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董鏘鏘很快想明白:如果兩天內既不能探視董母,也不能再來董父這兒,那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在家讀報告看書,要麼儘快把房子搞定。而報告在哪兒都能讀,甚至買房子的間歇中也能讀,但如果他要買房,就隻能趁現在董父和董母都管不過來時最好。
他把車停到路邊,順手給佟樂樂去了電話,問她第二天有沒有時間跟他走趟天通苑。佟樂樂很爽快就答應了,佟母最近病情依舊,沒有變好但也沒變更差,在醫生給出最終治療方案前,佟家什麼都做不了,也沒新檢查可做,所以白天有佟父陪著佟母就夠了,晚上她去醫院接佟父回家即可。
佟樂樂答應一起看房,這讓董鏘鏘心裡踏實不少,除了看房時能有個熟人隨時交流想法,董鏘鏘也希望佟樂樂能幫他砍砍價。在德國這兩年,除了跳蚤市場他還沒見過什麼能砍價的地方,所以砍價技能完全是零。儘管佟樂樂跟他一樣在德國也沒地方練砍價,但他相信女生在砍價方麵都有天賦,畢竟買房不是買白菜,不砍價肯定吃虧。真到砍價時他倆完全可以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佟樂樂又是個漂亮女生,就算砍的太狠對方也不會撕破臉。
既然決定買房,董鏘鏘便沒著急回家,而是先把車開到了中關村,房屋中介果然如他所料還沒打烊。
銷售聽說董鏘鏘要買房,高興都寫在了臉上,賣力地把購房流程介紹的詳實全麵,董鏘鏘原以為拿錢就能買,聽完卻鬱悶地發現購房流程的繁瑣程度遠超他想象,感覺比他買期權都麻煩。
中介告訴他,如果他打算買經適房,除戶口本、身份證明、收入證明等個人常規證明文件外,他首先需要先和父母確認他家現有的房產是不是經適房,如果他們一家住的已經是經適房了,那他就無權再買第二套。但即使他父母的房子不是經適房,董鏘鏘也不能交錢就買,而是先要去一個經適房的審核機構審核他購買經適房的資格和許可麵積數,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公示並完全沒有任何異議後才有資格付款,這套流程下來,如果是平時,可能幾周就走完了,但現在是特殊時期,幾個月走完也是有可能的。當然如果董鏘鏘不買經適房,隻買商業房,就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煩惱了。
其次,他需要提前和銀行確定購房款的支付方式,或者他一天取現金可以超過5萬,或者他一天的轉賬額度限製超過了購房款,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要買多大的房子,而這個問題隻有當他親眼看到房子後才能知道自己的答案。另外如果他要用到商業貸款,那要走的手續會更多。
走出中介,董鏘鏘給董父打電話:“爸,有個事兒想問你。咱家那房是經適房還是商品房?”
“商品房,經適房咱家就一個指標,我跟你媽打算留著給你以後結婚當婚房用,”董父疑道,“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董鏘鏘怕語焉不詳引起董父懷疑,馬上胡謅:“剛才回家經過小區門口的房屋中介,聽了一耳朵廣告,就想起自家房子。如果你們買的不是經適房,那一定花了不少錢。現在您跟媽都病了,不知手裡的錢還夠不夠。我現在手頭有些積蓄,您告訴我個數就成,不然我就隻能看著轉了。”
董父一聽,急忙阻攔:“我們錢夠,不用你轉,你自己省著點花,出去了彆大手大腳的,少吃快餐。”
“我記住了。”聽到董父這麼說,董鏘鏘知道董父已經被自己蒙混過去了。
“票出了麼?”董父關心的永遠是這個問題。
“已經聯係旅行社了,一周內的票還算充裕,提前12小時跟他們說就行。”董鏘鏘撒謊道。
“還有其他事麼?”
“沒了。”
“那你早點兒休息,儘快出票,這兩天彆到處跑了,還有半個月就開學了吧?”
“是。”
“有空多看書,記著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就這樣吧。”董父乾淨利落地布置完任務就掛斷了電話。
董鏘鏘對董父的脾氣和他的想法了如指掌,早已見怪不怪,他又給老房子的中介去了電話,但中介的口氣聽著比上次更無奈,直言董鏘鏘還是考慮他手中的其他房子更靠譜。
等紅綠燈時,董鏘鏘又想到一件事:那些拔地而起的幢幢高樓附近都沒什麼吃飯的地方,不僅沒有麥當勞肯德基這種市內常見的快餐店,就連蒼蠅館子都沒在街邊看到一個。如果請佟樂樂跟著自己跑一天還餓肚子肯定說不過去,但中午那邊確實也沒能吃飯的地兒,街邊啃驢肉火燒太不合適,思來想去,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先去銀行和審核機構,弄完先在市裡吃飯,吃完再去天通苑。
車子在離家三條街外的一家大超市前停了下來,董鏘鏘三下五除二買好這幾天家裡的口糧,正準備再挑些方便吃的水果,就聽手機狂響。
他以為是董父來電再嘮叨他幾句,拿出來才發現響的是德國手機,再看卻是鄭春花。
“董鏘鏘,我發你的郵件你收到了麼?”
“收到了。”
“那你最近有時間去看看麼?”鄭春花說話向來不繞彎子。
“抱歉去不了。”
“方便問下是你很忙還是你覺得危險?”
“我這次回來主要是因為我父親得了非典,這兩天我母親又病了,所以就算我有時間,這時去看彆人父母也不合適,萬一人家本來好好的,結果被我傳染了,這不是給人家添堵麼?同學那邊也會不高興。另外我最近確實也忙。謝謝理解。”
“這樣啊?那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家裡有情況。”
“沒事兒。”
“那你父母那邊現在好點沒?”
“他們都還在治療中。”
“那如果……同學那邊不介意,你方便去看麼?”鄭春花停頓了幾秒試探著問道,“之前有三個同學想麻煩你來著,但現在就一個同學的情況麻煩些,另外兩個他們可以自己想辦法。”
食堂那件事後,董鏘鏘不太想和其他同學有太多交往,他原以為收到鄭春花的郵件後沒表態、不回信就能讓她明白他對這件事的態度,但明顯鄭春花不是這麼理解的。
“這事……很重要麼?”董鏘鏘不屑道,“他要真著急,為什麼不自己飛回來看父母呢?”
“這不是臨近考試,怕回去了出不來麼?”鄭春花歎了口氣,“現在基本都是獨生子女,孩子一出國,父母就成了空巢老人,家長聯係不上孩子著急,孩子聯係不上家長也一樣,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孩子也不容易。”
“那同學他家在BJ都沒個親戚麼?”
“她說她父親那邊的親戚在外地,從她記事起就不怎麼走動,她母親那邊的親戚不少,但都去了美國,跟她媽也斷了聯係,她出國後BJ就剩她父母互相依靠了。”
董鏘鏘一時無語,這跟他家情況也差不多。
“我知道這事挺麻煩的,我也不想道德綁架你,你要實在沒時間就算了。”
既然鄭春花都這麼說了,董鏘鏘也不好意思再拒絕,畢竟他也得到過鄭春花不少幫助,也有事要找她幫忙。
“就看一個還行,那你先跟那同學說說我家的情況吧,如果對方不反對,你把他家的地址,人名和電話都發我郵箱,回頭我去看看,但我不能保證結果哈,看沒看到我都給你發郵件。”
“好嘞,謝了。”聽到董鏘鏘答應,鄭春花說話時的語氣明顯輕鬆了不少,“就知道你明事理。”
董鏘鏘心念一動:“對了,最近大學有什麼新聞沒有?”
“新聞?”鄭春花沒懂董鏘鏘的意思,“哪方麵的?你說非典?”
“就是經濟係的,心理係的,漢學係這些大係裡和中國人有關的新聞,有沒有?”董鏘鏘話一出口還有些小緊張。
“沒聽說,是有什麼事兒麼?”
“沒,就是問問。”董鏘鏘微微鬆了口氣,可能馮衝還沒跟係裡說陸葦的事,“聽說那邊又罷工了?”
“對,火車和公交都在罷工,飛機暫時還沒有。”
“那對留學生的政策有什麼變化麼?”
“官方沒有,但留學生圈裡一直有海關要收緊的傳聞,也不知真假,所以大家才不敢回去。你呢?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等我父母的病情再穩定些吧。還有件事,聯歡會上說的歐洲七國遊現在還有人關心麼?”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前兩天還有人給我打電話問我七國遊到底還辦不辦了。”
“你怎麼說的?”
“我說現在德國也有(役)情,辦不辦視情況而定,畢竟所有學生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這麼說那同學還挺不高興的,跟我發了好多牢騷,我沒理她。”
“我有個朋友叫老白,做旅行社的,你倆去年底在聖誕市場裡見過,你還有印象麼?”
“有。”
“他讓我把統計好的七國遊人數儘快給他,他好安排旅遊時間表,但我在國內鞭長莫及,這事就隻好麻煩你了。我把他的聯係方式給你,你的聯係方式給他,你們直接聯係,不用等我。”
“好,這事交給我。”
等董鏘鏘回到家,夜已經深了,他照例上網查成績,但學科官網卻像壞了一樣每天都是同一個頁麵。
鄭春花的確認郵件已經躺在了郵箱裡,對方已經了解了董鏘鏘說的情況,對他能去幫她看父母表示萬分感謝,順便把她家的地址,父母名,學生名和電話一並發給了他。
讓董鏘鏘失望的是,陸葦既沒給他回郵件,也沒給他打電話,就像去年夏天一樣再次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