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晉丨江文學獨家發表(1 / 1)

回到住所,柳儀煊取出紙筆,將記憶中的金文默寫出來,再逐句翻譯成漢語,確定無誤後,放在一旁晾乾,寫了金文的紙張丟進銅盆裡燒掉。

他把老嚴送來的藥材分成了許多份,挑揀出一份放進茶壺裡,直接注入熱水,悶泡了一會兒,倒在杯子裡喝。

係統:【這樣真的有效嗎?】

薛沉:【肯定沒有熬煮出來的效果好,但是那樣氣味太大,容易被人發現。】

係統看到他麵無表情地將杯子裡的褐色藥汁一口喝光:【好喝嗎?】

薛沉:【難喝死了!很難想象煮過之後會是什麼反人類的味道,幸好沒煮,不然我真的會吐。】

係統聽著他罵罵咧咧的吐槽,然後麵無表情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直到整壺藥都喝光,又倒了一壺水進去,一次衝泡裡麵的藥渣,喝完後,他把渣子取出,慢慢地咀嚼吞下,一點都沒有浪費。

不知道為什麼,係統看得有點害怕:【你真是個狠人。】

薛沉:【長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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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早上,柳儀煊準時去廚房。

他在菜簍裡挑了幾顆香菇,借著彎腰的動作,把謄寫了消息的紙條塞在裡麵。

柳儀煊將香菇泡發,切成丁,取了些新鮮雞肉略醃了醃,做了兩屜香菇雞汁餡的小籠饅頭,又熬了些粥,給包惜弱送過去。

他過來的時間正好,包惜弱剛洗漱完,見到柳儀煊過來,很是親切的上前相迎:“你今日臉色怎麼這樣蒼白,可是哪裡不舒服?”

柳儀煊心知是昨夜喝的藥有了效果。

中藥治療慢性病時以調養為主,見效比較慢,治療急症,隻要對症,一劑藥就能迅速起效。

謝珩的醫術高明,柳儀煊體質又差,很快就見到效果了。

柳儀煊搖頭,朝包惜弱笑了笑,指著飯桌的包子,又指了指前麵那張空位。

包惜弱思忖道:“小柳是想請王爺一起來吃?”

柳儀煊搖頭,端起籠屜,往前麵推了下。

包惜弱:“你想給王爺送過去?倒也不是不行,隻是……”

她突然反應過來,小柳每日做的飯菜分量都不少,他們兩個人吃,總會剩下些,照例賞給了下麵的人,倒也沒有浪費,因此包惜弱一直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小柳做的分明是四個人的分量。

小柳不清楚自己和完顏洪烈間的舊事。

她將自己這個義母照顧得很周到,思慮周全,愛屋及烏,連完顏洪烈都考慮到了。

這孩子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好不容易有了家,自然會格外珍惜。

她心裡定是期待著與王爺和康兒相處的吧。

柳儀煊認真聽著,見她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似乎有些為難。

他乖巧地笑笑,把饅頭夾到義母麵前的碟子裡,取過味碟,催促她品嘗。

包惜弱:“你想去送,那就送吧,記得給

康兒也送一份。你剛進府時做的那些飯菜,康兒也嘗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嘴上不說,其實也吃了很多,我看他很喜歡。”

手藝被誇讚了,柳儀煊很高興,眉目舒緩,眼神明亮,朝著包惜弱笑。

他把包子的籠屜蓋好,指了指外麵。

包惜弱:“去吧。”

柳儀煊提著食盒從小屋裡出來,隨手招了個人,把食盒交給他,指著前院的方向,請他把早飯送過去。

他每次指的目標都很明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要表達的意思,溝通起來並不算困難。

王妃院前的小廝看明白了:“姑娘是想讓我把這飯盒送到王爺那裡?”

柳儀煊點頭,又指了指裡麵的包惜弱。

小廝:“是王妃的意思?”

柳儀煊笑了笑。

小廝會意:“姑娘放心,小的定會如實轉告。王爺要是知道王妃的一片心意,定會欣喜不已。”

說完他提著食盒,小步快走著來到前院。

完顏洪烈才睡醒沒多久,正在外麵活動拳腳。

見有人過來,定睛一看,認出來是自己安排在包惜弱那邊的小廝:“王妃叫你來的?”

小廝說:“王爺神機妙算,柳姑娘親自做了早飯,王妃吃著不錯,讓小的給王爺送些過來嘗嘗。”

做了十多年夫妻,完顏洪烈太了解包惜弱了。

她雖與自己有了夫妻之實,卻仍舊掛念著她的前夫,心思從未放到過自己身上,又怎會在意自己的飲食?

完顏洪烈整理著衣袖,淡淡地說:“誰讓你過來的?”

小廝:“是、是王妃……”

完顏洪烈:“此人假傳王妃旨意,怕是要圖謀不軌,拿下他。”

四周的王府侍衛立刻上前,把小廝團團圍住,刀槍架在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小廝驚慌地說:“王爺!小的冤枉啊!”

完顏洪烈:“既然冤枉,那就實話實說,再敢隱瞞,你的性命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是誰讓你來的?盒子裡是什麼?”

“是柳姑娘讓我送過來的……裡麵是柳姑娘做的小籠包子……”

“是她?”完顏洪烈頓了頓,“王妃也知道此事?”

“這食盒正是從王妃屋裡提過來的,王妃定是知曉的,柳姑娘說了,這正是王妃的意思。”

完顏洪烈眉頭舒緩,笑了起來,擺擺手讓侍衛收起刀槍,“是我誤會你了,向你賠個不是。”

“不敢,不敢。是小的沒有說清楚,您這般客氣,真是折煞小人了。”

完顏洪烈:“這食盒就交給本王吧,以後王妃那邊再有東西送過來,不必稟報,直接送到前廳就好。”

“小人知道了。”

完顏洪烈提著食盒來到前廳,並未立刻用飯,而是找了個人過來,試過毒之後,才敢讓食物入口。

灌漿包本是開封府的小吃,後來傳到了各地,入鄉隨俗,衍生出了多種口味。

江浙那邊,叫做小籠饅頭,口味較為清淡,湯汁鮮美。

完顏洪烈吃了兩個,覺得味道確實不錯,心下對包惜弱這個義女有了些許好感。

小柳來府上的第一日,身份背景就被查了個清楚。

完顏洪烈本以為小柳是個心思簡單的女孩,才敢讓她留在包惜弱身邊,與包惜弱做個伴。

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心思。

或許可以接觸一番,給她些許暗示,讓她多勸一勸包惜弱。

總有一日,包惜弱的身和心都會徹徹底底地屬於自己。

柳儀煊把東西送出去,回到屋裡,陪著義母一起吃早飯。

係統:【我還以為你會親自送過去。】

薛沉:【那就太明顯了。而且小柳這張臉,很容易被當成自薦枕席,不知檢點的女子,有違我的初衷,還是穩妥一點,投其所好,更容易達成目的。】

係統:【我感覺憑小柳的臉,和你的手段,自薦枕席也會成功的。】

薛沉:【笨蛋,就是因為會成功才不能做啊!我巴不得離得這些人遠一點,把性彆瞞住!而且我決不可能為了任務做出這麼大犧牲!】

係統:【我忘了小柳是男的……】

係統還以為他會嘲諷自己幾句,沒想到薛沉語氣緩和下來,和善地說:【不怪你,是我的演技已經爐火純青。】

係統:【……】好陰晴不定的宿主。

薛沉:【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難以捉摸?】

係統:【……我沒有!】

薛沉:【那就是用的其他詞語,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係統:【……】

薛沉:【嗬。】

係統:【……】害怕。

柳儀煊的計劃隱蔽極了,對他的生活而言,沒有任何改變。

中午他準時來到廚房,看了一圈食材,選出幾樣,做了道蟹釀橙,一道鯗凍肉,一道蓑衣蝦球,又燉了南瓜湯,拌了一盤涼菜,全都分成兩份,放在了兩個食盒裡。

做好之後,柳儀煊回過頭,晃了晃腰上的金鈴。

廚房裡的大廚和幫廚全都看了過來,柳儀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指了指桌案。

大廚拿起抹布擦了把手:“今日怎麼做了兩份?姑娘不與王妃一起用飯了嗎?”

老嚴:“另一份是要送到小王爺那邊?”

柳儀煊搖頭,指向前院。

老嚴呆了一下:“這是給王爺的?”

柳儀煊點頭。

老嚴原本是個非常沉穩的人。

他大概有在其他地方臥底的經驗,來王府的時間雖然不長,卻非常迅速地適應了這裡,毫無違和感地融入進來。

就算是和柳儀煊單獨相處,他也將情緒藏的很好,從頭到尾都是老實巴交的樣子,誰也想不到他是機速房的奸細。

可是現在,老嚴的瞳孔很明顯地顫動了一下,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昨天他們在

夜裡見麵,這姑娘還絲毫沒有頭緒,不知道該怎麼竊取金國的情報。

結果今天早上她就把金國兵部的行軍部署給偷過來了!

才過了沒兩個時辰,她又跟完顏洪烈打好了關係!

完顏洪烈的城府深沉,是幾個皇子裡最有頭腦的一個,他謙遜有禮,精明能乾,十幾年前出使大行,就把大行的山河地理調查的一清一楚,金軍也是在他的指揮下,一路獲勝。

他很擅長使陰謀詭計,因此很難交付出信任。

機速房幾次想往他身邊派人,要麼被他識出身份,嚴刑拷打折磨而死,要麼根本不受重用,隻能在外圍打轉。

柳儀煊這就負責起了完顏洪烈的食物?

那豈不是輕易就能在飯菜裡投毒,取了完顏洪烈的性命?

老嚴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收斂了震驚的表情。

廚房裡的其他人也並未多想,他們很理解老嚴的震驚。

完顏洪烈正值壯年,府上除了王妃,再沒有其他侍妾,甚至連婢女都不多,突然出現了一個容貌出眾的女孩子,又在短短幾日,與完顏洪烈親近起來,很難不讓人往歪處想。

大廚:“是王爺親自吩咐的?”

柳儀煊搖頭。

大廚看他眼神清澈,雖然美麗,卻沒有什麼歪邪心思,隱晦地提醒:“天底下可沒有掉餡餅的事,若是有人平白無故地對你好,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看能不能接得住。”

柳儀煊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老嚴也知道,柳儀煊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退縮,他走上前,提起兩個食盒:“另一個是要送到前院去嗎?”

柳儀煊搖頭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兩人一前一後,中間隔了一段距離,看起來完全沒有交集,任誰看見都不會想到,老嚴正在低聲跟一個啞巴交流。

老嚴說:“委屈你了。”

係統:【??你委屈什麼了?】

薛沉:【就是你提議自薦枕席的那樣。】

係統:【可你不是沒有那麼做嗎?】

薛沉:【在很多人眼裡,女人能做成彆人做不到的事,一定不是靠的她本身的能力,而是她的身體,無論這個女人長成什麼樣子。】

係統:【這個邏輯很明顯是不成立的,你們人類真的很怪。】

薛沉:【那你為什麼一開始會勸我自薦枕席?】

係統:【唔……我可能也有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了這個邏輯,覺得小柳的身體是有價值的,而且完顏洪烈一定不會拒絕這種高質量的白嫖,對不起啊。】

薛沉:【看在你沒腦子的份上,原諒你了。】

係統:【???】

老嚴還在後麵絮絮叨叨,完全進入了自己腦補的世界。薛沉不愛聽這個,直接過濾掉他的話,繼續跟係統聊天。

係統:【你真的要幫完顏洪烈追包惜弱?】

薛沉:【不幫,在包惜弱

那邊,我自有一套解釋,不會以她的感情作為籌碼。】

係統:【為什麼不幫啊?完顏洪烈不是對包惜弱挺好的嗎?如果包惜弱能接受他,應該不會像原著中那樣,那麼果斷地和楊鐵心殉情吧?】

薛沉:【你覺得完顏洪烈愛包惜弱嗎?】

係統:【他守著包惜弱過了十八年,為了她,不遠千裡把牛家村的東西送到大都,替她養孩子,視如己出,還力排眾議,娶一個一婚的漢人做王妃。如果不愛,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多?】

薛沉:【我說過的,父權製度裡,父親是主體,其他人都是他的附庸,無論是妻子還是兒女,都是他的表演工具。完顏洪烈的深情之下,誰是獲益者?誰是受害者?】

係統:【完顏洪烈是獲益者!就算他付出了很多,他也完全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薛沉:【沒錯。他根本不在乎包惜弱的感受,寧願包惜弱痛苦無助,也要強行得到她,這種感情,稱得上愛嗎?】

係統:【絕對不是,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薛沉:【是占有欲。他披著儒雅的外衣,給自己的橫暴和殘忍做一層偽裝,卻永遠都改變不了本質。完顏洪烈是女真人,即便入主中原,也保持著狩獵者的凶悍。他們的文明就是如此,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會想掠奪過來。】

係統:【包惜弱要是知道他的真麵目,應該會很害怕吧。】

薛沉:【所以他想徹底得到包惜弱,就不能暴露真相,而且他嘗到了這套偽裝帶來的好處,用文雅的模樣接觸中原人,贏得更多人的好感。漢人王妃,重情重義,足以將他和其他皇子區分開。大行朝堂的那些人親近金國,首先考慮的就是完顏洪烈。】

係統:【這樣一來,完顏洪烈在大行這邊有更多的支持者,在金國這裡就比其他皇子更有權勢了。】

薛沉:【沒錯。】

係統:【那他真的放棄了繼承人的位置嗎?】

薛沉:【金國的皇位繼承沒那麼多講究,兄終弟及是常有的事,哪一個皇子,甚至皇叔都有可能當上皇帝,競爭格外激烈,誰能說得準,最終的繼承者是哪個?完顏洪烈就這麼確定會是自己?

【他娶了漢人王妃,名義上生下了漢人的血脈,看似放棄了爭搶皇位,實際上借此機會淡出其他人的視線,積蓄力量,等他的實力強大起來,其他叔伯兄弟互相消耗,到那時他再出手,誰還能是他的對手?】

係統:【怪不得……原著裡完顏洪烈野心勃勃,最後也造反了。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愛包惜弱,對權勢的渴望也排在愛情之下呢。】

薛沉:【或許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係統:【啊?】

薛沉沒再說話,他已經來到包惜弱的屋子門口了。

之前那個小廝看到柳儀煊,親熱地迎了上來:“柳姑娘,這次也是為王爺準備的嗎?”

柳儀煊點頭。

小廝說:“那您告訴王妃一聲,我這就把東西送到王爺那邊。”

他接過一個食盒,快步去了前院。

老嚴疑惑地看了柳儀煊一眼,沒有說什麼,把另一個食盒提到了屋子裡,轉身離開。

包惜弱:“昨夜王爺過來了,他說很喜歡你做的東西。”

柳儀煊笑著點頭。

包惜弱:“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何我獨自居住在這裡,康兒和王爺另外住在彆處?”

柳儀煊搖頭。

包惜弱:“其實我在嫁進王府前,還有一位丈夫。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待我很好,可惜村子裡遭到了強人擄掠,我的那位大哥不幸身亡。

“王爺見我可憐,才給了我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很感激王爺,隻是心裡仍念著大哥,始終放不下他。這幾間屋子,就是我們在牛家村時住的地方……”

說著她的眼眶發紅,淚水流了下來。

包惜弱轉過身去,用手帕輕輕地擦拭眼淚,肩膀還在抽動,顯然難以自禁。

有些傷痛,是深深刻在靈魂上的,就算時間也無法撫平。

她看起來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其實早已留在了過去。

平時看似與常人無異,實際上隻是抑製住了悲傷的情緒,仍舊難以對人說起。

因為一旦提及,她的心就會回到那天,深深陷入痛苦之中,再也沒有精力顧及其他。

柳儀煊看著義母的背影,默默放下筷子。

他揉了揉眼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又咬了下舌頭。

係統:【你在乾嘛?】

薛沉:【我哭不出來。】

係統:【為什麼要哭?】

薛沉:【設定裡小柳的父母也是死在那天的,現在哭一哭,肯定能刷到很多同步率。可惡,我怎麼就哭不出來?】

係統:【……】

他不停地揉眼睛,把眼眶揉得通紅,終於有些濕潤了,但還是無法凝聚成眼淚。

薛沉用謝珩的腦子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得到方法後,用手指用力揉按鼻翼外緣的迎香穴。

他的力氣實在太小,柳儀煊看了眼包惜弱,確定她一時半會兒完不了,拿起筷子用力猛戳,直到鼻子酸脹,眼淚順利滴落,才放下筷子,繼續揉按穴位。

薛沉:【我不會戳出印子來了吧?】

係統:【很有可能。】

薛沉:【唉……還得再用謝珩的腦子想想,怎麼快速緩解紅印。】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