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綺麗一直覺得星期一的顏色是黑色,今天也不例外。
她眼睛悄悄掃視,左邊是個五大三粗的女壯漢,撞上自己的視線,咧嘴“嘿嘿”一笑。
林綺麗聽過郭芳的威名,心肝顫了顫,從心地收回視線,瞄向另一邊。
右邊是位不苟言笑,就連眉眼都透著威嚴的女強人。
白素春見人望過來,頷首示意,十分自然點點桌麵上的申調證明,示意她快點辦理。
林綺麗心裡咬手絹,行政也不是隻有她一個辦事員,為什麼都揪著她不放?
埋怨歸埋怨,她手腳麻溜將兩人的單子收起來入檔。
“郭芳同誌,你先坐一下,我待會領你上運輸組。”
“辛苦領導了。”
林綺麗忙說:“我姓林!”
可不敢稱呼一聲領導,你在我領導麵前喊我領導,萬一人家不開心給我穿小鞋咋辦?
她起身恭敬對白素春道:“白科長,你的辦公室我們前天就收拾好了,你請隨我來。”
“謝謝。”
“你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白素春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回話,全當做默認了。
送完一個祖宗,還有另外一個祖宗等著。
運輸組這地方吧,老爺們居多,你一個女同誌要是沒兩把刷子,還真不一定待的下來。
但也有彪悍的,能憑借一己之力將所有老爺們壓製的服服帖帖,這個牛人就是袁大個。
郭芳頂替的正是她的位置。
一路上,林綺麗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有意無意指點郭芳。
“運輸組活乾的比較重,那些人講話也頗為無所顧忌,純粹老油子,很喜歡指使人……”
所以,你如果一開始不將強硬的形象立起來,興許會吃不少虧。
郭芳笑了,眸子深處溢散出幾分邪氣,她這人能從地獄掙出來,還會怕這幾個小鬼?
“林同誌,你放心,我不會打死他們的。”
林綺麗震驚臉:“啊?”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送完人,渾渾噩噩離開,林綺麗再三回頭,總感覺事態的發展好像不大對啊。
她走到一半碰上剛從廠辦回來的薑萌,宛若遇到救星似的,拉著她往花壇邊一坐,絮叨起今早的苦悶來。
“命苦啊,從此我就要苟到白科長手底下乾活了。”
“你怕什麼,好相處就多往領導麵前湊一湊,不好相處,你就多避著她點。”
白素春再厲害,她也不敢公然惹你林家,單從人家能從餘量海事件裡安全上岸,就深知這個人有多識時務以及會觀察形勢。
“說的輕巧,換作你試試?”
我怎麼了?我領導我不也這樣相處!
“你哥昨天照樣替我值班!”
薑萌丟完話,拍拍屁股走人,真是不識好人心,多餘安慰你。
想著下樓了不急著回去,她施施然往食堂裡走,想著過去探望一下嫂子習不習慣。
才踏進門,就聽到裡頭正在吵架。
“薑妍你有什麼可橫的,不就是嫁的好嗎?那也沒見你男人給你調到辦公室去,你還不是和我一樣天天在這裡洗菜?”
“那可不一樣,我洗菜是因為我愛洗,你洗菜是因為你不得不洗,你可彆搞反邏輯關係。”
“都是洗菜,你分什麼三五七九,難道你洗菜還洗的比我上檔次些?”
薑妍發揮穩定,從一開始就牢牢掌握節奏。
“我沒這麼說啊,但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好了,都少說兩句,都是革命同誌,鬨大了不好看。”
“你倒是挺會拉偏架,先前她將我說成臭狗屎,沒見你出來說句公道話,現在我占上風,你來做好人了,打量誰不清楚你和她是姑嫂倆。”
薑妍那張嘴沒理也能攪三分,更何況她現在有恃無恐,她怕過誰?
“我們家是湊不出姑嫂嗎?不過是我嫂子厚道,不想二打一讓其他人看笑話罷了。”
“你……薑妍,你少汙蔑人。”
“哎呦喂,我好怕啊,那你去革委會告發我好了。”
姚芳芳邊乾活邊聽得起勁,她作為替補選手,時刻準備著,隻要大姑子有明顯頹勢,她就立馬得開足火力相幫。
她的工作範圍比較雜,既要打掃衛生,又得打菜,洗盆子啥的。
姚芳芳掃地掃到薑萌跟前,抬頭正要說讓讓,發現是小姑子。
“萌萌,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你還習慣不?”
姚芳芳哪能不習慣,咧著嘴直笑:“習慣,習慣,每天過的挺開心。”
說話間,還悄摸摸抬手往廚房裡指了指,示意她聽。
薑萌點點耳朵,表示自己聽到了:“我二姐那張嘴到哪裡都吃不了虧。”
“厲害點好,聰聰以後踏出家門,說實話我寧可他欺負彆人後去挨家挨戶道歉賠罪,也不情願他被彆人欺負後找我弱唧唧哭。”
“就他那性子,他還能被彆人欺負?”薑萌挑眉,她怎麼那麼不信呢。
“那等他再大點,我教他幾招,保證能打遍家屬院無敵手。”
“好好好,那就拜托給你了。”
薑萌轉身欲走,被姚芳芳給叫住:“你不去見妍妍啊?”
“算了,彆影響她發揮。”
誰知姚芳芳還是沒有鬆手,她湊近些,說的小聲:“你以後吃飯直接來五號窗口排隊。”
薑萌秒懂,狠狠點頭。
要不說關鍵位置上得有自己人,你看看,打菜阿姨的位置被拿下,她的幸福生活也來了。
以後再也不用排半天隊,還得吃帕金森患者們給打的土豆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