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我去鬼穀？”
風鹿城,絕塵穀內。
不苦不餓大師劈著柴，聽到身後兩人的話，頭也不回,冷聲道：“不去。”
“為何？”
魏臨淵一愣，問道。
“當年我就立下誓言，此生不踏出絕塵穀半步。”
不苦不餓大師將柴火立好，乾枯的手臂抓起柴刀,一刀劈下,柴火從中裂為兩半,“鬼穀製造院那些人，怕是也不想看見我。”
“前輩是不是還在為當年青萬象的事……”
“莫要再提這個名字。”
不苦不餓大師眉頭一皺,警告般地看了一眼魏臨淵。
魏臨淵閉上了嘴,想了想，又道：“我們提出要拜訪您，宋鑄長老也同意了。”
“姓宋的那小子？”
不苦不餓大師掃了兩人一眼,嗬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他倒是看得開。當年他可是也立下了毒誓,這輩子再也不想見我一麵，幾十年過去，性子變得倒是挺快。”
“都這個歲數了,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魏臨淵歎了口氣，道。
“回吧。”
不苦不餓大師淡聲道,回過身去，不再搭理二人。
說話間,從不苦不餓大師那間茅草屋內竟走出一個影子，定睛看去，是一隻白色皮毛的猿猴。
這猿猴搖搖晃晃地從屋內走出,不苦不餓大師從旁邊的籃子裡撿了顆蘋果，順手丟過去，猿猴一把抓住，身子輕巧地一躍，順著旁邊的籬笆跳到草屋的屋頂上，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絕塵穀內杳無人煙，但飛禽走獸卻還是有的，估計是不可不餓大師嫌寂寞，找了個伴，沈彌和魏臨淵兩人也沒覺得奇怪。
“沈小子。”
不苦不餓大師看向沈彌，道：“我的鴻溟源經，可有在練？”
沈彌點點頭。
“強嗎？”
“強。”
“當然強。”
不苦不餓大師笑了一下，“就連當年威名赫赫的青萬象，也死在我的鴻溟源經之下，能不強麼？當年所有人都說，我的源經不如他，就連他也覺得我的劍法粗糙，配不上這萬象之名，到頭來，還不是死在我手裡。”
他抬頭看向那屋頂上猿猴，眼中閃過幾分複雜。
半晌後，又看著沈彌：“那人交代我的事，我已經做到了，你學了我的鴻溟源經，日後若是遇到合適之人，也可教給他。我不會再創造新的源能之法，源萬象之名也早就和我無關，這絕塵穀，便是我的安息之地。”
他的態度堅決，魏臨淵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了。
又說了幾句，隻是不苦不餓大師已經不再搭理他們，轉頭便想回屋。
沈彌看著麵前的不苦不餓大師的背影，突然開口：“說服得了彆人，說服不了自己的。”
“什麼？”
不苦不餓大師一愣，
回頭。
沈彌目光平靜，道：“若是我的話，即便說一萬次，不想再碰刀，不想再習武，說得再多，見到刀的時候，也還是會忍不住握住它。”
他並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不苦不餓大師和那個青萬象之間有什麼恩怨。但他知道，不苦不餓大師和他其實是一類人。
雖然他們的道路不同，但追求卻是一致的，此前不苦不餓大師教他鴻溟源經時，沈彌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緒。驅動源能時，不苦不餓大師臉上那掩飾不住的興奮，源能在身體流淌時那懷念的表情，都騙不了人。
若是沈彌自己，未來即便自己有朝一日像不苦不餓大師這樣，封刀不碰，不再練刀，也不再創造新的刀法，時間長了，或許會像他一樣，忘記握刀的感受，但在重新觸碰的那個瞬間，身體的某些東西還是會被喚醒。見到天資卓越的後輩，也會忍不住起愛才之心。
能說服彆人，卻騙不過自己。
不苦不餓大師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彌。
少年表情不變，平靜地望著他，雖然兩人的年紀相差甚遠，一個正值年輕，一個垂垂老矣，但他們卻很相似。
透過沈彌那張年輕英氣的麵孔，似乎也能看到某個時候的自己，意氣風發，一心想要登上頂峰，看看那裡的風景。
不苦不餓大師轉頭關上了門。
魏臨淵歎了口氣，“算了，回去吧。”
……
沒有請動不苦不餓大師，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源萬象自年輕時便是這樣的性格，頗為乖戾。”
回去的路上，魏臨淵對沈彌道：“所以當初他殺青萬象，雖然出人意料，但大家都不覺得奇怪。”
偏執，乖戾，喜怒無常，且他和青萬象關係一直都不好，會發生那樣的慘劇，合情合理。
魏臨淵雖然不是那個時代的人，但和不苦不餓大師幾次接觸下來，也對這個乖戾又性格無常的老人有些了解。
沒想到沈彌卻搖了搖頭：“不是的。”
“嗯？”魏臨淵奇怪道：“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沈彌想了想，道：“但我覺得，不苦不餓大師，並不是那般殺氣深重的人。”
乖戾偏執，隻是表象的性格，都說見刀識人，對武者來說，很多時候從一人的戰鬥風格，便能看出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
不苦不餓大師教沈彌使用源能時，和沈彌打過很多次。沈彌能夠察覺到，對方不是什麼殺氣深重之人，相反，不苦不餓大師的很多東西都很好猜。
沈彌的學習速度很快，每當他進步一分，不苦不餓大師便會欣喜感慨。每當不苦不餓大師為了教導沈彌而使用源能，從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熟悉感，和沈彌每次練刀時也十分相似。
他們都是在自己的領域做到極致的人，這樣的人，往往都有一些共性，就像上一世沈彌醉心於武道，很多武界的人都說他性格難以相處，不通人情世故，但沈彌卻一點都不在乎。
一個人有了自己執著的追求，便不會在乎旁人的眼光，因為他們目標明確，懂得自己在什麼樣的道路上行走，哪怕中間隔了幾十年，也不會忘記自己想要什麼。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彆人說的那樣，喜怒無常，一言不合便大開殺戒的人呢。
“或許吧。”
魏臨淵沒有反駁，道：“其實當年青萬象的事，也存在諸多疑點，隻不過不苦不餓大師從未為自己辯解，而是很乾脆的俯首認罪，且青萬象身上的傷，也確實有鴻溟源經的痕跡，便也沒有人繼續追查下去。”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江湖之中，這樣的恩恩怨怨從來不會少，不是每件事都有未浮出水麵的真相的。
隻是不苦不餓大師拒絕了他們的請求，而且態度堅決，這件事的進度又卡住了。
……
重新來到鬼穀製造院，聽了沈彌和魏臨淵的講述，宋鑄長老表情也頗為複雜。
“這麼多年，還是沒變。”
宋鑄長老搖了搖頭，歎息道：“其實你們說要去找他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可能是這樣的結果。”
“總是要試一下的。”魏臨淵說，“既然不苦不餓大師不願來，那我們再找其他辦法就是了。”
將雷神模式的源能衝擊壓縮，用特殊的技術存儲，再以同頻的方式釋放，聽起來很簡單，但事實上卻難如登天，這是之前機甲領域從未嘗試過的方式，不僅需要沈彌這樣強大的身體控製力，對於源能節點的改良，以及源能控製的精細度和技巧，都是極其複雜的考驗。
但是，既然有了這樣的理論猜想，不努力一下，實在不甘心。
接下來的兩天，沈彌還是待在鬼穀製造院，配合宋鑄長老的理論進行實驗，雷神模式的源能衝擊他控製的越來越熟練，到後麵，甚至可以在完全不對身體造成影響的情況下，將源能衝擊卸到機甲的節點上。
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沒有辦法突破，源能同頻是極為高端的技巧，整個第一世界，對這個領域有研究的人都沒有幾個。
魏臨淵發動了自己的人脈，通過盛唐戰隊聯係到了一些源能研究領域的專家，還找了浩氣門和無相山莊的人。
這兩個門派的源能控製法【五嶽浩氣心法】和【先天一元功】，在同頻技巧上有一定的共同點，能夠作為很好的參考，隻不過門派的源能控製心法往往是不傳之秘。為了能夠讓他們幫忙，魏臨淵還去找了盛唐戰隊的董事長，也就是秋葉宮的那位老宮主，拜托他出麵，這才請動了這兩個門派的人。
一群由學院派源能領域專家和江湖門派精英組成的“專家組”，在魏臨淵的努力下，也聚集到了鬼穀製造院內，和宋鑄長老一起幫沈彌搞定源能同頻的問題。
“轟——”
“砰！”
幾聲巨響，測試場再次發生爆炸，整個璃瓏塔的研究人員早就習慣了，塔身搖晃了一下，裡麵的桌椅與器材也在微微震顫，但鬼穀製造院的各個設計師和研究人員表情都很淡定，該乾什麼繼續乾
什麼，隻有那些來這裡維修和改裝機甲的職業選手們紛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地震了？”
宋鑄長老的機甲室旁邊，專門還弄了個討論室，眾多專家和門派精英湊在一起，激烈的討論著。
“又失敗了……我覺得這個是穩定器的架構問題，還是得用新材料重新更換一下裡麵的零件，這樣存儲的時候能更穩定一點。”
“光穩定有什麼用？釋放的時候，同頻出現失誤，源能頻率稍微有不穩，就會出現爆炸，這點怎麼解決才是重點。”
“天樞節點到天璿節點之間還有六十二個通路，如果我們用特殊反應器，能不能實現更精細的頻率呢？”
“合和彙丹田，意守朝天式，可以試試五嶽浩氣心法的靜流小周天，說不定能有奇效？”
學院派研究學者和江湖門派齊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語，嘗試著各種可能的路線。
沈彌摘掉身上的連接器，長出了口氣，他對於源能的控製雖然有長足的進步，但是這種精細化的控製，對他來說也難度很大，鴻溟源經的幾種源能技巧，也並不適用。
最好像宋鑄長老說的那樣，創造出一種新的源能技巧，但這談何容易？
實在不行，最後也隻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先用普通的雷神模式吧。
“師父。”
突然，金劍和銀劍走了進來，打斷了正在和眾多專家的討論。
宋鑄長老轉頭，看著兩個孩子，道：“怎麼了？”
“有人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