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爺,公子,到了。”胡生說。

宮九率先下車,薛沉被胡生抱出來以後才發現,一路同行的那個車夫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宮九找的住處比薛沉想象中大很多,正門緊閉,門檻至少有二十厘米高,旁邊的側門開著,宮九完全沒有等薛沉的意思,進去之後幾步就沒影了。

“你以前來過這裡嗎?”薛沉問。

“沒有。”胡生從小門進來,“這是第一次。”

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匆匆過來迎接,看到薛沉被人抱著,也沒有表現得很驚訝:“閣下可是謝珩謝公子?”

“我是謝珩。”

“小人姓仇名書,府上的大小事宜都是小人管著。九少爺早在半個月前就傳信說您要來,小人已經讓人都收拾好了,您請往這邊走。”

薛沉自己走不了,被人抱在懷裡與陌生人交談,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尷尬。

他本來應該打聽一下仇書聽命於太平王府還是無名島,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說,態度冷淡極了,被胡生抱著穿過抄手遊廊,圍著院子繞了大半圈,從月亮門裡過來,進了西邊的彆院。

院子裡生長著一棵茂密的紅豆杉,看起來非常有生機。

屋裡的家具不多,寬敞又乾淨。

薛沉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呢?”

仇書愣了一下:“您說九少爺?九少爺才從外麵回來,大約是要沐浴更衣,晚上去赴州府衙門的接風宴。”

薛沉皺了皺眉:“我是問宮九住在哪裡,離這邊近嗎?”

這才是頭等大事,關係到他晚上能不能睡好。

仇書:“九少爺住在東院的蒼雲軒,離紅豆居有一段距離,從這裡過去,至少要走一炷香的功夫。”

薛沉:“這裡叫紅豆居?”

仇書:“這座宅院本是江西富戶陳興業的家宅,可惜富不過三代,陳家便沒落了,陳家的子孫變賣祖產,九少爺便買下來,做個落腳的地方。外麵院子裡的那顆紅豆杉就是陳興業發家時種下的,長壽得很,已經活了近百年,為了討個好兆頭,這院子便更名紅豆居。”

太坦誠了!

這就是正式員工的待遇嗎?

薛沉突然覺得無名島挺不錯的,管吃管住,錢多事少,還能公費旅遊。

唯一不太好的是老板xp獨特,澀起來完全不顧員工死活。

仇書:“熱水過會兒就會有人送來。九少爺心裡記掛著您,特意換了屋子裡的茶具,櫃子裡的衣服也都是按照您的尺寸新做出來的,謝公子可以放心使用。”

薛沉:“他有心了。”

仇書:“您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先告退。”

薛沉:“下去吧。”

薛沉洗了個澡,被胡生抱到矮凳上坐著,任由他給自己擦頭發。

隔著輕薄的碧綠紗帳,婢女們將飯菜端上桌。

蓮花血鴨、酒糟魚、藜蒿炒臘肉、永和豆腐、蘿卜餅、瓦罐煨湯,幾道菜就將不算大的桌子占的滿滿的。

熱騰騰的菜肴香氣誘人,薛沉本來不餓的,聞到味道突然覺得再晚一會兒自己就要餓死了。

他冷著臉:“宮九此刻應該去赴宴了吧?”

弟弟出去吃席不帶我!

那邊是當地的官員請客吃飯,肯定是最好的廚師,最新鮮的食材,檔次比他現在這頓高出不知道多少。

薛沉:【好饞啊。】

係統:【他不是給你錢了?明天去最貴的酒樓吃!】

薛沉:【不是一碼事。我得爭取一下上桌的資格。】

係統:【怎麼就沒有資格上桌呢?一會兒你吃飯的時候趴地上吃?】

薛沉:【……有病吧你。】

胡生看得出來薛沉有點不高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己琢磨著,給宮九說了幾句好話:“那些朝廷裡的鷹犬各個難纏,又極其講究麵子排場,九少爺還不知道要交際到什麼時候。公子若是累了,用過飯後就先休息吧,等九少爺回來,我去把賬簿拿來就是。”

宮九不止不帶他去吃席,還讓他加班工作!

擦完頭發後,胡生抱著他來到飯桌這邊,薛沉神色懨懨,優雅得體地吃吃吃吃,吃的差不多了以後一邊喝湯一邊吃蘿卜糕,晚飯結束後,他讓胡生把酒留下,趁人不注意,將裡麵的酒全都倒掉,換成了另一隻壺裡的白水,假裝成喝酒的樣子,繼續吃茶餅。

係統:【這也行?】

薛沉:【不是你說的,隻要彆人覺得我符合人設就行嗎?你就說同步率漲沒漲吧。】

係統:【……漲了,同步率+1。】

宮九回來已是深夜,看到這邊還亮著燈,便直接過來了。

看到端坐在桌邊,因燭光黯淡而稍顯模糊的單薄身影,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遠在王府中的兄長。

“你在等我?”宮九挑眉,走進了屋裡。

他原本打算放下賬簿就離開,看到神情沉靜的青年後改變了主意,直接過來坐到他的對麵。

薛沉淡淡地說:“我在吃東西。”

宮九看著他吃,也跟著拿了一塊茶餅。

這茶餅是用麵粉製成的,混著茶油、桂花、飴糖、芝麻烘烤而成,個頭小小的,芳醇酥香。

他原本沒想讓薛沉知道太多,看到薛沉如此有上進心,權衡完利弊,確定沒什麼要緊的,開口說道:“來時你應該看到了,不久之前,這附近出現了蝗災。”

“我知道。”

“總有人想借著災年撈上一筆,欺上瞞下,中飽私囊。”

薛沉問:“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宮九抬眸與他對視,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我也想要這筆錢。”

他拿出幾本賬簿,放在桌上,推到薛沉那邊:“這是隆興府衙近幾年的錢糧收支,最下麵的是隆興府的人口數目,我要你儘快將賬目查清,我也會派人去核實真正的人口數量。”

薛沉拿過賬簿,翻看了幾頁:“拿到錢之後呢?”

“太平王掌管天下兵馬,輕易不能得罪。我打著太平王世子的名義來到這裡,也不好做的太過分,免得惹人起疑心。我會想辦法把錢財作為糧餉送到軍中,從裡麵取出不起眼的一小部分,收進自己的口袋裡。”他目光變得銳利:“你能不能把賬目做平?”

比想象中收斂很多,薛沉還以為這坑爹玩意會把錢全都卷走,再找個倒黴替罪羊出來背鍋呢。

薛沉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能。”

宮九滿意地說:“很好。”

薛沉喝掉杯子裡的水:“還有事嗎?”

宮九對有能力的下屬很寬容:“沒事了,我……”

“沒事就過來幫我按一按腰吧。”薛沉說,“胡生的手勁大,內力淺,雖然很儘心,但沒有你按的舒服。坐了幾天馬車,身子都要散架了。”

宮九:“……”

薛沉笑笑:“麻煩你抱我過去。”

宮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