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蘇奕所知,這世上的確有很多秘法,可以在雙修時,將孕育子嗣這種事情封印起來。
對神主級人物而言,要想這麼做,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可聽到呂青玫竟是用這種辦法生下了呂斬玄,還是讓蘇奕感到很荒誕。
而此時,呂青玫忽地幽幽一歎,轉身來到山崖之畔,纖秀的身影立在那,遠眺夜空。
“很久以前,這神域天下的老家夥們都清楚,我曾親自出手,差點害死易道玄。”
呂青玫輕語。
她背對著蘇奕,聲音從風中吹來,若隱若現。
“我也以為,自己會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太上忘情,斷不會因為曾算計易道玄而後悔。”
“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人都說歲月無情,可衝淡一切,也可以讓人看破一切。可過往那漫長歲月中,每次想起當初的事情,我便心生悔意。”
“斬不斷,理還亂,一如心魔!讓我身心如受枷鎖,至今無法自由。”
“易道玄當年贈我那一支簪子,取名自在,就是想讓我這輩子可以大自在,大逍遙。”
“可惜……事後我才發現,他才是那個最讓我無法真正自在的心魔。”
這番話,就如同在緬懷往事時的一些感慨,帶著感傷,帶著苦澀和悵然。
蘇奕心中卻一陣冷笑,嘴上則提醒道,“前輩,半刻鐘的時間快到了。”
呂青玫轉過身。
那明秀如少女般的臉龐上,有兩行不易察覺到的淚痕瞬息消失。
“我會彌補以往過錯的,但,孩子無罪。”
呂青玫這一刻的神色,忽地變得威儀十足,又恢複了那一種如若九天女帝般的氣質。
她凝視著蘇奕,“若以後我出事了,隻希望,他的父親能給予他庇護。”
說罷,她轉身而去。
蘇奕眉頭緊鎖,佇足在那靜靜不語。
“你放心,我們之間的對話,無人可聽到。”
遠遠地,傳來呂青玫的聲音,“另外,你那些偽裝或許可以瞞過天下任何人,但唯獨瞞不過我。”
“知道嗎,你之前那點表演真的很拙劣,但不得不說,倒也很好玩。”
蘇奕臉色一陣明滅不定,依舊不語。
這女人的話,十句有九句就是假的,另外一句也和試探有關,根本不能輕易相信!
這是易道玄生前從呂青玫身上獲得的最大的教訓。
這女人,太善變了!
心性難測!!
“保重。”
這是呂青玫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隻兩個字。
語氣也很平靜。
可卻像是在永彆似的。
夜色愈發深了,山風呼嘯,吹的蘇奕一襲白衣獵獵作響,長發淩亂飄揚。
他立足在那,陷入久久的沉思。
拋開易道玄的感情不談,隻按今天發生的事情冷靜分析,蘇奕已做出一些推斷。
呂青玫的確有備而來,並且早早準備了各種手段。
用方朔的燭龍血脈進行試探。
以逍遙遊為契機,進行盤問。
以鐫刻“自在”二字的發簪,試圖影響和打破自己的心緒防線。
但,她最大的殺手鐧,實則是那個呂斬玄!!
這個後手,簡直太有殺傷力。
也完全出乎蘇奕意料。
以至於在剛才的對談中,他都有些失態。
但,這並不重要。
蘇奕思忖許久,最終確信,呂青玫極可能真的已識破自己的身份。
但奇怪的是,她卻並沒有做什麼。
反倒是,她此來就像在囑托後事一樣。
“我會彌補以往過錯的,但,孩子無罪。”
“若以後我出事了,隻希望,他的父親能給予他庇護。”
情不自禁地,蘇奕腦海中又浮現出這番話,以及呂青玫當時的神色和舉止。
最終,蘇奕搖了搖頭。
不管呂青玫今晚所說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都不能否認,這女人的手段的確很厲害。
“呂斬玄”這個真假不知的兒子,就像一個難題,或者說是一個謎團,成功地讓蘇奕不得不去在意這件事!
這就像拋出了誘餌,哪怕蘇奕不上鉤,可也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會去接觸這個誘餌。
去弄清楚,呂斬玄究竟是不是易道玄的兒子。
而這,或許就是呂青玫此行最終的目的!!
對此,蘇奕並未感覺什麼壓力和麻煩。
因為呂青玫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他,的確是易道玄轉世之身。
但,他已不是易道玄!
“蕭戩,青玫魔主沒有對你不利吧?”
遠遠地,太上二長老百裡茵來了,關切地看著蘇奕。
“沒事。”
蘇奕笑道,“她的確對燭龍一脈的事情很好奇,我都一一告訴她了。”百裡茵明顯輕鬆不少,頷首道:“那就好,那女魔頭已隱世太久太久,連我也沒想到,她會主動帶人前來青吾神庭,還好,以她的身份,也斷不會為難你這樣
的小輩。”
又聊了一番,確定蘇奕並未遭遇什麼問題,百裡茵這才離開。
蘇奕獨自在夜色中佇足了許久,也隨之轉身返回洞府。
……
而在當晚,呂青玫便帶著一眾絕天魔庭的弟子啟程離開。
雖然梁靈虛、衛鍾等大人物都感覺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強自挽留,親自把呂青玫一行人送出了山門。
“玄兒,你過來。”
一艘寶船上,呂青玫把呂斬玄叫到了跟前。
“母親大人有何吩咐?”
呂斬玄恭敬問詢。
“我今天晚上,見了一個對你我母子而言,都稱得上至關重要的人。”
呂青玫望著舉止拘謹地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呂斬玄,眼神很柔和。
眼前這孩子,的確很像那人。
不止是容貌,連氣質也沉靜如嶽,不動如鬆。
可惜,就是每次麵見自己時,太拘謹,太敬畏了。
呂青玫心中幽然一歎。
“這青吾神庭,還有能讓母親大人重視的人?”
呂斬玄一怔。
“他不是青吾神庭的人。”
呂青玫聲音溫和,“現在,你也無須知道他是誰,我隻想告訴你,從今以後,你不能再叫易斬玄了。”
“這是為何?”易斬玄一呆。
“我當年為你取這個名字,寄托著我要斬除心魔的期許。”
呂青玫柔聲道,“而現在,我心魔雖然還在,但已無關緊要,而你……今天第一次拋頭露麵,以後南火神洲天下,都會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為了不讓你遭受太多的關注和麻煩,我不止要為你改名字,從今以後,還會送你去一個世上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修行。”
呂斬玄怔了怔,恭聲道:“孩兒全憑母親大人做主。”
呂青玫想了想,道:“以後,你就叫易塵。”
“易塵?”
呂斬玄默默在心中念了一遍,點頭道:“是,孩兒以後就叫易塵了。”
呂青玫不由笑起來,“你就不問一問,為何給你起這個名字?”
易塵道:“母親大人起的名字,必有深意,既然母親大人沒說,肯定另有隱情,等以後母親大人願意告訴我時,我自然就明白了。”
呂青玫眼神複雜,歎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在我麵前時,太拘謹了。”
“義父也時常這般說我。”
易塵有些不好意思,“可在我心中,母親和義父都是如同天上主宰般的存在,我自當敬之仰之。”
忽地,呂青玫臉色一變,冷冷道:“以後不許你再叫絕天魔主為義父!那老雜毛,根本不配當你義父!”
易塵渾身一僵,滿臉錯愕,不清楚義母為何忽然變臉。
呂青玫也察覺到自己失態,苦笑搖頭道:“你不懂,我和絕天魔主隻不過是名義上的道侶罷了,彼此相互利用,才走到一起。”
“以後,你就不在絕天魔庭修行了,自然不必再認賊作父。”
認賊作父?
易塵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
呂青玫沒有再解釋,揮手道:“你去吧。”
“是。”
易塵轉身離開。
隻剩下呂青玫一人時,這位早在很久以前就叱吒風雲的絕代魔主,腦海中卻浮現出和蘇奕相見的一幕幕。
許久,她唇邊莫名其妙地翹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蕭戩?
哼!
裝的可真像!
……
同樣的夜色。
昊天神殿內,燈火通明。
卻隻有三長老苦真和掌教梁靈虛兩人。
“掌教,擱在以前,我還不敢確定,可經曆今天的事情,我敢拿性命做賭,那蕭戩身上一定有大問題!!”
“之前,我們不都很驚詫,為何青玫魔主這等神話般的人物會親自前來咱們宗門嗎?”
“很簡單,她根本不是為了論道切磋這種小事而來,而是為了那蕭戩而來!”
“除此,麒麟神族族長之女綺薇前來咱們宗門定居,之前也讓我們費解,想不明白緣由。”
“可現在,您難道還看不出,她也是衝著那蕭戩而來?”
“這就有意思了,一個燭龍血脈的後裔而已,哪怕再罕見、天賦再高,又怎值得兩位如此尊貴的人物一起親自前來見他?”
此刻的三長老苦真很亢奮,眼神狂熱,就像終於發現了一個苦苦探尋的真相般。
最後,他一字一頓道:“這一切,已足以證明蕭戩身上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現在,我以宗門刑律長老之名請求,立刻抓捕蕭戩,對其審訊!!”
掌教梁靈虛坐在那,眉頭緊鎖,一語不發。
燈影照在他臉上,也讓他的神色忽明忽滅,陰晴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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