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58分,威望迪辦公大樓5層投資者關係部門外。
陽光從巨大的藍色玻璃穹頂傾瀉而下,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董鏘鏘望著不時從身邊走過的身著職業裝的外國青年男女,心情說不出是興奮還是忐忑,莫名生出一種出國前去大使館麵簽的既視感。
他清晰地記得第一次麵簽前,由於擔心自己聽不懂對方的提問而被拒簽,所以複習了大半宿的德國麵簽寶典,但等他真正麵簽時,遇到的簽證官卻是個須發皆白、態度和藹的老爺爺,問的問題也全是他精心準備過的,最後順利拿到了簽證。他不知今天的自己會不會也同樣幸運。
在端木的建議下,他在巴黎市區找了家理發館,花了大幾十歐重新打理了遍頭發。本來他想弄個華爾街基金經理的常見發型,但華爾街的基金經理鮮有留長發的,而他又不想剪短發,最後在理發師的精雕細琢下,總算找到一個折中方案。效果雖不如板寸來的精乾利落,但也不失帥氣。
發型不合適就隻能在衣服上找齊了。
考慮到深色西服在商務會麵時一貫更安全、不易出現著裝事故,以及黑色西服太過正式和嚴肅,董鏘鏘專門挑了一身介於深藍和淺藍色之間的修身平紋織西服套裝,除了褲腳略微有些短外,西服的整體剪裁很合適,即使動作大一些也不會出現太多皺褶,再配上淺咖色的領帶,鋥亮的黑皮鞋,雖然依舊不像投資人,但也不再那麼像學生。
儘管端木並沒給他今天的會麵定什麼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但他的手心裡還是起了汗。他之前有限的工作經驗主要聚焦在互聯網,但馬上要見的卻是金融專業人士,臨陣磨槍的生瓜蛋跟專業人士交流,說不緊張肯定是假話。
橫豎就是一刀,能問多少算多少,董鏘鏘給自己打氣。
時間剛到十點整,他對麵辦公室的門就悄無聲息地從裡麵打開,但並沒人走出來,隻有一個濃鬱的鼻音從屋裡傳出:“董先生在嗎?”
這個秘書好大的架子!董鏘鏘暗自感慨的同時應了一聲,站起身背著包走了進去。
一張不小的辦公桌上橫著擺了一排電話機,幾摞小山似的文件堆在電話機旁,文件堆裡有人正低頭伏案,聽到董鏘鏘的腳步聲,頭抬了起來。
董鏘鏘之前認為薇薇安會同其他法國女人一樣,都是有著漂亮臉蛋、嬌小身材、穿著時髦套裝的職業女性,哪知映入眼簾的卻是蘑菇頭下一張雌雄莫辨、被工作欺負過的臉。
他瞬間明白自己那天為什麼會被對方拒絕了。
隻見那張臉麵無表情地機械要求道:“請出示你的證件。”
董鏘鏘把護照輕放到她麵前,她一把抓起,翻開第一頁,麵容嚴肅地把護照照片跟董鏘鏘的臉比對起來。
護照是董鏘鏘出國前辦的,照片上的他留著短發人還有些虛胖。出國近一年,他整個人瘦了一圈,頭發也長了不少。薇薇安比對了一分鐘才把護照還給他,然後拿起電話:“路易斯女士,董先生到了。”
“讓他進來吧。”通話器裡傳出一個乾淨的女聲。
薇薇安朝屋內另一扇門歪了下腦袋示意董鏘鏘可以進去:“你有五分鐘的交流時間。五分鐘後我會叫你。”
“五……五分鐘?”之前預約時並沒人告知董鏘鏘這點,這讓他很詫異。
薇薇安再次低頭忙碌起來,根本沒搭理他的疑惑。
多說無用,董鏘鏘也隻能整了整衣服,走進門去。
寬大的白色辦公桌後是一個黑色的高椅背兒,轉椅背對著他,看不到上麵坐著的人。聽到有人進來,椅子才徐徐地轉過來。
這是一張典型的法國美女臉,五官精致,輪廓柔和,配上一頭棕金雙色混雜的齊脖短燙發,讓董鏘鏘不自覺地聯想到法國女星蘇菲·瑪索,以至於沒去細看她的著裝。
“你好,我是投資者關係部的負責人路易斯·普洛德。”她的英語發音標準,語速很快,人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路易斯女士你好,我是捕禪基金的聯合創始人董鏘鏘。”董鏘鏘態度恭敬地把昨天剛從佟樂樂手裡拿到的名片遞了過去,“這是我的名片。”
路易斯把手裡的文件輕輕放到桌上,單手接過名片後正反麵各掃了一眼,卻沒給董鏘鏘遞自己的名片。
“所以……”路易斯把名片放在桌上,望著董鏘鏘笑盈盈道,“你是日本人?捕禪基金是日本的投資基金?”她的手臂緩緩抬起,似乎在示意他去坐近在咫尺的寬大皮沙發。
“不,我是中國人,捕禪是一家新成立的私募基金,主要從事歐美二級市場的投資。”董鏘鏘邊往沙發走邊解釋。
一聽這話,路易斯臉上剛綻放的微笑瞬間就褪了下去。她迅速收回手臂,人重新坐回到轉椅上,口氣冷淡道:“我沒聽說過什麼捕禪基金。你有什麼事?”
對方坐著跟董鏘鏘說話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對方的下級,但對方沒有任何表示他就主動自己坐下似乎又有些不講禮儀,他隻好繼續站著。
“你們基金的體量多大?”路易斯又問道,“現在持有多少我們的股票?”
這個問題把董鏘鏘給難住了,他既不知道端木定的基金總額到底是多少,也不知道說基金隻有幾十萬歐元會不會被對方轟出去,隻能避實就虛地笑答:“我們基金剛開始募集,目前暫時無法披露細節。”
“還在募集?那就是沒持有我們的股票?”路易斯敏銳地抓到了他的關鍵詞,想都沒想就把董鏘鏘的名片扔到了桌旁地上的垃圾桶裡,不耐煩地抬頭望了眼牆上的石英鐘,“我們不接待不是我們股東的機構,如果你還有其他事可以聯係我的秘書,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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