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日落西山,紅霞漫天,眾人紛紛踏著餘暉歸巢。
五號樓是一棟筒子樓,總共有三層,薑家住在二樓最儘頭的一間。
這會是飯點熱鬨紛呈,走廊上擠擠挨挨,鍋碗瓢盆叮當作響,行人要想過去,隻能扒開人走。
“哎呦,薑小二,你個死丫頭,誰讓你那麼使勁推我,真給我推傷,你替我去廠裡扛木頭?”
“我呸,就你那體格子誰能推的動你,嬸子,不是我說你,家家戶戶糧食都不多,但也沒誰家像你一樣隻緊著自己吃。”
“你看看我朱叔瘦的那皮包骨頭樣,我這個鄰居都看不下去了,這也就是我朱奶奶沒在家,她老人家要在家,非得剝你皮不可。”
“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還是先給自己找個人家再說吧。”
“我有工作長的也漂亮,我不嫁,是我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棗,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隻配嫁給矮冬瓜?”
“………”
薑妍提著網兜跟個常勝將軍一樣踏進家門,一家人圍著桌子正在等她吃飯。
於素心對這個牙尖嘴利的閨女最是無奈,看著她直歎氣:“你呀,小姑娘家家和那等渾人吵什麼嘴?”
最近,二閨女本就遭了無妄之災,再一吵架,這不算好的名聲更加雪上加霜。
“哼,誰讓她平白找事,難道我還怕她不成,她說一句我有十句等著她。”
薑妍可不服氣,她這人睚眥必報,一向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返還!
於素心被噎住,搖頭:“也不知道你這性子像誰,咱們家都是和氣人啊。”
“嗬嗬!”和氣人?就她那小弟小妹哪個是善茬?
上個月她可是親眼目睹一場好戲,小弟望風,小妹敲悶棍,兩人聯手將這條街上的二流子都給放倒,然後丟到臭水溝裡。
到現在,這樁事還掛在公安局成為懸案,大夥說什麼的都有,傳來傳去,傳成城隍爺降臨替天行道。
城隍爺呦!
不過薑妍也很感動就是了,那兩小鬼之所以會這麼做,起因皆是那群二流子在街上調戲她,然後一群三八亂噴糞,破壞她名聲。
姚芳芳笑著打圓場:“媽,那袁大個本來就愛找事,這還真怪不著二妹,你看大家都餓了,不如先吃飯吧。”
於素心頭疼不已,拿起筷子:“開飯。”
今晚吃的是煮豆角,還有一盤涼拌三絲,和雞蛋炒辣椒。
薑萌夾起一塊雞蛋放入薑妍碗裡,以行動表示二姐乾得漂亮,還未收筷,又有幾雙筷子夾著雞蛋送過來。
薑妍心中感動,她打開網兜,拿出一個鋁製飯盒打開,往中間推了推:“喏,加個菜!”
食堂晚上吃紅燒肉燉土豆,他們有員工餐,一人分到一勺,她舍不得吃,都給帶了回來。
“哇,紅燒肉啊,二姐真好!”薑致誇張叫一聲。
“吃你的吧!”薑妍美目流轉,瞪他一眼。
一共就兩塊肉,還有些土豆,薑妍徑直將肉夾給父母,土豆一人分一點。
於素心想了想,將肉夾給兒媳婦,還不準她拒絕:“你要喂奶,不吃點好的,聰聰都沒奶喝。”
薑二田聽到,也將肉夾給兒媳婦,姚芳芳哪裡敢接,忙把碗端走護著。
“老頭子,你自己吃,你那活也重的很,不吃點好的哪裡受得了。”
姚芳芳深覺說得對,這下她也不吃了,將肉夾給自家男人,他跟公爹乾一樣的活,都重。
“彆,我年輕扛得住,你彆餓著聰聰。”
薑誠將肉夾回給媳婦,他和薑爸一樣都沉默寡言,但也都疼媳婦。
“好了,那肉再讓來讓去都快餿了。”薑致說著俏皮話,悄悄看向姐姐,眸帶征詢。
薑萌點了點頭,她很喜歡這輩子的家庭氛圍,生活物質雖不富裕,但親情富可敵國。
上輩子她是富家千金,衣食無憂,揮金如土,卻唯獨感受不到親情,父母也不是不愛她,隻是很有限,他們更愛自己罷了。
末世後,道德淪喪,人情冷漠,所有規則被推翻重組,想要活著你就得比彆人更狠更冷。
薑萌僅憑著一把大刀,一個不太夠用的腦子,奮殺二十年,靠的就是誰也不信,她比誰都狠。
一言不合就開打,打不死就繼續打,我隻要今天不死,明天、後天、一輩子我都盯著你打,至死方休。
胎穿重來,薑萌懶洋洋過的活似養老,一副甜美相貌讓她看起來人畜無害。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薑家人水滴石穿腐蝕掉她部分心外,從骨子裡,她還是那個狠人薑萌。
吃完飯,一家人坐在風扇邊上閒聊。
於素心想起今天去買菜在街上碰到弟弟,他說的那件頭疼事,不由拿出來和龍鳳胎說說:“永暉又出幺蛾子,他和你倆玩的近,你們明天去勸勸他。”
“怎麼?他又調皮了?”薑萌問道。
於永暉是舅舅家的大表弟,平時最喜歡跟龍鳳胎玩,算是他倆的小跟班。
“唉,也不知道受誰唆使,他在家裡鬨騰,說是不讀高中了,要去下鄉。”
“哼,也是吃飽了撐得慌!”
薑致就接道:“我姐說得對,還下鄉,他知道怎麼種地嗎?我看就是給閒的,這事我舅舅他們不能逼,隻能順。”
“怎麼說?”
“種地嘛,我帶他上薑家村玩幾天,種到哭為止,不哭我都不讓他回城。”
於素心去看老伴,她也是個沒種過地的,不知地裡艱辛。
薑二田頷首同意:“小三小四那學上不上都行,永暉既有意,那就帶他回村裡待兩天。”
“好,那我明天和爸說說,你們也不急著走,既然要回去,得給你們奶奶買點東西。”
說到老太太,薑二田開了金口:“媽牙口不太好了,給她捎點軟和的吃食回去。”
“那就雞蛋糕,去年也沒給媽做衣服,我看家裡的布票夠了,去供銷社給她買身的確良穿。”
“好,你看著辦。”反正家裡的錢票都在她手裡。
“的確良好,我奶可是個時髦的老太太,二奶奶去年穿了件到處炫耀,給她羨慕的。”
於素心就問兒子:“你怎麼知道?你奶也沒給我說啊。”
“那我哪能不知道,我奶就著這件事從正月初一說到初五,我姐也跟著聽了五天。”
薑萌乖乖點頭,笑容裡略有些無可奈何。
“你奶奶呀!”於素心說著笑起來,顯然也是想到老太太平日裡那些無厘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