方巾帕子。

李二瞪眼,“難道是李靜婉的?她來過這裡,而後中毒昏迷啊?”

張叔:“不像,小姑娘家家的不會用這樣的帕子,我瞧著怎麼像是蒙麵的?”

羅非白覺得自己也就往四周隨便看一下就能在草叢裡找到一條,定有其他的。

世有蟲蟻蟑螂,看見一隻的時候,已經有許多隻存在了。

翻看這手帕,因為沒有落在溪流中,而是垂掛在草叢裡,上麵的汙漬還在。

仿佛花粉殘留,微黃,也好在被草木遮掩,未曾被雨水浸泡,還留了痕跡。

“這群人有備而來,而且比咱們深知此地,早就準備了遮掩口鼻之物,又因為這上麵沾了花粉,所以舍棄,而天花的花期在咱們這邊應當五六月,說明這夥人是在那個時段進入此地。”

“找一找,這裡可能還有其他的。”

他們人多,光是倆衙門差役就有三十個,很快找到了七八塊黑色方巾。

江沉白皺眉:“像是江湖上的門派組織,但肯定非閒散人員。”

翟祿:“大人是懷疑李靜婉被鐵屠夫所害,帶著一群人將她擄劫到此地?那時間上不對啊,她四月多失蹤,這夥人五六月才入山穀?”

張叔想到了鐵屠夫在古井下中藏著的迷暈人藥物,暗想那毒素怕是有些就來自這些天花樹。

本地有風茄子可得到,林氏就做過,但這種毒性更強的天花少見,五年前砍掉的那一批樹頭更大,估計更是老樹,毒性更強,不在外流通,所以,當年鐵屠夫肯定出入過此地。

羅非白否認,帶著這些疑慮謹慎道:“未知全貌,先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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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安全,他們還是在開闊之地準備好了一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亦讓恐懼或者身子覺得不適的人返程回去。

不過,一些人在休息後覺得好多了,雖然害怕,又覺得現在回去更孤單危險,還不如跟著這麼多人一起呢。

加起來少說五十人了,烏泱泱一群,還有許多高大魁梧帶刀的差役,有何可懼?

江河是村裡人,從小也是走山竄野的,比一些同齡人膽子更大一些,招呼了幾個同窗跟著自己,彆動一些草叢,免得驚動剛過冬醒村的毒蛇,且能領著這群柔弱書生緊跟上大隊。

平日裡看不出什麼,但今日一見,幾個同窗擦著額頭汗水,瞧著手握砍刀左劈右砍為自己等人庇護身側的江河,有人不免感慨:“江兄平日看著憋悶,沒想到內心熱忱如斯,將我等放在心上,實在讓人感動。”

“對,還得是遇事才能看得出人品,江河你真讓我感動,往日我竟覺得你麵冷心冷,是我錯了。”

江河一心關注前麵,聞聲表情微僵,尷尬道:“其實也不是.....”

“噓,真情儘在不言中,我等心裡明白,你不用解釋。”

幾個小書生一副了然姿態,江河無言以對,時不時瞧著前麵的青衣公子,也不好解釋隻是不想被這些人拖累,導致離大人太遠,或者因為這些人而耽誤大人行程。

不過既然這些人如此誤會,也無妨吧,反正大人給的那些書裡麵也提到君子論跡不論心。

這邊,江沉白看到這一幕也跟張叔暗暗議論。

“都說君子六藝,我怎覺得這些書生大多不擅此道,瞧著還沒江河身板強健。”

“咱們公子看著羸弱,上馬的模樣也是英姿颯爽,都是讀書人,差距甚大。”

張叔想了下,道:“說是君子六藝,這天下間有多少學院能供養馬場?而馬術之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學會且擅長的,得長期磨礪,整個阜城才多少馬匹,這些年南北戰亂,朝廷出政策,馬匹緊供前線,能修習馬術的也隻有大州學府或者貴族子弟,彆地莫說老百姓,就是讀書人也少有能有此機會的。”

“就是軍內,非騎兵,擅騎射者也是少數。”

“你會騎馬,還得是溫大人覺得你年少身手了得,有心栽培,特地批了一匹馬給

你練習。”

他們這邊還是富庶南方,若是往內腹偏遠之地,更彆提了。

江沉白一想也對,再看自家公子,既認為其必然是因為在儋州學府得到了騎術研修機會,跟阜城當地的書生又不一樣。

“如此一想,舉國科舉單騎射這一門,小地方的書生就吃了大虧,彆提還有禮樂。”

“可不是,四年一屆科舉,次次都是王都之地拔得頭籌,也有這方麵原因吧。”

交談中,羅非白他們逐漸進入山穀腹地。

裡麵還是偶爾可見一些天花林子,他們都有意避開,也注意掩住口鼻,花了時間繞路,最後還是在午時到達峽穀內凹之地前麵。

此前因為是晨時,清寒凝珠,群峰聚攏水汽,到了山穀底部有了霧,濕漉漉的,眾人小心避讓。

“怪了,現在也算是快午時了,霧還這麼重。”

“山中草木旺盛,又是春時,會比往日更聚攏一些。”老先生常年在青山,在學院中偶爾見山穀霧氣濃重,倒比眾人了解一些,跟羅非白建議休憩一二,等霧氣過去了再進去,雖然現在確定這些霧瘴非人昏迷遇險的主因,但霧氣中,看不見前路,萬一裡麵還有天花林子,中招了都不知道,何況還有毒蛇蟲蟻,也是凶險。

羅非白深以為然,接納這個建議,查看四周,且讓江沉白等人一路查看,也沒發現什麼貓膩,不少人都頗有微詞,認為此行白辛苦。

老先生偷偷跟羅非白說了,既擔心這人生氣,又隱隱間接暗示此人實在不行打道回府,可彆再查了。

羅非白:“既然不敢當麵指責本官,說明他們憋屈,既然他們憋屈,本官就該高興,又怎麼會生氣呢。”

老先生無言以對,且深深懷疑這狐狸大人是在嘲諷自己。

這姓羅的是一點都不尊老啊。

羅非白這邊雖然嘴上不饒人,但也讓眾人在通風口暫時休憩。

她曾猜想過李靜婉若是在山中出事,溫老大人又在這山中盤查,卻無結果,還引起對方察覺,李靜婉的生死去處無非是在那條小道的懸崖峭壁,或是在山穀,若是前者,會不會被害或者偶然掉入懸崖,屍身掛在那茂密的斜坡樹乾中,若是後者,山穀中必有什麼多人聚集鬼祟的場地——很可能鐮倉那邊轉運的迷暈女子也都送進此地。

可惜,她左右觀望,都礙於過於茂盛的林木跟層層霧氣而不得章法,隻得放棄。

正好從入山穀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三個時辰,多數人早就餓了,就拿出背囊中的乾糧跟水壺吃喝頂飽。

本來沒感覺,一看眾人都有餅吃,沈舉人意識到不對了。

他餓了,而且他之前顧著跟翟祿說羅非白壞話,忘記讓隨從準備了。

其實也能忍,但彆人不能在她麵前吃得那麼香。

這怎麼忍得住?!

也不好問人要吃的,他隻能默默在老先生,翟祿這些人麵前晃一晃,想著這些人但凡有點禮數,就該給他一點吃的吧。

而.....

老先生:“沈老弟,你身子骨真好,都暈過一次了,現在還能在老夫麵前來回晃,就是有點擋風景,能去邊上嗎?”

翟祿:“有事?”

最後還是羅非白看穿了他,隨手給了兩個餅,他一個,他的書童也有。

那書童愣了愣,低頭道謝,又小心看著自家舉人老爺,後者沒太在意,倒是驚訝羅非白如此好心。

實在太餓了,沈舉人年紀也到了,禁不起餓,隻能舔著臉拿了大餅吃,咬了一口。

“真是好餅啊。”

“可惜沒有肉。”

宛若吟詩頌詞般的書生語氣,江河想著自家姑姑的餅是好吃,但這沈舉人真的是......一股養尊處優的老公子做派,卻不似大人那樣風骨與能力兼備。

羅非白也覺得這人當年哪怕沒考上進士,卻也沒被人舉薦去謀些小地方的乾事,多數是人緣不怎麼樣,確實是不太會說話。

如果說這人是儋州那邊宋利州派來的人,宋利州是怎麼想的?

不過沈舉人也才一開口喟歎,羅非白忽覺才看到樹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掉在沈舉人手裡咬了一口的烤饢上。

白乎乎的,蟲子?

她眼力好,也敏銳,當即有了反應。

“等等,沈舉人。”

沈安和疑惑,看羅非白上前來一直盯著自己的餅。

莫非,是舍不得了?

想要回去?我都吃兩口了啊。

早知道不誇了。

沈安和一邊暗罵羅非白小氣,又暗罵自己多嘴,但也不甘願把餅還回去,於是不等羅非白阻止就迅速咬了一大口咀嚼著,沒了半點小世家風度,隻一邊咀嚼吞咽一邊模糊問:“等等什麼?大人有事?”

羅非白未曾料到此人如此反應,眼看著那條蟲子被其吃下,瞳孔微震,默默撫摸自己的咽喉,嘴唇上下開合,最終憂鬱道:“我就是看著你這餅上好像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