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吟響起時,蕭之軒清楚感應到了那一把凶劍。
就位於苦雨山之下。
可現在,蕭之軒什麼也感應不到了。
苦雨山就像恢複以前被禁錮的時候,寂靜無聲,普普通通。
這一切,讓蕭之軒都難以置信。
抬手一按,那把凶劍就被鎮壓了?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把凶劍?
末法終結之戰中,此劍可是儘顯凶威,讓不少天帝都負傷,忌憚三分啊!
那十三帝座之一為何會被毀掉?
此劍居功至偉!
可為何,明明“天狩”敕令已破碎消散,此劍都還沒出世,就被一個逍遙境年輕劍修鎮壓了?
饒是蕭之軒了解無數隱秘,閱曆之豐富世間少有人能及,此刻也不禁愣住。
想不明白!
“你……如何做到的?”
蕭之軒扭頭看向蘇奕。
手中拎著的一壺酒,都忘了喝。
蘇奕道:“隨手為之,奇怪麼?”
蕭之軒唇角抽搐,“隨手為之?可真是小母牛不下崽,牛逼壞了!”
蘇奕笑嗬嗬道:“這等粗鄙之言,聽著竟如此順耳,閣下可真是小嘴抹了蜜,甜!”
蕭之軒上下打量了蘇奕一番,又看了看那早已歸於寂靜中的蒼穹,道:“這麼說的話,那大悲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蘇奕點頭,“閣下若是不甘心,不妨強求一下試試。”
蕭之軒笑道:“你贈我美酒,我又怎好意思?打個商量,你為我解開心中困惑,我放棄這一樁造化,如何?”
蘇奕隨口道:“可以,閣下去外界等著,我收了那把凶劍,就去外界找你,咱哥倆找個酒樓,好好把臂言歡,我恰好有很多疑惑想跟閣下請教。”
蕭之軒揉了揉下巴,道:“外界太嘈雜,還不知有多少人守株待兔,打著黑吃黑的主意,萬一一不留神,你我再見不到麵,豈不是太讓人傷心?”
蘇奕哦了一聲,“這樣啊,可真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彼此對視,忽地都沉默了。
之前看似在閒談,實則是在試探彼此的底線。
蘇奕的態度很簡單,這把劍我要定了,你立刻離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蕭之軒則不甘心就此罷手,要摸清楚蘇奕為何能降服大悲劍,不見兔子不撒鷹。
於是就僵持在這。
而這種看似風平浪靜的對峙,實則最凶險!
從一開始,蘇奕就沒有真正相信蕭之軒。
這個用落魄江湖劍客身份出現的老家夥,之前看似極好說話,實則其態度一直讓人琢磨不透。
直至現在,蘇奕大致能斷定,這老家夥絕非什麼良善之輩!
蘇奕甚至敢肯定,之前的交談中,他顯露出的態度一旦稍有一絲的猶豫、遲疑,就極可能引來不可測的殺劫。
歸根到底,對方之所以好說話,無非一個原因――
看不透自己!
尤其當自己隨手鎮壓那把凶劍後,對方明顯有所顧慮,想摸清楚情況,再決定去留。
許久,蕭之軒將壺中酒一飲而儘,歎道:“若這樣下去,可就不善嘍,要不這樣,你也是劍修,我也是劍修,咱們哥倆痛快一些,以劍道分個高低?”
蘇奕欣然道:“吾輩劍修,當如是。”
蕭之軒凝視蘇奕臉上的笑意,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猶豫和顧忌。
隻有欣然期待之意。
半晌,蕭之軒也笑道:“對,劍修解決麻煩,自當仗劍斬之!我如今有仙道修為,小友可要當心了。”
說著,他一步邁出。
一身衣袍鼓蕩時,虛空中忽地映現出一輪血色明月,有無數劍氣像月光般飛灑而出,鮮紅剔透,如夢似幻。
天地驟然一變,一個隔絕外界的小天地,或者說是一座神妙的劍域,就此凝聚而成。
血月當空,劍氣流淌如月光,蕭之軒立足其中,笑嗬嗬道:“小友,此地風景如何?”
“就怕是鏡花水月迷人眼。”
蘇奕抖了抖衣袖,揮拳如劍,天上血色明月驟然四分五裂,破碎凋零。
這座劍域結界隨之出現裂痕。
蕭之軒嘖嘖道:“小友可太不夠意思了,之前隻顯露出仙道門檻前的修為,差點讓我以為,在道行上足可穩壓小友一頭。”
蘇奕道:“彼此彼此,我可沒想到,閣下這樣一位高人,一出手就是仙王巔峰的實力,害得我想保留一些實力都不行。”
“小友揮拳就能撼動仙王巔峰之力,隱藏的實力可不止是一些。”
蕭之軒哈哈大笑,袖袍一揮。
轟!
天地變幻,無數血色劍花凝聚,像一盞盞血色蓮燈,花瓣由剔透的劍氣凝聚,最神妙的是,每一朵劍花內,竟浮現出一個個舞劍的神?身影。
一瞬,蘇奕就被無數血色劍花裹挾。
這,赫然是神道層次的力量,比之下位神最巔峰的一擊都要厲害三分!
蘇奕立足原地不動,峻拔的身影四周,則有劍氣衝霄而起。
無數宛若血色蓮燈的劍花轟然崩碎。
幾乎同時,蘇奕一步邁出,拔出背後仙劍熒惑,一劍朝蕭之軒斬去。
疾若流光一閃。
鐺!
蕭之軒屈指一彈。
仙劍熒惑爆碎。
“小友,你上當嘍!”
蕭之軒一聲長笑,一下子施展出上位神層次的實力,掌指如劍,猛地一劈。
力道之霸道,恐怖無邊。
一瞬,蘇奕身影倒飛出去。
還不等他站穩,蕭之軒已如影隨形而至,眸子深處有濃烈的殺機爆綻。
依舊是一掌,力若神王手挽星河砸落。
可這一掌還未斬落,蕭之軒眼眸一縮,毫不猶豫閃身暴退。
轟!
一道劍氣從蘇奕袖口呼嘯而出,鑿穿長空,擦著蕭之軒的身影掠過。
蕭之軒軀體上頓時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劍痕,鮮血如瀑流淌,浸染衣袍。
他倒吸涼氣,“不朽境實力?沒看出小友你儀表堂堂,人卻蔫兒壞!”
蘇奕擦掉唇邊血漬,暗叫一聲惋惜。
之前他故意負傷,給對方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不曾想,在關鍵時刻還是被對方躲開了。
“閣下作為老前輩,卻一而再再而三使詐,論心黑,我自歎弗如啊。”
蘇奕感慨。蕭之軒渾不在意身上傷勢,歎道:“這裡終究隻是凡俗之地,容不得我小心謹慎,萬一陰溝裡翻船,一世英名被毀倒無所謂,與那把凶劍失之交臂,才最讓人追悔
莫及。”
蘇奕道:“一具大道分身而已,毀掉又如何?傾儘全力,一劍定勝負,不更痛快?”
蕭之軒笑眯眯道,“說的輕巧,痛快是痛快了,可我在這十數萬年的謀劃和付出的心血,豈不是白流了。換做小友你,你甘心?”
蘇奕點了點頭,“明白。”
交談時,兩人一身的氣息都在蓄積和醞釀。
若說之前的廝殺是試探,那麼在此刻,兩者都清楚,接下來已經到了徹底分出勝負的骨節眼。
蕭之軒忽地道:“若小友願將那把大悲劍拱手相讓,無論小友提出什麼要求,隻要我能做到,統統可以答應。”
他一指天穹,“作為誠意,那外界點名要殺你的黑崖劍宗之人,不管是誰,都會死!”
一番話,油然流露出一股無形的威勢,睥睨傲岸,根本不把黑崖劍宗放在眼中。
蘇奕笑起來。
他看出,直至此刻這蕭之軒才終於認可自己擁有和他談判交易的資格。
在此之前,對方無論說了什麼,實則內心根本就沒想過和自己做交換!
蕭之軒挑了挑眉,道:“不信?那你可知道,即便你現在能取走那把劍,等離開槐黃國時,依舊會遭遇滅頂之災?”
似是唯恐蘇奕想多,他笑道,“這可不是威脅,而是肺腑之言,擺事實,講道理,你捫心自問,就不擔心我的本尊也在外界?”
蘇奕淡淡道:“既然你本尊在外界,何必在意一具分身的得失?又何必在這時候跟我扯什麼交易?難道你的本尊也沒把握留下我?”
蕭之軒沉默半晌,忽地笑著指了指蘇奕,“你啊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枉費老前輩我的一番苦苦勸解之心!”
一瞬。
他身上氣息驟變,彌散出屬於永恒層次的大道神威。
這槐黃國的天道規則都被觸動,映現出可怖的天災異象。
蕭之軒負手於背,“這,才是我真正的實力!過往歲月中,我一次次試探,最終確定一件事,在和槐黃國的天道規則對抗時,有一個極限!”
他笑著看向蘇奕,“這個極限可不是逍遙境層次,而是神遊境!”
“小友你在外界,也隻是逍遙境修為,哪怕在這槐黃國中內發揮全部實力,相比我而言,終究差了一個大境界!”
蕭之軒眉梢間,儘是笑意,眨了眨眼,“實不相瞞,剛才我之所以沒有下殺手,就是陪你玩鬨而已,想的無非是摸一摸你的底。”
“畢竟,你是除了天帝之外,頭一個能在凡俗中對抗天道規則的人,很特殊,很反常,也很有意思,不弄明白怎麼回事,我怎忍心下殺手?”一番話說罷,蕭之軒似是很痛快,想飲酒,卻發現酒水早已喝光,不由吧嗒了一下嘴巴,“怎樣,這番話夠不夠換你一壺酒和一個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