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晉丨江文學獨家發表(1 / 1)

裴銳的小院裡隻有一間臥房,太平王原本想為追命安排住處,裴銳直接拒絕了。

追命洗了把臉:“小綿,我今晚住哪兒?”

裴銳正在慢吞吞地脫衣服,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起。”

追命:“一起?”

裴銳脫掉幾層衣服,隻剩一件單薄的裡衣,他坐在床沿這邊,拍了拍身側。

追命:“好吧,你這張床足夠大,兩個人睡應該也不會很擠。”

真沒想到,第一次過來做客,他就在王府留宿,而且要和小綿睡同一張床了。

裴銳側了側臉,傾聽外麵的聲音。

現在夜還未深,時常有人在外麵走動,有腳步聲,也有其他人聊天說話的聲音。

不過最明顯的還是追命弄出來的動靜,他應該是在脫衣服,窸窸窣窣的,在裴銳聽來非常明顯。

追命一回頭就看到小綿睜著那雙空茫的眼睛,似乎在盯著自己看:“怎麼了?”

裴銳搖頭。

追命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可否能夠請你幫忙解答?”

裴銳點頭:“你問。”

追命:“你知道薛大公子得的是什麼病嗎?或者說,五臟六腑,還是身上其他地方出了問題?”

係統秒答:【腦子。】

薛沉:【連腦子都沒有的係統,沒有資格這麼說。】

裴銳思考了很久,追命沒有催促。

過了一會兒,盲眼少年才慢吞吞地說:“好像是,氣血不足……氣是什麼?內力嗎?”

追命:“應該指的是‘精氣神’中的‘氣’,與內力是兩回事,由‘精’而生,與血同行,氣到了哪裡,血就到了哪裡。氣不足,血就無法抵達。”

裴銳眨了眨眼。

係統:【大綿損失了好多氣血。】

薛沉:【沒關係,我會補回來的。】

係統:【……】

追命:“聽不懂就算了,這種東西,的確很難講明白。”

裴銳:“給大哥喝血,他能好起來嗎?”

係統:【!!!】

追命:“應該不能吧?否則大夫直接取了血過來治病,哪裡還用得到服藥?況且自己的血,都是在自己的身體中產生的,比起飲血,大公子更應該調理自身才是。”

裴銳似懂非懂。

追命轉過身來鋪床,隨意地問:“你睡哪邊?”

裴銳:“外邊。”

追命:“好。”

他爬到床鋪的裡側,給裴銳留出足夠的空間:“我和師兄師弟們都沒有這樣親密過。”

裴銳伸手摸了摸,確定壓不到他,才半躺在床上。

他低聲說:“那你好可憐。”

追命指著自己:“我?可憐?”

裴銳點頭。

追命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小綿同情了。

他過往的經曆

的確不算多好,父母雙亡,又自幼患有內傷,上半身不能著力,許多功夫無法修行,感情方麵也頗為坎坷。

可是他至少被世叔收留,還有三個堪比親兄弟的師兄弟,而且練成了絕世腿功,前途一片坦蕩。

小綿竟然覺得他可憐!

追命好笑地說:“為什麼這麼說?”

裴銳:“他們都不和你睡。”

追命:“……我也不是很想跟他們一起睡。”

裴銳好像卡住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追命憐愛地給他蓋上被子:“睡吧。”

裴銳應了一聲,閉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沉眠。

-

雲鶴煙一劍刺穿襲擊者的心臟,行動間行雲流水,瀟灑飄逸,明明是體型高大,卻格外輕靈迅捷,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

他的劍法,與西門吹雪的劍法很相似,都是極其優雅迅捷的劍法,殺人時的場景也美麗極了。

他仿若一隻白鶴,在深夜中瀟灑地展翅,帶起一片輕霧。

陸小鳳抓住了一個活口,回過頭就看到雲鶴煙雙眸泛紅,靠近了刺客的傷處,以一種病態的姿勢,輕輕舔了一下。

其他的刺客好像活見了鬼似的,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月色朦朧,被雲煙遮蔽住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隱約透出淡色的光暈。

這種景色被稱作“毛月亮”,光線黯淡,正是月黑風高,很適合殺人的夜晚,傳聞中也很容易遇到不乾淨的東西。

雲鶴煙的舉動實在詭譎,他大口吸吮鮮血的樣子,衝破了幾個刺客的心理防線。

有人強作鎮定地問:“你是人是鬼?”

雲鶴煙沒有回答,他目光迷離,專心地飲血,俊美的麵容在黑夜中模糊不清,蒼白的臉上沾染了幾滴豔紅色的血液,他無法自製地發出吞咽的聲響,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明顯。

陸小鳳也被雲鶴煙驚到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繼續打下去,還是過去阻止他。

雲鶴煙喝得非常滿足,自製力回籠後,放下手上的人,拿著劍站起身來,盯著其他幾個人,舔了一下嘴角。

他用指尖抿去臉頰上的血,塞進嘴巴裡,一點都沒有浪費。

那幾個刺客完全不敢跟他對視,顫抖著後退,似乎打算逃走。

雲鶴煙聲音微啞:“是誰讓你們來的?”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雲鶴煙緩緩向前走,壓迫感十足,眼尾的紅暈愈發奇詭:“都不說嗎?”

他手中的劍稍稍換了個姿勢,映照出了一點光亮。

陸小鳳說:“雲……”

有一個刺客突然丟掉武器,跪在了地上:“我說,我說,彆殺我。”

雲鶴煙:“好。”

那個刺客欣喜若狂,他其實並不怕死,隻是怕死後被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人還是鬼怪的給吃個精光,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他不顧同伴的怒目而視,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

:“是白陽山莊的白莊主派我們來的,他惱恨陸小鳳破壞了他的計劃?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自己活不成了,也要將陸小鳳置於死地。”

雲鶴煙:“他為什麼會活不成了?”

刺客竟然知道的不少:“因為白莊主也是聽令行事。少莊主不願歸順他背後的勢力,並且意圖拉攏山莊裡的其他人,把白莊主圈禁起來。白莊主也是迫不得已,才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陸小鳳知道少莊主圖謀不軌,但是沒想到這背後竟然還有內情。

他迫不及待地問:“白老莊主在為誰效力?”

刺客遲疑片刻,悄悄抬頭,發現雲鶴煙正冷冷地看著自己,畏懼地低下了頭:“是九公子。”

雲鶴煙:“九公子?”

刺客:“我隻知道其他人都喊他九公子,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白莊主平日裡對他忌憚頗深,每次提到他的名字,語氣都恭敬極了。九公子從未來過白陽山莊,隻是偶爾派人傳信過來,命令莊主做事。”

陸小鳳:“你可知道,這位九公子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刺客:“我不知道。”

陸小鳳:“九公子所屬哪方勢力?”

刺客:“不知。”

陸小鳳:“他的全名叫什麼,是名字裡帶‘九’,還是排行第九?”

刺客:“不知道,莊主從來不肯提起過這些,也不準許其他人多問。”

陸小鳳;“看來如果想弄清楚九公子,還要親自去問白老莊主。”

雲鶴煙全程都沒有說話。

刺客忐忑極了,他看了眼陸小鳳,見他正在思考,無暇顧忌自己,又看向雲鶴煙,他正盯著其他的幾個黑衣人,似乎在思考下一個對誰出手。

那個刺客找準機會,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去。

陸小鳳猛然一驚,本以為他要逃走,卻看到雲鶴煙鎮定極了,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冷冷地盯著刺客,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

刺客突然撞到他的劍上,脖子劃破,血液噴湧而出。

他抬頭看著雲鶴煙,頸部受損,發聲有些困難,含糊不清地說:“你答應我了……”

說完他便沒有了聲息。

陸小鳳震驚:“他竟是在主動尋死?”

雲鶴煙淡淡道:“可能對我有什麼誤會。”

陸小鳳一臉無語。

當然會誤會!

就連他第一次看到雲鶴煙自殘飲血的時候,心裡也是想了很多,他甚至懷疑過,雲鶴煙是否是活人。

否則他為什麼劍法高明,內功強勁,卻半點沒在江湖中留下過一次蹤跡?

還好和裴銳相處的過程中,陸小鳳學會了有話直說,經雲鶴煙解釋後,他才放棄了那些過於離譜的猜測。

陸小鳳沒有想到,夜晚時雲鶴煙飲人血,竟然把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嚇到自儘。

雲鶴煙看向其他幾個人:“你們呢?”

那些刺客見識過雲鶴煙的劍法,知道逃生無望,絕望地說

:“隻要你不吃我,我甘願自絕。”

陸小鳳:“……”

好大的誤會。

雲鶴煙:“我從不吃人。”

刺客們看著被他喝過血的那具屍體,完全不相信他的話。

雲鶴煙從死者身上撕下一塊布料,擦了擦劍上的血,收入鞘中,從陸小鳳身旁過去,走得稍遠了些。

他倚靠在樹旁,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林子裡的幾個人。

陸小鳳明白他的意思。

雲鶴煙之前承諾過,不會濫殺,如果遇到了意外,會留下活口。

眼下這幾個人就是他留給陸小鳳的活口。

陸小鳳可以隨意地處置他們,不管是盤問也好,放走也好,他都不會乾預。

這種行為,在朋友之間其實算不得什麼,可是由雲鶴煙做出來,陸小鳳竟有些感動。

雲鶴煙喜歡喝血,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就算全部交給他來處置,也在情理之中。他甘願忍耐住飲血的欲望,隻為了完成對陸小鳳的承諾,讓陸小鳳怎麼可能不感動?

陸小鳳走到刺客跟前,半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把該問的話全都問了一遍。

隔著很遠,雲鶴煙神情冷酷,仔細地傾聽著他們的對話。

薛沉:【白陽山莊的少莊主死亡,應該就是前幾天的事,你說我弟是怎麼把手伸這麼遠的?】

係統:【有人給他報信?】

薛沉:【就算有人報信,從利州到京城,至少也要六七日才能走一個來回。】

係統:【你是說,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壞事了?】

薛沉:【暫時還不能確定,我更傾向於我弟把事情交給了手下的人來做,即便他不露麵,那些人也能打著他的名號做事。】

他原本想讓本體去摸清無名島在外麵的勢力,隻是毫無頭緒,正準備從弟弟提供的那些產業入手,挨個查看,哪些是單純做生意,哪些是真正為無名島做事的。

隻是那些產業太多,做起來很麻煩。

現在倒好,傻逼弟弟的把柄直接送上門,免了他很多麻煩。

薛沉當即決定,船隻靠岸後就前往利州。

陸小鳳那邊沒有再問出來其他消息,他其實不太想放這些刺客離開,讓他們回去給白老莊主通風報信,驚動那位九公子。可是也沒有辦法把他們關押起來,更不可能直接將人殺死。

陸小鳳開動腦筋,瞥了一眼身後的黑衣男子,意味深長地說:“你們最好不要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刺客們會意,一旦說出去,很有可能遭到那人的報複,下場極其淒慘。

他們遲疑著問:“可若是有人問起……”

陸小鳳:“你們隻需要說,我的武功很高,身邊還有另外一位高手,折損數人,實在無法得手。”

刺客:“是是是,那位公子的劍法極高,就算拚儘全力,我們幾個也不是他的對手。隻能暫時放棄,回去向莊主賠罪。”

小鳳滿意極了:“你們走吧。”

刺客看向遠處的雲鶴煙,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聰明起身,踉踉蹌蹌地跑遠了。

陸小鳳走過來,歉意地說:“這些麻煩都是衝著我來的,抱歉,把你也牽連進來了。”

雲鶴煙語氣平淡地說:“實不相瞞,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陸小鳳:“因為能喝到血?”

雲鶴煙:“沒錯。”

陸小鳳歎氣,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病,還偏偏被雲鶴煙遇到了?

-

“鞭子……鞭子,快!”

熟悉的聲音響起,將裴銳從睡夢中吵醒。

他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到,隻是沒有聽到人聲,可以斷定此時仍是深夜。

“啊!”宮九發出痛苦的聲音,但還是在不停地催促,“用力抽我,快點……”

裴銳伸手摸了摸床鋪的一側,碰到追命溫暖的身體,他往上方摸索,碰到了追命的臉,用手心覆蓋住他的眼睛,確定追命沒有醒,又稍稍用力按了一下。

“小綿彆鬨……”追命拍開他的手,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說。

“崔命。”裴銳聲音委屈。

追命努力睜開眼睛,發現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這才想起來,自己並非在老樓,而是跟著小綿,來到了太平王府。

他立刻清醒,坐起身來:“怎麼了?”

裴銳:“吵。”

追命仔細聽了聽:“有嗎?”

裴銳:“有,我們回去睡吧。”

他的眼睛看不到,講話時也是直視前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缺陷。

追命心知,對小綿來說,白天和夜晚並無區彆,他大概也是沒有什麼時間觀念的,覺得這邊睡不好,就想換一個地方,一點都沒有覺得哪裡不妥。

追命能理解前兩次小綿深夜來到老樓的舉動,隻是他有心糾正這孩子異於常人的地方,而且很想探查太平王府中的秘密,所以沒有答應他返回老樓。

追命耐心地哄道:“那些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裴銳:“我看不到。”

追命:“看不到也沒關係,我們隻要找到根源,提醒一下他們,讓那些吵鬨的人,在你休沐回府時安靜一些,以後就不會再被吵醒了。”

係統:【你要答應嗎?】

薛沉:【當然了,我把追命帶回來,不就是為的今天嗎?】

係統:【這可是你弟的隱私啊!你弟現在演的是你,你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

薛沉沒有理它。

裴銳穿好鞋子,披上衣服,拿起手邊的刀,向後伸手摸到了追命,拉著他就要走。

追命:“小綿,外麵冷,你多穿些,彆著涼了。”

裴銳被他拽回來,正兒八經的穿戴整齊。

追命滿意地看著他:“走吧。”

從屋裡出來以後,宮九的叫喊聲更大了些,裴銳偶爾還能聽

到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的聲音。

追命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有些疑惑地問:“真的有聲音嗎?”

裴銳點頭。

他帶著追命向雙生子的住處走去,穿過中間的小花園後,追命隱約聽到了一點動靜,不禁感歎小綿的耳力。

他知道失明的人,聽覺和其他的感官都會比正常人強一些,可是實在沒有想到,小綿的聽覺會強到這種地步。

難怪每次到達陌生的地方,他都能很快判斷出地形,也知道周圍有多少人,還能跟上他的腳步,仿佛能看到似的。

隻是小綿在對死物的判斷上弱了些,一些茶杯茶碗這樣靜止不動的東西,他就不太知道在哪裡,必須伸手摸一摸才敢確定。

走了一會兒,追命突然發現這條路有些熟悉。

追命問:“這是去薛公子那邊的路?”

裴銳似乎腦子迷迷糊糊的,沒有給他回應。

追命:“難道是薛公子發病了?”

係統:【原來你是想鞏固病弱人設!】

薛沉:【如果實在沒有話說,你可以閉嘴的。】

係統:【……】

薛沉:【我就知道,我弟必定會在今日發病,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滿。必須嚇他一次,他才能安心扮演好我,不然以後總有出差錯的時候。】

來到薛沉的院子以後,那道聲音更加明顯了。

其實如果在白日裡,這些動靜比普通的談話聲更弱一些,但現在是在夜晚,萬籟俱寂的時候,連蟲鳴鳥叫都格外清晰,更不要提這樣的聲響。

不過現在大概在半夜兩點半,正是深度睡眠的時候,一般人都不會被吵醒,所以宮九發病,除了他的那些親信,很少有人知道。

薛沉:【我該不會是神經衰弱吧?】

係統:【啊?】

薛沉:【隻是本體被吵醒也就算了,小綿也會被這麼小的聲音弄醒,該不會是我自己的問題吧?】

係統:【可能是你的靈魂受損?可是靈魂受損,不應該更加嗜睡嗎?】

薛沉:【就是神經衰弱!可惡的弟弟!】

裴銳氣勢洶洶地走到本體的院子前,他看不到屋裡是怎樣的景象,也不清楚那邊有沒有點燈,隻能聽到宮九壓抑著的,帶著愉悅和痛苦的呼吸聲。

追命皺了皺眉:“莫非是薛大公子發病了?小綿,以前也是這裡傳出的聲音嗎?”

裴銳點頭,朝著裡麵喊道:“大哥。”

屋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係統:【真的不是在報複他嗎?大綿那邊,白陽山莊的那個事情,你肯定生氣了。】

薛沉:【那是另一筆賬。】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