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太過迅猛,包袱即使有油布裹著,邊邊角角也難免滲進些水。
薑萌心疼拿出打濕的被麵和喜服,掛到外頭的竹竿上晾曬。
顯目的紅色瞬間引來村子裡不上工的婦人駐足觀看。
二丫是個機靈丫頭,一直幫忙守著,這樣的話,姐姐事後又會給她糖果獎勵。
“你們隻能看,不能摸,這是姐姐帶給她二姐的喜被和喜服,可不能被摸壞嘍!”
“呦,二丫,你一口一個姐姐喊的挺親熱啊。”
“她就是姐姐啊!”
有婦人逗她:“二丫,我就輕輕摸一下,你彆小氣嘛。”
“不行……”
薑萌抬腳出來,就聽到大夥的說笑聲,不由走過去,輕輕喚道:“二丫。”
“姐姐!”
“哎呦,小姑娘長得好俊俏啊!”
“小姑娘,你這喜被好多錢一床。”
薑萌連聽帶猜,又加上二丫幫著翻譯,總算是聽明白意思。
“首先,謝謝大娘誇讚!喜被呢價格還算過得去,主要是布票難攢。”
“你們城裡人還缺布票?”
“缺呀,怎麼不缺,大娘我說句實話,我們城裡的日子不一定有你們好過,吃喝全靠著那點供應,多餘的那是分毫沒有,不像你們靠山吃山,反正總餓不著。”
這句話給大夥整的挺唏噓,她們幻想著城裡日子好過,做夢都想變成城裡人,結果城裡人和她們說鄉裡日子更好過。
雨過天晴,日頭大的很,打濕的麵兒很快就被曬乾了。
薑萌又不鹹不淡和幾人聊上幾句,這才收起東西進屋打包。
二丫也跟在她身後進來,像個粘人的小尾巴。
薑萌哪能不清楚她那點小九九,抿嘴笑笑,從口袋裡掏出兩顆大白兔。
“喏,感謝費!”
“謝謝姐姐!”二丫笑的牙不見眼,小心翼翼將糖果放到口袋裡。
“姐姐,等我長大了,也要給我大姐買這樣的衣裳和喜被。”
“好啊,那你可得好好讀書,到時候買比這個更好看的裙子送給大丫。”
二丫狠狠點頭,似乎想到那種可能性,笑的格外憧憬。
想到77年恢複高考,距離現在還有7年,二丫不過8、9歲,7年後剛好撞上好時候。
努努力,考上大學,這時候的大學生含金量超級高,一飛衝天不是不可能。
打整好包袱,外麵傳來君堯的喊聲:“薑萌同誌,準備要走了。”
“欸,就來。”
二丫戀戀不舍跟在她身後:“姐姐,我舍不得你。”
薑萌習慣了離彆,心裡並沒有不舍,反而是另一種情緒在牽扯,那是歸家似箭。
“你好好讀書,我們終有再見之日!”
大部隊浩浩蕩蕩朝著村口進發,李欽嘀咕道:“我在枕頭底下留了錢票,也不知道爺爺能不能發現?”
君堯聲音淡淡地:“我也留了,等他們回來收拾床鋪總會發現。”
薑萌默默舉手:“好巧,我也!”
她從來不喜歡占老實人便宜,要宰就宰惡人。
三人相視,齊齊笑出聲來。
這個世界,縫縫補補,總有那麼一刻,你會因為碰到相同三觀的人而欣喜。
………
胡廠長一天三個電話從不間斷。
“欸,欸,好好,感謝感謝,當真感謝你的消息,你這簡直就是及時雨啊。”
他放下電話,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來不少。
“廠長,是好消息嗎?”
“好消息,絕對的好消息!咱們廠裡的員工已經坐上火車往家裡趕,你快將這個消息傳出去,也好讓大家鬆快鬆快。”
“欸,我這就去。”
助理一溜煙跑遠,一路就聽到他的大嗓門在開嚎,可見這段時間的壓力有多大。
胡廠長聽著,搖搖頭,也懶得去管他,換作平時早訓斥上,工作場合哪能這般喧嘩?!
薑妍身處八卦聚集地,消息總要比車間知道的提前些。
聽到參展人員坐上返程火車時,她喜極而泣,顧不得上班時間,就朝著車間衝去。
“她乾嘛?”
“想必是去通知薑師傅吧?”
食堂裡的工作人員們一時間也心有戚戚焉,誰家碰到這種破事能心平氣和,都提著心呢。
“這樣一想,我兒子不出息也沒事,至少留在我跟前,他啊安全!”
“唉,誰說不是呢。”
薑妍哭著跑到車間,隔老遠就開喊:“爸,萌萌他們安全了,這會兒正往回趕呢。”
薑二田一鬆刨子,迎上二閨女:“當真?你聽誰說的?”
“是廠辦傳出來的,廠裡麵傳開了,應當屬實。”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薑二田緊蹙的眉頭鬆開不少:“你晚些時候問問旭陽,他消息比你靈通些,彆搞錯了。”
“欸,欸,我曉得咧!”
與此同時,餘家,餘量海好幾天沒見白素春彙報工作,不禁將人給喚過來。
“素春呐,我交代那件事情你查的怎麼樣了?”
白素春壓根沒查,就連裝樣子都沒有。
“這事啊,我有了點眉目,隻是事關餘主任你家庭和諧,就沒好意思提出來。”
餘量海眼神驟冷,凝視白素春,上下端詳許久,方才沉聲道:“你照實說。”
白素春麵上不顯,其實背脊已經生出一層冷汗,剛剛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對方要拔槍射殺自己。
“那枚胸針,歲安見之容色大變。”
“歲安?老大媳婦?”
餘量海眉頭緊蹙,眼神深邃,手指在桌麵上輕敲,發出“篤篤篤”的聲響,他沉思半晌,開口說:“你去喚她過來。”
白素春一點頭,退出書房,她邊走邊想,到底還是大意了,餘量海麵前,疏忽不得半點。
錢歲安正在陪兒子玩,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看著挺像個慈母。
“呀,白姨過來了。”
“你爸喊你過去。”
白素春狀似不經意從小孩身上劃過視線,白白胖胖,笑的十分可愛。
若是自己能夠正常嫁人的話,是不是現在孩子也有這麼大了。
“白姨,不知道爸喊我有什麼事?”
錢歲安緊張臉,公爹從不跟他們廢話,喊進書房必定是有事發生。
“去了你就知道了。”
白素春不願意告訴她,總不能說我即將在你頭上扣帽子吧?
錢歲安正左右為難之際,餘新城推門而入,她眼睛一亮:“新城,爸喊我去書房,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餘新城好似沒有情緒般,臉上的溫和假麵始終維持住,他放下手裡的包,溫柔攬住婆娘的肩膀:“彆怕,走吧!”
書房裡,四人分站三方。
餘量海抬手示意白素春說話。
白素春不緊不慢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枚胸針,上前幾步,放到書桌上。
“歲安可曾使得這枚胸針?”
“不……”她下意識搖頭。
白素春略一挑眉:“哦,是嗎?可那天你瞧見胸針不是臉色大變,還問為什麼會在我手裡嗎?”
錢歲安呼吸一窒,整張臉白到嚇人。
餘新城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慢慢講,彆急,爸明察秋毫,不會冤枉了你。”
錢歲安仿佛獲得極大的勇氣,眼神灼灼看向白素春:“我激動,是因為我替爸打掃書房時,瞧見過這枚胸針。
事後我問過新城,他說這是他母親遺留下來的,然而胸針跑到你手裡去,我焉能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