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荷葉雞(1 / 1)

青詭記事 胖哈 8998 字 11個月前

羅非白走過去,到了窗口,往外瞧著幾分,確定無人了,這才關上窗戶,休息了一會,提燈出去了。

過會。

她跟李二站在樹下用燈火照了地上的鞋印。

李二震驚,四處探頭探腦,如鯁在喉,迅速拔劍,“大,大人,咱們這兒還有內奸啊?天呐!您快離開這兒,躲進櫃子裡,我護著你!”

羅非白無奈,抬手下壓其劍刃上端,“人已經走了,不過不是內奸,是個高手啊。”

她退開一些,查看周遭地麵,“昨日下過雨,土地泥濘,這人在樹邊未曾留下什麼鞋印,想來是翻牆上瓦攀樹的武林本事,有這本事,暗夜刺殺本官都輕而易舉,何至於還裝什麼內奸。”

這麼一說,就是無惡意了。

但鬼鬼祟祟的.....

“大人,您剛剛說他可能躲在樹乾後麵窺視您,又一閃不見,莫非....”

李二下意識抬頭。

嘩!

這樹葉茂密的老槐樹樹冠颯颯作響,緊接著一個黑影咻一下從上麵老槐樹的樹枝根部閃出,輕盈如狡猴,踩踏著越發纖細的樹枝掠走幾步,再一騰躍,葉片隨其衣物飛舞,枝尖下壓,再反彈,人已經借力躍上三四米開外的牆頭,回眸一下。

李二跟羅非白都瞧見這鬼影般的人臉上竟有一副戲人麵具。

白底紅紋黑線。

不知是何戲曲人物,隻窺見夜下懸疑,再一躍,消失了。

李二嚇得如見鬼神,而鎮定的羅非白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樹葉,再走近兩步,提燈去照上麵的樹乾。

瞧見有東西垂掛著。

黑乎乎的,圓滾滾一團。

“啊,人頭!”

李二嚇得一屁股坐地。

羅非白斜瞥他,那眼神....嫌棄得很。

“李二,那櫃子,還是得你躲進去啊——如果塞得進去的話。”

其他差役聞聲前來,十分緊張,以為有什麼刺客進來了。

這麼多人在,李二漲紅臉,跳起,取下了那東西。

李二此時竭力挽回自己的尊嚴,“大人,我不是害怕,我是....這東西有香味啊,如此看來,這絕對不是人頭。”

羅非白:“萬一是人頭燉熟的香氣?你看它還冒著氣兒,熱乎乎的,是有過這樣的案子的,細節我以後跟你們好好說說。”

在場的人:“.....”

大人!求你了!

眾目睽睽之下,打開這荷葉包,裡麵很快顯現了....一隻雞。

很肥的一隻荷葉雞。

還冒著熱氣。

所有人都有點暈乎了。

“不是,這闖入者身心有疾,錢多且閒?”老王跟隋炘待久了,文縐縐拿捏了一句。

羅非白思索著,聽李二大大咧咧說:“是不是惡意,吃一下就知道了,若是有毒,肯定就是來者不善。”

羅非白:“有道理,那你吃吧。”

李二:“......”

他快哭了。

看他不願意,羅非白歎氣,“咱們廚房禽籠裡麵還有雞嗎?”

以雞試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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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跟江沉白還在為這些案子跟溫縣令之死推演案情之時,忽聽見縣衙廚房那邊傳來淒厲的雞鳴聲。

大晚上的,一群捕快抓雞喂雞了。

等他們趕到,正看到自家大人從袖子裡掏出一些瓜子,坐在階梯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著雞吃雞。

而拎著菜刀出來抓偷雞賊的陳阿寶坐在她邊上一起嗑瓜子。

兩人:“.....”

好在等了一會,那倒黴的大肥雞也沒事。

“那人什麼心思?大晚上來送這麼大一隻荷葉雞,寶來樓的?可是不便宜啊。”

張叔一聞味道就認出來了,“想來,也是特地送給大人您吃的。”

羅非白在眾人目光下拍拍手,揪下一大隻雞腿。

“那就吃吧。”

“彆的你們分了。”

她抓著雞腿一邊吃一邊走去庫房。

心裡卻在想那人的來曆跟用意。

“此人佩戴的麵具是儺戲中的通靈者,名三瞳,可看穿真假虛像,分辨恩怨輪回,倒像是意有所指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衝著羅非白來的,還是衝著我來的。”

羅非白心中思緒隨著這一隻雞腿的細嚼慢咽而漸漸沉澱。

而她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這人,可不可殺。

若是殺不得,殺不過,就得留在手中納為己用。

一如可能暴露她女兒身的陳阿寶,必須留在手中。

“也許他也是打著這個算盤,所以才來提醒我,最好招納他,彆放他在外要挾我。”

“小小阜城,廟小妖風大。”

羅非白抬眸,越過牆頭,再次瞥了一眼遠方在月光下灰蒙蒙顯現的涼山山頭。

縣城靠南的密集巷路,一個佩戴麵具的人影緩緩走出寂靜的巷中陰影,抬眼看月光,三瞳麵具被手指捏住取下。

這人回頭看縣衙位置,回想著目標人物蒼白著臉乾嘔的樣子,微微皺眉。

“體虛無能的樣子,倒是跟從前十分相似。”

“但好像比以前貪吃了些......”

“明明沒死,卻不深藏,還暴露於人前待在這小地方當一個芝麻官縣令,為何?就為了這個溫老縣令嗎?”

“難道她真的是羅非白?”

若非真的羅非白,何必如此勞心勞力甚至為此冒暴露的嫌疑。

她的凶險,可遠超過那紅花案鐵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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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雞腿,羅非白在庫房那邊取了案宗查看。

張信禮提的那些受害者的確有一大半是不入案的,在這府庫檔案室自然找不到記錄,有些案子則是以失蹤案為主

,也不算多,其中幾個估計是被張柳二人處理掉了,日後推脫案宗繁多弄丟了即可,因是不起眼的小女失蹤,放眼整個縣,一年到頭不止丟了多少女兒家,又死了多少女兒家,似乎是人人都不必在意的小事。

“大人還在忙?”

張叔年紀大,沒在牢獄時常熬著,多看顧屍房跟一些差役辦事,到了點兒是一定要親自巡查衙門的,幾十年的習慣了。

“嗯,那張信禮提了一些事....”

張叔自然進來幫忙,整理了一些案宗後,也遵循記憶裡提起這些失蹤案。

“有些案子,就是老太爺也無能為力,無頭無腦的,無可查起,最主要是苦主家人主動提出銷案不查,拘於法理跟人情,衙門也沒法繼續查下去。”

“沒想到,事在這藏著,大人,您說老太爺會不會因為回頭發現了這些案子的貓膩.....”

羅非白闔上一份卷宗,將之歸類到一邊,若有所思道:“應當不是,不然老太爺會把這些案宗分好,藏起來,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些被張信禮提及且被蒙蔽的案子。”

張叔疑惑:“那是?”

“是這種,他沒提到的失蹤案。”

另一份案宗被她取出,握在手中。

裡麵赫然記著案宗事發地——青山書院。

也是江沉白曾經提及的一位學生的妹妹送飯期間無端失蹤,他還曾去學院查過。

這個案子當年既沒起多大水花,亦沉寂得無聲無息。

但是,案宗封麵上有幾點汙漬。

羅非白就是留意到這幾點汙漬才起疑,輕嗅了下。

是藥味。

查檢的時候往裡翻看一二。

然後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張叔,溫大人是去年九月“染病”至死,可對?”

張叔驚訝,不假思索道:“是的,且在此之前,他的身體素來康健,比我都好得多,奔走諸村查案,解民事,素來親力親為。”

羅非白:“這案宗提及李靜婉於去年四月失蹤。”

張叔湊上前,看著羅非白手指指著的案宗封麵,瞧見上麵汙點,他有仵作習慣,也知羅非白意思,便也查看輕嗅,後表情微沉。

“老大人去年九月後,已經開始染病吃藥,既已經被張榮下毒,那會,我們都不讓他再查案,我記得他也的確聽勸了,畢竟老夫人跟二小姐在這件事上十分堅持,好在那段時間也沒什麼案子,我們都以為他多臥榻養病,現在看來,他竟偷偷來過這裡查了這一封案宗?而且不小心在上麵留了藥汁。”

“那說明他並非無察覺,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得病未必正常....奇怪,老大人以前素來敏銳....”

張叔陷入迷茫。

羅非白沒應,隻是把這份案宗收起了,讓張叔有空多去溫家看看問問,既確定那段時間老縣令除了回縣衙查案宗,又去過哪些地方。

“問問老夫人,他是否去過青山學院。”

老爺子能挺著病體去查案,溫雲舒那性子肯定不許,十有八九是老夫人了解丈夫,心軟放了水,讓人出來了。()

相濡以沫,生死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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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青山自在,蜿蜒通徑。

羅非白自打昨天身體不太舒適,就沒怎麼愛動彈了,上了馬,瞧見前麵帶路的江沉白慢悠悠騎著棗紅馬在路上看風景,她也不催,懶懶散散,都帶了幾分困倦。

過了一會,江沉白還是忍不住了。

“大人,去年那個失蹤案子有什麼問題嗎?”

羅非白清醒了一些,嗯了聲,後笑道:“怕自己當年所查有問題?”

江沉白彆開眼,低頭扯了下馬韁在手指上轉了圈,歎氣:“那李小山,我見過,很勤懇苦學,其實天賦不如張信禮,但....實在是很好的兒郎,雖不知他家如今如何了,想來,也是因此事頗受影響吧。”

“我記得那會李家父母是十分不願讓女兒孤身來的,但那會是將要童生試的時候,山中食堂出了點事,食物供給不上,縣內人家多是親自送食上山,他們家人少,兩夫妻那會一個忙於農事,拖延不得,一個染了風寒,那李靜婉怕哥哥受餓,照顧完娘親後就偷偷帶著食盒離家來青山學院。”

“但我問過學院許多人,實在沒有一人見過她。”

“現在想想,也許有什麼線索是我遺漏了也不一定。”

江沉白開始自我反省,憂心忡忡,羅非白瞧了他一眼,安撫道:“你應該有自知之明,以你平平無奇的查案天賦,漏了線索不是很正常麼?”

江沉白的反省一下子就中斷了,臉都漲紅了。

羅非白再接再厲,“你又不是本官我,聽說你年少時也曾讀書,但不到半年就因為喜歡抓蛐蛐又總是抓不到,就怒而棄學了?”

“蛐蛐都抓不到,查案有所遺漏,也是人之常情。”

江沉白:“大人....”

羅非白:“還愧疚嗎?本官還可以繼續安慰,但你今天得請我吃飯。”

江沉白:“夠了大人,不必說了.....”

夠夠的了。

李二,此仇我跟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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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非白來得突然,學院這邊措不及防,好在也不是第一次接待官員,曾經江河之事秉公直言的老先生歡喜招待,但也抱有歉意。

“山長去了儋州,前些日子走的,乃為儋州學政主張的“雅風學禮”,三年一度的學問探討,儋州境內不少學院先生都去了,也多會帶著得意門生,若非江河這小子家裡還有事照應,委婉推了此事,這次山長帶走的學生肯定有他。”

喝茶的羅非白微微斂眸,看向窗外。

斜角出,籬笆圍了清雅花圃,芭蕉垂了綠意如綢。

不遠處的學堂窗戶敞開,春日浪漫與寧靜伴隨著陣陣讀書聲。

江河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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