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你乾嘛?”坐在浴缸裡的陸葦看到有學生模樣的人一句話都沒問就開始往浴缸裡倒水,蹭地從浴缸裡站了起來,急赤白臉地問道。
“這是浴缸。”倒水的男子理直氣壯地答非所問。
陸葦心說我還不知道這是浴缸麼,我問你的是為什麼倒水。但她也隻敢在心裡想想,沒敢直接說出來。
她邁步從浴缸裡走了出來,淋濕的裙角滴滴噠噠地開始滲水,地板上很快就積滿了一小灘水。
“為什麼不加水了?”一個戴著老花鏡的中年德國男子疾步走近兩人,邊問倒水男子邊上下打量陸葦,眼裡露出不滿的神色。
“她好像有意見。”倒水男子聳了聳肩,拎著水桶走出畫室。
“方科沒說這裡要加水,難道不該是空浴缸嗎?”陸葦幽怨地瞅著自己濕漉漉的裙角。
中年男一臉不耐煩:“我們畫的是浴缸中的少女,當然是要給浴缸中加水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陸葦咽了咽口水,沒好氣道:“如果缸裡加水,我的衣服就全濕了。”
中年男沒說話,用食指指了指浴缸旁的小櫃子。
順著他的手指,陸葦看到一條橘黃色和白色相間的浴巾。
“這條浴巾……也太小了吧?”看清浴巾的大小後,陸葦驚詫道。
“你是想加完水後坐進去還是先坐進去再加水?”中年男根本沒理會陸葦的問題,凶巴巴地問道。
見對方擺出一副“這事沒得商量”的姿態,陸葦知道自己彆無選擇,猶豫了兩秒後,無奈地妥協道:“先加水吧。”
浴缸裡很快就裝滿了水。
水溫比她想的更低,陸葦咬著牙一點點地滑了進去。等她完全坐進浴缸後,冰冷的缸水瞬間沒到她的脖子。
沒用幾分鐘,陸葦的臉就變得煞白。她咬緊牙關,擺好要求的姿勢後,泡在浴缸裡一動不動。
接到中介的通知,董鏘鏘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見董鏘鏘進門,中介負責人光頭男連忙從桌子後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迎了出來:“你來的真快,董先生,我還以為你明天才能……”
董鏘鏘擺擺手,急問道:“叫我來什麼事?”
光頭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公司)的營業執照已經基本下來了。”
董鏘鏘心說好快,但麵上沒有很驚訝:“那我現在可以取了?”
光頭男立刻搖頭:“基本下來的意思就是說,還有一些小問題。”
“什麼問題?”董鏘鏘不滿道,“你上周不是說隻要我交了800馬克就可以一周內搞定嗎?”
“是,我確實是這麼說的,”光頭男轉了轉眼珠,“但現在出了些意外。”
董鏘鏘心裡咯噔一下,麵不改色地問道:“什麼意外?”
“我上次跟你說500馬克可以清償完這個公司之前的所有債務,”光頭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但現在經過我……哦不,經過銀行的調查,公司債務可能不止500馬克。”
董鏘鏘沒料到對方會玩這手兒,頓時愣在原地。
“所以,董先生,你這周恐怕是拿不到新執照了。”光頭男一籌莫展地搓手道。
不用他說董鏘鏘也明白,如果不解決債務問題,就是給光頭男一個月的時間公司也還是過不了戶。
“還需要多少?”董鏘鏘從牙縫裡蹦出了幾個字,脖子上的青筋時隱時現。
見董鏘鏘上道兒,光頭男也沒再拐彎抹角,張開五指:“再來500馬克肯定可以這周五前搞定。這次我可以保證。”
董鏘鏘最恨這種先騙你交錢,再告訴你這事辦不成的人。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的豬每天還花著錢寄養在弗萊舍爾的豬場裡,他迫切需要一家自己名下的公司來完成交易。
光頭男一邊給董鏘鏘寫收據一邊自言自語:“你知道現在這種想轉手的公司多少都有些貓膩是很難發現的,我也是費了不少力氣花了不少錢才查出來的。這就是我們這些儘職中介的風險。”
“風險?”董鏘鏘眉毛一挑,感覺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簡直是諷刺。
“是啊。”光頭男扯下收據,遞到董鏘鏘的麵前,示意他收下,“風險。”
“你知道什麼是風險嗎?”董鏘鏘沒接收據,忽然反問他。
“嗯?”光頭男見董鏘鏘沒接收據,微微一愣,“什麼?”
“我和我哥們需要在森林裡幫農戶們抓野豬。我們沒有槍,沒有刀,隻有一雙拳頭。”董鏘鏘用力地在光頭男麵前攥了攥拳,同時冷酷地盯著光頭男的眼睛,“當野豬衝過來的時候,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迎上去痛擊它,然後抓住它。”
董鏘鏘的眼神冰冷,語調冰冷,光頭男隻覺得一股寒氣漸漸籠罩在他的四周。他懷疑道:“你們……能赤手空拳捉野豬?”
董鏘鏘沉默地把左臂從袖子裡褪了出來,隻見左臂上方斜著一道很深的傷口,傷口雖已愈合,但結痂部位的皮膚顏色比旁邊皮膚看起來更鮮紅,顯得觸目驚心。
“這是?”光頭男露出困惑的神色,攥著收據的手不自覺地放到了桌上。
“這是被野豬抓的,但你知道嗎?我還是幸運的。我哥們被野豬拱下了山崖。五十米高的山崖。”董鏘鏘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你知道什麼是風險嗎?這叫風險。而賣一頭野豬我們隻能掙500馬克。”
說完,董鏘鏘黑著臉掏出錢包,把五張100馬克一張張地從錢包裡抽了出來,平靜地疊放到光頭男的麵前。
看到綠油油的鈔票,光頭男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他警惕又狐疑地瞅著董鏘鏘。
董鏘鏘重新穿好外套,用命令的口氣說道:“下周我來拿執照。”
董鏘鏘左臂的那道疤並不是野豬弄的,而是董鏘鏘為了救吳小溪和人打架時不小心傷的,但光頭男哪知道這些。他已經聽出來董鏘鏘的弦外之音,雖然不確定董鏘鏘是在恐嚇還是在開玩笑,但董鏘鏘現在的臉色明顯不像是能好說話的人,光頭男的心猶豫了。
董鏘鏘剛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收據,光頭男一把將收據搶了回來。他臊眉耷眼地把收據扔回到抽屜裡,裝模作樣地指了指門外:“你去外麵等一下。”
董鏘鏘沒說話,兩步走出門外,順手帶上了門。
剛走出屋子,他立即聽到屋內傳來一陣明顯不是德語和英語的聒噪。
董鏘鏘正在專注地傾聽門裡的聲音,漢斯突然打來電話:“喂,董鏘鏘嗎?你上次托我找的懂編程的人我找了一個,三十分鐘後你有時間嗎?咱們去大學旁邊的咖啡館裡聊聊。”
“時間地點我都沒問題。”董鏘鏘問道,“我能再叫一個人一起聊嗎?”
“當然。”漢斯痛快道。
“那一會兒見。”放下電話,董鏘鏘隨手給端木星浩打了個電話,他剛下課,正好在大學附近,一聽是聊跟股票有關的事麻利地就應了下來。
打完兩個電話,就聽光頭男在屋裡喊道:“進來吧。”
董鏘鏘走進屋時,光頭男的臉上已經換成一副和藹的麵孔:“明天上午9點你來取證件吧。”
“你的500馬克。”董鏘鏘故意把自己扔在桌上的錢推到了光頭男的麵前。
“暫時先不用了。”光頭男煩躁地揮了揮手,“可能銀行那邊弄錯了。”
董鏘鏘鄙夷地瞪著光頭男:“是嗎?那你費心了。”
光頭男躲閃著董鏘鏘的眼神:“明天9點。”
走出中介大門,董鏘鏘不禁感慨萬千:沒想到德國人裡竟然也有這種人。果然是“人上一百,形形色(hǎi)色(hǎi)”。看來和不守規矩的人做事,絕對不能當爛好人,一定要堅決反擊不合理的要求,否則對方會認為你很好欺負,說不定還會連帶著認為所有的中國學生都好欺負。
想到對方剛才的慫樣,董鏘鏘不禁心情大好,他哼著小曲兒朝車站走去。
通過這段時間的金融掃盲,他的腦海裡湧現出很多新的想法,他想儘快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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